聽她這麼一說,元鳳卿自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對於蘇麗言會做飯這一點,他倒是沒覺得有什麼訝異的地方,畢竟京中的貴女教養嚴格,大多數來說不管出嫁之後用不用得著她們親自繡花針線做飯菜,不過會些基本的手藝,那是必備的,因此也不覺得奇怪,聽她說要煮飯,就微微點了點頭,站起身道:「我隨你一道去吧宦海弄潮。」
蘇麗言受寵若驚,原本以為這位大老爺就是翹著腳等吃的主兒,畢竟君子遠庖廚,這時代男人是不講究進廚房的,沒料到他竟然會這麼說,雖然心裡訝異,不過蘇麗言可沒拒絕,多個人就是多個幫手,到時燒火,總也是有人的,因此欣然點頭。兩人也不換衣裳,反正過會兒也是要洗沐的,只是將外頭的斗蓬取了,蘇麗言將頭上的飾物也取下,頭髮拆散了隨意辮了根辮子,就沖元鳳卿點了點頭。
她小臉是標準的鵝蛋臉,小巧圓潤,不過因為身體瘦弱的原因,下巴微尖,平日挽了婦人的髮髻看起來好似憑空添了幾歲,多了絲沉重不協調之感,此時只紮了辮子,垂在胸口直達腰下,飽滿的額頭垂下幾絲流海,少女特有的清純氣息迎面撲來,氣質清新純淨,倒是叫元鳳卿多看了她幾眼,見她腦袋微微偏了偏,眼裡已經露出疑惑之色了,這才點點頭走在了前頭。
昨日裡玉珍拿的食材果然還有剩,只是最主要的卻是在昨夜弄得差不多了,只剩了兩顆蛋和一些白米,沒有新鮮蔬菜,不過令蘇麗言驚喜的,卻是那一小把野山菌,擱在簡陋異常的小廚房角落裡頭,根本沒受人重視的樣子,水缸裡頭倒是冰著一小塊五花肉,因天氣寒涼的原因,水缸裡頭的水都結了冰,擱上一天倒是沒壞。
蘇麗言現代時是自己住的,做飯乃是常事兒,雖然這灶台生火還沒弄過,不過在狼狽的生過幾次火之後,卻是順利的生了火起來,她的這一番生疏,落在元鳳卿眼裡,才是正常的,她是閨閣中的大小姐,會做飯可以說是閨訓,以便成親之後討好公婆丈夫,可是一個富裕人家的小姐,應該不會生火這樣的事兒才對,見她笨手笨腳的樣子,元鳳卿在廚房裡頭有些狼狽的不知所措,不過他臉冷慣了,有什麼表情根本就瞧不出什麼端倪,見蘇麗言忙得熱火朝天,他自個兒卻站在一旁像看熱鬧的樣子,不由就開口問道:
「我要做什麼?」
他要做什麼?蘇麗言被問得微微一愣,下意識的就轉頭看了看,廚房裡頭簡陋異常,只有一個小灶台,還看得出是剛剛修整過的樣子,一個水缸,連碗櫃也沒有,鍋碗瓢盆等都堆在灶台上頭,連菜板也是,這廚房好像根本沒什麼他可以幫忙的地方。不過看他一臉冷淡的樣子,蘇麗言硬著頭皮努力往四周看了看,無奈的給他指派任務:「夫君您不如將這肉給切了吧?」說完,也沒指望他真能答應,不過卻見元鳳卿點了點頭,沒說話,只是衝她示意,蘇麗言塞了把柴禾進灶堂裡頭,拍了拍手,站起身將菜板給他大爺洗了,又將肉給認真清理了個遍,燒了上頭殘留的豬毛等,這才給他放到了菜板上,將刀遞給他。
元鳳卿手起刀落間,帶起一片刀光,那一小塊凍得僵硬的豬肉,剎那在他手中就如一個腐朽的石頭,被整齊的切成了薄薄的一片,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整整齊齊的堆在了菜板上頭。蘇麗言有些愣愣的,下意識的就伸手去摸了摸那豬肉,是真的,不是豆腐,可是卻每一片豬肉都被切得又薄又均勻,好似量過尺寸一般,薄得幾乎透明,只指甲片的厚度,她眼裡露出吃驚之色,下意識的就抬頭看著那手裡拿著刀把玩,手指靈活微轉,那刀就如同他手上玩耍著的小東西般,不住旋轉,帶起一陣陣寒光,看得她頭皮發麻,深恐他手沒拿捏住刀柄,那刀就飛了出來。
「夫君您……」如果一開始只是猜測,到了如今,看到他露出這麼一手,蘇麗言可不敢真將他當作了一個文弱的書生,這玩兒刀跟她前世上課時玩鉛筆一樣,並且手勢比她靈活得多了,這刀就這麼在他修長白皙的手指間轉動,剛剛如果她沒看錯,這人甚至連豬肉的皮兒都沒沾到過,卻這麼快切完。蘇麗言眼皮微微跳了跳,吞了口口水,又看了元鳳卿一眼,下意識的腳步微微往後退了退:
「妾身可真是謝謝夫君了,不過這兒沒什麼事兒要夫君幫忙的,您不如先回房去吧,接下來的事兒,妾身自個兒做就行了。」她說完,乾笑了兩聲,趕人的意思明顯,又看了看還在他指間不住飛動旋轉的菜刀,嘴角又抽了抽。
「就這兒吧。」元鳳卿淡淡說話,手裡的刀正旋轉著,卻突然飛了出去,蘇麗言嚇得險些驚叫出聲,幸虧她理智還在,來到古代又是一慣謹慎慣了,習慣深入骨子裡,還沒叫出聲,就已經死死咬住嘴唇,正閉著眼睛準備挨了這一刀時,卻覺得耳旁一陣寒光略過,帶起一陣冷冷的風,身上寒毛一下子豎了起來,只聽『鏗鏘』一聲,她雙腿微微哆嗦,還沒睜開眼睛,元鳳卿冷冷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沒想到麗言膽子倒是挺大的,幸虧麗言沒動彈。」蘇麗言聽他說話,渾身上下雖然僵硬冰冷,卻是沒有哪兒疼痛的地方,剛剛耳旁那陣寒風掠過,她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還好,耳朵還在,手上也沒沾著血,聽他這麼一開口,蘇麗言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前世時聽過的一句話,什麼叫她膽子大?她這是已經害怕得來不及反應而已,如今她身手能與她的想法並齊,她早躲了,這會兒雙腿麻木得根本動不了,哪裡是不想躲了?
蘇麗言心裡發怒,臉色青白交錯,脖子早已經僵硬了,轉頭的動作都困難無比,身子微微發冷,她吃力的別過頭,卻看到原本在元鳳卿手上的菜刀,已經穩穩的別在水缸上方的刀子架裡頭,顯然剛剛並不是意外,而是這人有意要將刀子放回去,只是用了特殊的方式,將她嚇得半死而已,蘇麗言想到剛剛好像擦著耳朵經過的菜刀,心裡不由發怒,萬一她剛剛嚇得偏了腦袋,這一刀是不是就得削到她腦袋上了?這麼一想,蘇麗言不由有些生氣,此時理智隨著剛剛的驚嚇,早已經不知道扔到哪個角落去了,她咬了咬牙齒,聲音微微撥尖:
「夫君,這刀子可是不能玩的!萬一剛剛麗言嚇到之後躲了,可不是會挨上了這麼一刀?」她淡淡的開口,表情還算是鎮定,不過眼睛裡神色卻是幽暗了些,元鳳卿感覺得出來,她此時雖然平靜,不過卻是已經生氣了,不由覺得驚奇,蘇麗言嫁到元家三天,好像是個沒有脾氣的面人兒似的,什麼時候見她都是一個模樣,沒想到此時她膽子雖大,卻會因為這件事而生氣,元鳳卿眼神微冷,不過卻沒將她的怒氣放在心上,只是淡淡的說道:
「你要躲,下意識的也會往右邊躲,刀不會傷到你。」
聽他這麼一說,蘇麗言心底發寒,看到元鳳卿眼底的冷意以及篤定的話,嘴角微微動了動,卻是沒再說話,元鳳卿敢這麼肯定,自然是將人心算計到了極致的地步,確實是如此,剛剛元鳳卿的菜刀飛出來時,她下意識的想往右邊躲,只是身子僵了來不及動一下,也不知道他是將自己觀察得細微,還是將人心算計到如此地步,不過不論是哪一種,都證明這元鳳卿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原本蘇麗言想著嫁人之後就這麼平淡的過完一生,可此時她卻有一種不詳的預感,總覺得嫁了元鳳卿之後,她想像中的那種平淡而安穩的生活,會與她無緣。
一想到這些,蘇麗言眉頭就微微皺了皺,雖然極快的鬆了開來,不過元鳳卿仍舊是捕捉到她的表情,以為她還在為這件事而生氣,眼裡就更了些,不過看到她嬌小的身子,以及清純到稚嫩的模樣,堅硬如剛鐵般的心,到底還是軟了軟,不過是個小女孩兒,還沒及笄,膽子小了些,也是理所當然的事,這麼一想,表情就有所鬆動,又多解釋了一句:「你放心就是,如果你真往左邊躲了,還不相信我不會讓你受傷?」言下之意就是刀子真往她脖子飛了去,他也是有把握在她受傷之前讓她倖免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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