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玨睡到半夜忽然醒了過來,猛得坐起來就想下床;看到那繡帳摸到軟滑的繡被,她才停下手。
這裡是池府,這裡是池家。
她想到蘇萬里心裡一緊,緩緩的躺下看著帳頂眼圈紅了,合上眼睛的時候淚水悄悄的滑了出來。
現在她真得很想去園子裡,很想趁這個時候去找一找:清湖的人又進了園子,蘇萬里是不是已經混了進去呢?
可是水清的話在她腦子裡翻來覆去,如果水清知道了蘇萬里的名字,那人是不是就在他的手上?
水清想做什麼?蘇萬里現在還好吧,有吃有喝吧,有沒有凍到餓到?紫玨不知道,她也不敢去猜。
蘇萬里的臉在她的腦子裡晃啊晃啊,一直晃到天亮她才迷迷糊糊的睡著。
再睜開的眼睛的時候,她忽然生出一個念頭來,會不會是她出主意讓韓氏受了凍,所以蘇萬里才替她受了報應?
韓氏可沒有吃什麼苦頭啊。
池老太爺和池老夫人咬定那孩子是池子方的,所以一個兒子就免去了韓氏所有的錯處,嘿!
怪不得都想要生兒子呢,怪不得都不想要女兒呢;如果她是個兒子,當年池子方就算拋妻,是不是就不會丟下她呢?
紫玨胡思亂想把衣服穿好,莫愁聽到動靜推門進來:「姑娘也不多睡會兒?」她打了一個哈欠,過來給紫玨整理衣裙。
「姑娘,韓氏那裡您真不理會嘛,她可是也恨上您了。」莫愁開口就提到韓氏。讓紫玨的臉色有點不好看。
莫愁還是說了下去:「她總是受了罪的,豈會就這樣算了?而老太爺和老夫人如今可是拿著她當個寶兒。」
「前面還說要好好的查一查,問個清楚呢,轉個眼兒就要抬舉她做姨娘……」她說到這裡見紫玨瞪著她終於閉上了嘴巴。
過了一會兒等不到紫玨開口。她輕輕歎氣:「昨天晚上夫人叫了我過去說話。」
紫玨輕輕的「哼」了一聲,坐下梳頭依然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在老夫人的房裡看到韓氏的時候,她自然奇怪的。自然也知道韓氏會記恨她;不過,眼下韓氏可顧不上她,夏氏才是韓氏最想要對付的人。
至於老夫人為什麼要放了韓氏,夏氏沒有問——可能是紫玨去之前老夫人已經同夏氏說過,也可能是夏氏打開始就沒有問過。
紫玨才不會去問,因為韓氏始終是夏氏的心頭刺;如果夏氏默認了韓氏可以離開柴房,她為什麼要多嘴。
如今。夏氏還要讓莫愁勸說自己。
莫愁接過紫玨手中的梳子來:「姑娘,夫人的確是叫了婢子過去,的確是讓婢子勸姑娘幾句;勸呢婢子也勸了,姑娘聽與不聽那就是姑娘的事兒。」
紫玨在鏡中看著莫愁:「所以,你就這麼直來直去的勸。根本不怕我猜到你昨天晚上去見了二夫人?」
莫愁幾下子就把紫玨的頭好梳好,拿起簪子來給紫玨看:「姑娘,用這支簪子如何?有什麼要怕的,婢子就怕您猜不到。」
紫玨真想給她一個白眼:「你就不能直說?」
「直說可不行,我怎麼敢相信姑娘您呢,說不定轉個臉姑娘就給夫人說了,那婢子就是有九條命也死定了。」莫愁的話裡有幾分火氣。
紫玨還是第一次聽到莫愁如此說話,讓她把簪子插好後回頭瞧她:「怎麼了?」
莫愁深深的吸幾口氣:「沒有什麼。」她又拿起一朵hua來在紫玨的頭上比了比,最終還是換成了一朵紫色帶流蘇的小花兒。
紫玨任她擺佈。見她不問自己的主意她也不反對莫愁為自己選的hua,只是拿眼看著她。
莫愁把梳子放到桌子上,開始收拾妝台上的東西:「姑娘,您這兩天是怎麼了?韓氏出來你也沒有反對一聲,也不問問老夫人和老太爺是什麼意思。」
「而挽晴昨天晚上出去,直到半夜才回來您也不知道。」她把盒子一推轉過身來:「姑娘。您是不是少了魂?」
紫玨聽得心頭一驚,知道自己因為擔心蘇萬里心思並沒有放在其它事上,好像她在事情裡其實心根本不在。
她以平靜的口氣道:「韓氏的事情自有夫人拿主意,你倒底要認幾個主子自己想清楚;挽晴,她去了哪裡?」
莫愁跺腳:「我認幾個主子?我、我……」她賭氣向外走:「我又不是這屋裡的人,有什麼事情我哪裡會知道。」
紫玨看她如此,知道她是真得氣到了;上次她為了自己得罪老夫人,昨天晚上被二夫人叫去,如果真得做了不利於自己的事情,又何必說出來讓自己知道?
「好了,我知道了,莫愁。那個,我這兩天心裡有點亂了,我有點害怕。」她胡亂找個理由,拉住莫愁的手:「不氣了,啊。」
莫愁無奈的轉過頭來:「姑娘,您還知道怕?婢子是沒有看出來。」
紫玨捏她的鼻子:「是啊,我還沒有看出來莫愁敢發我的脾氣呢。」
莫愁翻了一個白眼,和紫玨是完全一個樣兒:「昨天晚上夫人叫我也很正常」她扶了紫玨坐下:「韓氏讓夫人痛恨了,她自然是想有人能助她一臂之力。」
「話又說回來,不管夫人是因為什麼至少她不會害姑娘的性命;因此,在某些時候,姑娘也要伸伸手——這個不是夫人讓我說得,是我自己要說得。」
認真的看著紫玨,莫愁的手有些發涼:「在這個府裡,姑娘沒有個依靠的人,現在姑娘還可以是因為她們都各有所圖、各有各的顧忌;如果有一方佔了上風,那真正倒霉的人——」
「只有姑娘你。所以,不能讓夫人真正的吃虧,不能讓她被老夫人等人拿捏住;反之,也是一樣,同樣不能讓老夫人他們吃大虧。」
紫玨想了想:「你說得有道理。」只是她不會在池府住很久,救了娘親和弟妹她就會離開的,所以池府不管是誰佔了上風都不關她的事兒。
「你說挽晴,她去見誰了?」
莫愁歎口氣:「三夫人的錦心來過,應該是三夫人叫了她過去;挽晴還是不錯的,只是膽子小且有家累,不像婢子只有獨身一個在池府。」
紫玨有些不解,余氏找挽晴能做什麼呢?她和余氏好像沒有什麼利害相關吧?
莫愁看到紫玨的樣子,跺腳:「大姑娘,招贅,招贅!三夫人的外甥東方公子您見過了,不會是忘了吧?」
見紫玨無辜的大眼睛看著自己,莫愁撫額:「您真忘了?您天天在想什麼啊。認祖的事情,我聽夫人說了,不可能再拖下去,再說拖下去對姑娘您也不是好事兒。」
「認完祖這招贅的事情肯定也會定下來,婢子以為您天天這麼老神在在的,是有主意了呢。」
紫玨嘿嘿傻笑,真得不知道和莫愁說些什麼;她當然不甘心被人利用啊,但她壓根就沒有想過要招贅哪一個人,因為她打定主意是要跑路的。
需要想什麼對策?什麼對策也不需要想,只要她的娘親和弟妹離開文家,那天下之大哪裡都可以是她的家:當然,池府和原本的那個小鎮不行。
莫愁看著紫玨的臉,忽然她的臉色大變,手都抖了起來:「大姑娘您、您不會是想、是想一走……」
自紫玨到池府之後,紫玨就沒有經營過,不過是見招拆招,她不惹事也不怕事:莫愁認為大姑娘是個有心機的人,可是這樣的人居然不經營。
不相信她和挽晴,也從來沒有見她要找個信得過的人,除了看銀子重之外,壓根她就沒有把池府的任何人放在心中。
什麼事情到大姑娘面前,只要眼前能過得去,將來的事情她是半點也不考慮;這不是要走是要做什麼?
紫玨沒有想到莫愁會猜到自己的心思,猛得跳起來一把摀住她的嘴巴:「莫愁你亂想什麼,這裡吃好喝好穿好,有銀子有田莊的,哪裡找這種神仙的日子。」
莫愁的目光轉開了:「大姑娘放心,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婢子分的很清楚;有些話婢子只會讓它爛到肚子裡,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一個人。」
原本,她認為自己遇到了一個不同的主子,可以助自己跳出火坑的主子,卻沒有想到這個主子的心根本不在池府。
紫玨撓撓後腦,看看莫愁心想:說書先生講的故事裡,只要最大秘密被人發現都會殺人滅口的,那個,我要不要再來個殺人滅口呢?
自己要走,身邊這些丫頭就等於沒有前程、沒有將來;而且自己走了之後,她們的下場肯定會很慘——嗯,原來她們不會背叛自己,可是莫愁知道了實情以後就難說了。
殺人滅。?咳,那個,真的好有難度啊。
紫玨看著莫愁的脖子糾結了,她殺不殺得了莫愁還是未知的,再說殺了人要往哪裡藏啊,總不能讓人發現。
故事和過日子果然是兩碼事,在故事裡那麼簡單的事情,到了自己眼前就難如登天;而且她也只是殺過幾隻雞而已,很明顯莫愁不是大公雞。
大公雞就能讓她做惡夢了!
紫玨想了想:「莫愁,我走的時候你要不要跟我走?反正你的身契也在我手裡。」最後一句話其實是威脅,可是紫玨是不會承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