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玨本就是不肯吃虧的人,在聽到了池家人安排了她將來的夫婿後,心裡就很有氣;不論是池子方和夏氏安排的人,還是池老夫人帶來的人,所念所想都是他們關心的人與事,其中並沒有哪一個會顧忌到紫玨。
做個傀儡她沒有興趣,尤其是以後自己的一輩子都要被人捏在手心裡,一言一行都要看人臉色行事:她一直想要逃離文家是因為什麼?不就是不想看文四的臉色過日子嘛,不就是不想自己的一輩子被人掌控嗎?
如今到了池家,親情沒有人和她敘,就算是假的人家都不屑於多用點心思與時間,剛到就要把她當成一件東西樣擺在人前;當她是什麼,真以為她就是那麼好欺嗎?因此,她開口把事情挑明了。
現在誰要是對她說什麼禮儀道德,她肯定啐那人一臉:池家要臉嗎?池家都不要臉了,還扯著禮儀二字做什麼,當然是一把扯下來大家都清爽。
翠玉樓的老鴇經常罵得一句話就是:做了姐兒就不要立牌坊,免得旁人看著噁心——紫玨認為此話放在翠玉樓的姑娘們身上,遠不如放在池家身上更合適。
尤其那種如同貨物被人圍觀的感覺讓人反感,所以紫玨開口就扭轉情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現在是她在挑人不是人在挑她!臉皮?紫玨早就把臉皮不知道丟那裡去了,現在行事就算是丟臉又干她什麼事情,丟得也是池家的臉。
紫玨笑盈盈的立在那裡,看上去完全的沒有惡意;但是她的話卻讓池老夫人有些吃驚,忍不住抬頭看她半晌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池老夫人以為紫玨剛剛走過來,就是向她的父親擺明了立場,以後會背靠她這棵大樹好乘涼了,卻沒有想到紫玨開口說出來的話,讓她的臉很掛不住。
事情的確是做得有些過,可是事情迫不眉睫,如果在今時不敲定的話,只怕她的二兒子一合眼,她就無力回天了:人死為大,而且如果那還是什麼遺憾之類的,到時候她就算是母親也只能如了她的兒子的意。
池子方看一眼紫玨,發現她對屋裡的人一個一個看過去,沒有羞澀只有好奇,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女兒真得太小不懂呢,還是她頗有心機?
如果有心機的話,剛剛的作為還是算得,因為她借祖母的勢來壓制自己;可是轉個臉的時候就把祖母賣了,好像剛剛她的所為只是無心之舉。他的心思轉了好幾圈,認為紫玨如果是個聰明的,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豎敵才對。
可能,只是小孩子的心性吧?在鄉野之間長大,根本就不懂男女之情,不太明白今天的事情真正意味著什麼吧?以為是在挑玩伴嗎,居然如此的有興致。
池子方咳了兩聲:「母親,紫玨說得在理,也不過是個家常禮,不必那麼拘著——都是相熟的,也就是紫玨第一次見罷了,讓他們自己來吧,還隨意些。」
他看向紫玨微微的一笑,輕輕的點了點頭好像很高興紫玨能讓其母難堪。但是紫姍在心裡卻啐了一口,高興就高興唄,可以壓在心裡的為什麼非在臉上掛出來?她可不相信池子方是沒有城府之人,如此做不過是為了池老夫人對她生出惡感來罷了。
池老夫人看著紫玨的眼睛瞇了起來,笑意重新爬到了她的臉上:「好,這樣也好,都不是外人,不要拘著。」她看了身側的人一眼:「叫姑娘們出來吧,就到暖閣擺幾張桌子,放些點心果子,我們都到那邊坐吧。」
「你還是好好的躺著吧,我們這麼多人過來你也沒有辦法靜下心來養病;讓素君陪著你吧,我帶他們去園子裡坐一坐——我哪兒有兩盆水仙早早的開了花,正好拿來讓他們瞧瞧。」說著話池老夫人站起來,拉起紫玨的手來:「走吧,你父親這裡你不用擔心的。」
她對紫姍還是那麼好,慈祥的就好像天下的每一位祖母。
池子方抬起頭來:「母親……」他沒有想到池老夫人要帶著眾人離開,那樣的話事情就真得會脫離他的控制。
「外祖母,我認為如此做事甚為不妥;」一個書生打扮的走出來,長得極為精神,濃眉大眼、鼻樑挺直,嘴唇有些薄卻紅潤的如同塗了東西般;他說到這裡看向紫玨,微微挑高了左眼的眉尖:「小兄呂文信,乃呂家長子。」
紫玨看著他微微點了點頭,因為他沒有向自己見禮,自己也就不必還禮了;雖然說,這個男人長得非常的好看,是那種很男人的好看。嗯,只是紫玨看他很有點眼熟的感覺,倒不是人而他身上的氣質。
人長得好,身上的打扮也不錯,可就是讓紫玨對此人生不出半絲的好感來:不是因為他的舉止、更不是因為他開口說出的話,而是他身上的某些東西讓紫玨打心底討厭。
池老夫人看到他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眉頭,目光移到一旁的婦人身上,和婦人對視了一眼;那個婦人紫玨想了想,好像是她的三姑母呂池氏?
呂池氏穿戴的很有些樸素,尤其是在其它人的襯托下;看到池老夫人看過來,她微微的點了點頭,對池老夫人露出來的笑容裡帶著三分巴結。
池老夫人開口了,不鹹不淡的問了一句:「有什麼不妥,文信?」
呂文信挺了挺身子:「大表妹身為姑娘家怎麼可以如此說話,想指點我們這些堂堂大男人嗎?而外祖母也有不是之處,兒女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會有一個女子說話的餘地?!順,是女子最重要婦德之一,看大表妹的言行她的婦德很不……」
呂池氏輕咳了一聲:「文信,你大表妹只是活潑些罷了。」
呂文信看了一眼呂池氏,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是,母親說得有道理;但是大表妹所為實在是丟池家的臉面,言行舉止全沒有半點禮法規矩……」
池老夫人咳了兩聲,看著呂文信的目光再也沒有笑意:「文信你想得太多了,我們都是一家人,不過是互相見個禮認識認識,免得以後你們見到大表妹也不相識,對吧?一家人說話,哪裡就講究那麼多的規矩呢?」
石達南忽然上前一步:「老夫人,您的話讓侄孫不敢苟同,禮不可廢;今天大表妹實在是有些過了,還要請各位長輩多多教誨才是。」
紫玨聽到這裡打個哈欠,對莫愁和挽晴招招手:「無聊的緊,我們回去吧;」她撫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我,餓了。」
她的動作讓呂文信倒吸一口涼氣,而讓石達南差點沒有暈過去,他們異口同聲:「做為一個女子,怎麼可以……」
紫玨已經走到了他們身邊,一拳一個打在了他們的眼眶上,然後轉身踢腿,一腳一個把兩個踹倒在地上。
屋裡馬上就亂了,坐著的嚇得站起來,站著的嚇得後退兩步,無論是誰都沒有去管倒在地上的兩個人,都齊齊的看著紫玨:池家的大姑娘啊,怎麼會當眾動手打人呢?而且打得還是男人。
男人就是天,男人就是律法,男人就是女人的一切;做為女人就要頂禮膜拜,做為女人就要對男人千依百順,就要低下頭來聽男人說話——男人打女人那是天經地義,女人打男人那就是反了天。
呂文信大叫:「你、你敢打我?!」
石達南卻一面爬起來一面說:「大表妹,我只是實話實說,你如此有違婦德;就算你是要招贅夫婿,也要對夫婿……」他很認真的對紫玨講著道理,當然沒有忘了提出對紫玨的懲罰,還有要紫玨對他的道歉。
池子方驚得上半個身子差點抬起來——他再多一點力氣就抬起來了,實在是病得太重:「紫玨!」
紫玨回頭看他一眼,拍了拍手又理了理裙子:「他們欺負我,還罵了池家你沒有聽出來嗎?昨天祖母說過了,我在池家不會讓任何人來欺負我,可是他們還是口出惡言,如果就任他們下去,我們不就成了軟柿子任人捏?」
她對著喋喋不休的石達南揮揮拳頭,石達南馬上後退幾步,也顧不得再和紫玨及池家的人講道理。
池子方一口氣堵在了胸口上,終於開始後悔把紫玨丟下十幾年不聞不問了:萬氏是怎麼教的女兒,怎麼沒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模樣,反而好像個市井混混一樣一言不和就出手打人——他的感覺還得很對,紫玨就是混在市井之中的人,怎麼可能會長成大家閨秀?
「要以理服人,君子動口,小人動手……」池子方不得不對紫玨說幾句,希望她明白動手打人是不對的:「尤其你還是個女子……」
紫玨倒是很受教,看著池子方點點頭:「女兒知道了,我剛剛回來有太多的事情不懂,不過父親說了我就知道應該怎麼做。」她回身指著呂文信和石達南用她最大的聲量吼起來:「你們兩個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