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玨沒有用質問的語氣,也不是心虛的語氣,她只是有些疑問而已;雖然她沒有直說自己知道萬氏曾經是池子方明媒正娶的妻室,可是她的話裡已經帶了這層意思,讓在坐的幾位池家人都知道她是清楚當年的事情。
池老夫人偏過了頭去,而池老太爺低下了頭,夏氏端坐著喫茶,只有池老祖宗看向她:「你生母是我們池家用八台大轎抬進門的媳婦,不管是你的出身還是她在池家幾年的生活,都沒有讓人詬病的地方。」
紫玨是真得愣了愣,完全沒有想到在池家還有一個人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池老太爺咳了兩聲看向池老祖宗:「母親,您多年來不過問家裡的事情,有太多事情你已經不是很清楚;兒子看,還是讓……」
「你這是不讓我過問了是不是?這個家裡已經沒有我說話的地方了,是不是?」池老祖宗也沒有生氣,反而話說出來帶著三分的委屈,就好像一個小孩子在向大人要糖果一般;但,她不是小孩子,她是池府現在最為年長的人。
只一個孝字,就讓池老太爺和池老夫人不能對她說出一個「不」字來;不管他們夫妻實際上會怎麼做,但是語話上絕對不會違了池老祖宗的意。
紫玨到現在看懂了,原來這對母子也不和!
也不知道池家是怎麼回事兒,池子方和其母不和,而池老太爺和其母也不和;紫玨感到很有趣,不是鐵板一塊的池家,於她而言當然更有利:就好像她在翠玉樓裡遇到一夥不講理的大爺,他們因為一點小事就要欺負她的時候,他們之間有矛盾就是她能利用的地方。
池府之中,當然也是如此。紫玨想,雖然她沒有幫手,但是她並不是沒有辦法的,只要給她時間總有她能自己當家作主的時候:有錢人嘛,就是要臉面;有時候,面對文四對她而言有用的辦法更少,因為文四隻認銀子根本就不懼四鄰八捨會如何評說他。
池老太爺連忙搖頭:「兒子不孝,母親莫惱;一切,全由母親做主就是。」他看一眼紫玨:「但是來來回回的接人太過麻煩了,等的時間越久對紫玨越不利呢;萬一這兩天就傳到族裡……」他歎了口氣:「事情就怕不是那麼簡單了。」
紫玨的頭垂的更低了,不能否認在池家老祖宗說要接她母親來京的時候,她是生出了希望的;只是多年的艱苦生活讓她明白,很多事情都不會太過順利的,尤其是聽起來非常好的事情,更不可能會當真發生。
不過聽到池老太爺的話,她的心還是沉了沉;很明顯的一點,池家是不願意萬氏到京城來的;她雖然想到過這一點,但是並沒有想得太深,因為打開始她就認為這是自己的事情,沒有指望過池家相幫。
可是現在她不得不防著池家點,因為池家有太多的人有太多的原因,阻止萬氏離開那個小鎮;比如說夏氏,原因就不必說了,她肯定是最不願意在京城之中遇到萬氏的人;再比如說是沈老太爺和沈老夫人,當年萬氏辛苦伺候他們最後被趕出去的時候,他們根本就沒有見萬氏的面,更不要說為萬氏做主了。
紫玨看著自己腳尖上的花,模模糊糊的還想到一點,可能池家的人也不想她和萬氏再有什麼來往吧?反正,她要接萬氏來京的想法是不可能再對任何人提及了,至於池子方所說的接萬氏來,壓根就是在騙她。
池家老祖宗很認真的想了想,看看紫玨就歎了口氣:「我沒有想到……」她的話卻沒有再說下去,所以她倒底要說什麼紫玨並不清楚,但是能聽得出來她對兒子極為不滿:「其實,你也知道我的意思。」
池老太爺也歎了口氣:「母親,事情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他看一眼紫玨:「至於有人嚼舌頭一事,母親你看要如何處置?」
池老祖宗站起身來:「你們都是有主意的,我老了;」她說著話看向門外:「我還是去佛堂裡誦經吧——你們知道,我誦經是為了誰,只希望你們做事之前都要想個清楚;不只是為了你們,也為了我們池家的兒孫後代。」
紫玨對池家老祖宗生出三分好感來,因為她對自己雖然沒有什麼特別親熱的舉動,但是她記得萬氏的好;除此之外,就憑她對池家老太爺夫妻的不滿,就能讓紫玨感覺老人家很慈祥。
不過,顯然池家老祖宗在池家管不了多少事情。
「孫女請老祖宗、祖父祖母做主,為孫女正名;孫女不想日後面對某些人的指點,更不想再被人說什麼不是池家之後。」她福了一福很清楚的說完了她的請求。
池老太爺沒有想到紫玨會如此說話,他有些不快的皺起眉頭來:「我們不是不去接人,只是你也聽到了,如果事情傳到族裡就會很麻煩,說不定要拖上一兩年才能把事情查得再清楚沒有,讓族裡無人再生疑;可是,你父親那裡……」
紫玨在心裡嘀咕了一句:那關我什麼事兒,池子方早就該死了,沒有良心的、自私的傢伙還想著長命百歲?你們池家的人問過老天、問過閻羅王沒有,他們兩個老人家是肯定不會答應的。
聽池老太爺的話,看他的神色紫玨能確定池家的人是不想她再和萬氏有瓜葛,只不過沒有說出來罷了。
「孫女知道。」紫玨迎著池老太爺的眼睛:「當年父親留給我一方玉珮,上面有我的生辰八字。」
池老太爺神色一鬆,看著紫玨的目光柔和起來:「是嗎?有此為憑就足可以證實了,看誰還能再說三道四。」事實上一方玉珮並沒有太大的作用,真正到了官府中都不能用於做憑證,因為只要有人拿到玉珮都可以說自己是池紫玨。
紫玨還多了一個心眼兒,沒有把那方玉的真正主人萬氏說出來,因為夏氏在座嘛;她想,還是不說的好,至少現在不應該說。
夏氏抬頭看了一眼紫玨沒有說話,繼續喝她的茶,就好像已經置身事外了。
池老夫人伸手:「拿給祖母看看——你父親那裡有一枚玉,是我們池家祖上傳下來的;一共傳下兩塊來,是要傳給長子嫡孫的,不過老祖宗偏愛你父親,讓我們把其中一塊玉給了他,讓他傳給自己的兒子。」
「後來我們才知道,他把玉給了你母親,想不到的是還刻上了字;」她輕輕的搖頭:「拿上來吧,我一看就知道真假。」
紫玨聞言忍不住看向夏氏,和她的目光正好撞上,可是卻什麼也沒有看出來;她一面答池老夫人的話一面爬了起來:「好的,我這就去取。」
她轉身進房裡,然後不一會兒就驚叫一聲,接著她跑了出來臉色已經大變:「不見了,我的玉珮不見了!」眼淚已經湧上了眼睛,她乍著雙手喃喃的道:「不見了,可是明明昨天晚上我還看來著。」
夏氏一驚站了起來:「怎麼會不見了?」她認為紫玨會說出來玉珮當然是有其物,不然豈不是傻子自揭其短?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紫玨真得拿不出那塊玉來。
池老夫人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看了看紫玨回頭看向丈夫,顯然她心中的疑慮又加深了一分。
池老太爺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不要驚慌,我們仔細找一找,說不定就在那個角落裡呢;想一想,昨天晚上你看過後放到了哪裡,可是帶在身上了?」
紫玨在身上胡亂的摸了摸:「沒有,我沒有帶在身上;昨天晚上我想娘親了,握著玉珮睡得——」
聽到這句話莫愁和挽晴的眼角和嘴角都抽動了一下,因為她們聽了紫玨一晚上的「我的我的」:這是在想娘親?
「對了!」紫玨大叫起來:「我早上起來就把它放在桌子上了,就在我屋裡的桌子上,絕對不會有錯的。」她說完淚水就流了下來:「可是現在沒有了,我找遍了屋子裡就是沒有。」
池老祖宗提醒道:「會不會滑到桌子下面去了?」
紫玨連忙轉身:「我再去找……」話沒有說完轉得太急而踩到自己的裙子,仰面就向後摔下去;幸虧有莫愁和挽晴在,但是她們並沒有扶住紫玨,反而被她帶得倒在地上,三個人滾作一團。
三個人又是推又是爬,好不容易分開的時候,紫玨已經滾到了芸娘的身邊;她昏頭昏腦的躺在芸娘的身邊:「疼死我……」然後她的眼睛盯住芸娘的腰間不動了,伸出一隻手指向芸娘腰間的玉珮:「那就是我的!」
芸娘的臉上已經沒有人色了,自打聽到紫玨和池老夫人關於玉珮的對答,她就在擔心中;直到聽到紫玨說玉珮是放在桌子上的,她才輕輕的鬆了口氣,悄悄看了好幾次腰間玉珮,也沒有發現刻有文字,才稍稍的放下心來。
不想現在紫玨指著她腰間的玉就大叫起來——她真想一頭撞死;其實她掛上這塊玉只是想讓紫玨知道,她這個奶娘在她房裡就是頭一個,有什麼好東西她就算藏起來也一樣會落在她的手上。
告發?哈,怎麼能證實她芸娘的東西是偷的池大姑娘的,不要忘了池大姑娘來的時候可是身無分文,而她更是能找到不少人證實那玉是她自己買來得,且買來的時間不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