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卻長長的歎口氣,看向水清很煩惱、很無奈、很心痛的說道:「我池家的孫女被人欺侮,我這個做祖父的豈會不理不睬?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得,他還成了受害的一方。
「實在是無法說出口,實在是想此事是假的,實在是想紫玨是個好姑娘啊;可是、可是……」他搖搖頭再次長歎,彷彿當真極為痛苦。
紫玨還真得沒有料到自己到翠玉樓做工的事情被池家的人得知了,但那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吧?
不做工要被文四打死,或者是被賣到翠玉樓裡做姑娘——她要活下去,在那個時候除了答應文四去做工外,還能有其它的法子?
那幾年她就是靠自己的雙手加上和蘇萬里的「合作」才能活過來,才能活到池家的人去接自己。
怎麼著,現在他們要和自己算帳?
紫玨的眼珠子立馬就紅了,說起算帳來她還有一肚子的脹要算呢;打進池府她就憋著火啊,如果不是因為被池子方威脅,她早就噴了池家人一頭口水。
好,她不提也就罷了,嗯,好像娘親說過不讓她提的,但是池家的人還一副要秋後算帳的樣子:池家她是不想呆,但是也不能讓池家如此欺負啊。
「你們還有臉……」她一手掐腰一手指向老太爺就暴發了,當真是暴跳如雷。
水清一把拉住她,大手用力的在她的肩膀上拍了兩下,然後迎上紫玨的目光定定的看著她:「大姑娘。你是想是誰在如此的誣陷你,對不對?」
紫玨一頭的怒火就在水清靜靜的目光裡消融了,頭腦漸漸的清醒過來,想起了一件事情:娘親還沒有找到呢!
還有。她在翠玉樓裡做工的事情池家的人拿出來找她算帳,最終也不會放過她的娘親,肯定會把罪名扣到她娘親的頭上:你害了池家的姑娘啊。
到時候順理成章就不用去找她娘親。並且她再也無法成為池家招贅而續香火的嫡女,池老太爺等人心頭大患一下子全去了。
可是,她的娘親萬氏卻在池子方的手裡,而池子方此時根本說不出話來。
她合了合眼睛:「對,我就是想知道是哪個混蛋胡說。」
蘇萬里眨了眨眼睛,伸出的手收了回來,看看紫玨再看看水清:紫玨的脾氣他最為清楚。平常的時候腦子當然好使,但是她真得暴怒起來,那就壞了。
無人能攔住,也無人能勸住;除了萬氏之外。
今天的紫玨明明已經被池家的人惹毛了,她已經暴怒了。但是卻被水清一句話就說服了;今天老天爺是睡著了,還是太清醒了?
水清看向老太爺:「茲事體大,老太爺肯定會問個清楚的,怎麼也不可能讓池家的名聲受污。」
老太爺的眉頭皺起:「當然會問清楚。紫玨,你有什麼話要說?」
紫玨緩緩的回過身來,看著老太爺和老太太那張臉,看到他們眼中的得意與喜悅:終於除掉了自己這顆眼中釘是不是?
她心頭的怒火又熊熊燃燒起來,忽然她一下子踹向身邊的桌子,然後跳到椅子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老太爺大吼:「你想聽我說什麼,啊,你是不是想聽我說在翠玉樓裡做了姑娘!」
「我是不是姓池,我是不是池子方嫡親的女兒,是你這個老不死的嫡親孫女?可是你們有把我當成一家人嘛,十年啊。十年不聞不問。」
「我他娘的就是在翠玉樓裡做工了,我他娘的就是在翠玉樓裡一呆好幾年,那又怎麼樣?是你們應該羞於見人,是你們應該有愧於我。」
「我也姓池我就應該像池家人一樣衣食無憂,可是我如果不做工就無法吃到一口飯!我應該餓死以全名節,以全池家的清白名聲,你們就會高興了,是不是?」
「可是我不想你們背上惡名啊,你們不知道我的苦心嗎?我如果當真餓死世人會如何看待你們池家,如何看待那個才高八斗的池子方!」
「當我在天寒地凍,旁人都偎在父母懷裡的時候,吃力的刷洗盤子、碟子,凍得手上全是一道又一道的血口子,浸到水裡痛得真想不如死了的好。」
「那個時候,我親愛的父親在哪裡,你們又在哪裡?只要每天有幾文錢就可以養活我,可是你們給了嗎?沒有,所以我去翠玉樓就該死了。」
她指著老太爺:「行,你答我一句話,讓我死我就死給你看。我如果該死的話,那你們這些人面獸心的東西,是不是更應該死?!」
老太爺大怒站起來,卻被老夫人一把扯住;她盯著紫玨的眼睛:「你承認你在翠玉樓裡了?」
不管紫玨說了什麼,不管她有多麼大的委屈,不管旁人知道了會如何指責池家人,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就是所有的人都會認定紫玨不能再招贅以續二房的香火。
她,不配。
不公平?哈,這個世上就是這樣的規矩。
老夫人盯著紫玨的眼睛:「你應該知道我和你祖父還是心疼你的,只要你能好好的坐下來聽我們說話——我們是要解決事情,不然你現在就應該在祖祠裡。」
「就應該在祖祠裡。」夏氏扶著無憂的手走了進來,看一眼紫玨以目光安撫她才對老夫人道:「二房裡還有我在,我不會允許有任何一人欺辱紫玨。」
「她只是個孩子,你們如此相逼相激,是個長輩的樣子嗎?還要把我支使到族長那裡去——我現在回來了,帶著族長的句話,『你們家倒底是什麼章程』?」
她走過去拉起紫玨的手用力握了握,口裡的話卻沒有停下來:「族長要老太爺你明天一早就去回話。」
「紫玨,下來坐下。」夏氏的眼睛很亮,雖然她看上去很疲憊,但是她的眼睛裡卻沒有一點的退縮與勞累,亮得讓紫玨忍不住眨了眨眼:「下來坐下。」她又重複了一句。
「你是我們二房嫡出的大姑娘,就要有嫡出大姑娘的做派,至少在屋裡你是有位子的;姑娘在娘家都是坐著的,只有到了婆家才是站著的。」
她說完輕輕拉扯一下紫玨:「坐下。二房的事情,現在還由我來做主,你一個小孩子家還是不要再多嘴了。」
她表明她要護下紫玨。
紫玨心中真得有點不是滋味,在池家最不想欠下人情的人就是夏氏,可是屢屢幫她的人也是夏氏。
老夫人看著夏氏哼道:「你還知道怎麼做兒媳婦?她剛剛已經承認……」
「哪個承認了?!」紫玨的嗓門那叫一個高:「我只是說就算我在那個什麼翠玉樓做工的話,錯的也是你們,良心不安也應該是你們。」
「讓池家的兒女流落在外,流落到那種地方去爭一口氣活下去,的確是我們的不對。」夏氏淡淡的接過話來,一句「我們」就把老太爺和老夫人捎了進去。
老太爺差點邁上一步來:「紫玨,你說得話大家都聽到……」
紫玨藉著夏氏的手跳下地:「我沒有承認,我沒有去過那個什麼翠玉樓,承認什麼?你們是想屈打成招?」
老太爺被紫玨指著鼻子罵了一通,原本想順著老夫人的意思去做:罵就罵吧,反正她承認就好,接下來就是他們收拾紫玨的時候。
卻沒有想到紫玨矢口否認了,那一通罵他完全是白挨;現在再想發作又有點不是時候:剛剛你不發落紫玨,現在找後帳?
水清咳了兩聲:「二夫人是個明理之人。」
蘇萬里連連點頭附和:「是啊,是啊,不愧是真正的大家出身。」言外之意嘛大家都聽得懂。
兩個的邊鼓敲得高興,敲得剛剛好,敲得老太爺和老夫人臉皮是一陣比一陣緊。
余氏陰陰的開口:「你以為你不承認就沒有法子,是不是?就如同你送給夏公子的衣服……」
夏氏看一眼桌上:「那倒真得承勤的衣服,卻是我親手縫製的——前兩天剛讓人給他槳洗了送過去,為什麼會在這裡?」
余氏的嘴巴合不上了,怎麼可能合得上?!
蘇萬里很適時的開口:「那天看到幾個嫂子送衣服過來,我又沒有事情做平常得嫂子們照顧,接過來幾件送到各房;都在二門外我倒是很方便的,卻不知道此事落到三夫人的嘴裡……」
他斜眼看向余氏:「就成了大姑娘托我給夏公子送得『私相授受』。」
夏氏看向余氏:「弟妹,此事……」
余氏指著紫玨卻大叫起來:「我就讓你無話可說,看你再如何狡辯;就算是說下老天來,是你做過的就是你做過的。來人,來人。」
夏氏看一眼紫玨:「你記著,真正的大家閨秀不只是什麼笑不露齒,更不能如你嬸娘無理之時惱羞成怒一樣如同瘋子般。」
她在此時居然教導起紫玨來,聽得余氏更為難堪,自然火氣更大;但是余氏也收起了怒氣與驚慌來,反而看著紫玨笑道:「見到弟妹高興吧?今兒你要見得故人可不是一個呢。」
「猜猜吧,你還能見到誰?」余氏說完向外喝道:「剛剛就叫人為什麼人還沒有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