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池子方緩緩說出來的話,紫玨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現在她知道池子方的打算了:無關半絲感情,就算池子方快要死了他也不是因為想念唯一還活著的孩子才接她回家,池子方看上她的只是她身上流著的血。
因為她身上流著池子方的血,所以池子方才接她回來,為得不過是延續香火。
池子方看著紫玨:「你好好的想一想吧,在池家到處都是你的親人,招贅來的男人當然不敢欺你,沒有你的同意也不敢納妾收丫頭入房——女子總是要嫁人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你答應的話,卻和嫁人有極大的不同,可以真正的自己當家作主。」
他的話不是在開解,而是在引誘紫玨開口答應此事;紫玨雖然年歲不大但卻是騙人的老行家了,池子方在這方面的道行比起紫玨來相差太遠,所以他的話落進紫玨的耳中沒有任何作用。
紫玨騙人的時候當然要把好處擺在明面上讓人看到,而且還要是極不錯的好處,但是她和蘇萬里早就明白不能是天大的好處,因為很有可能會被人識破或是生疑;恰當的好處才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所以聽著池子方口中天大的好處,紫玨心中生出來的只有戒備,謹記著一句話:天上不會掉餡餅。
「真得這麼好?」紫玨微微抬起頭來看向池子方:「不需要我做什麼,只要招個男人來支撐門戶,你就會把你的一切交給我?」招贅是一回事兒,但是她相信池子方的算計絕對不僅僅止於此。
池子方撫摸著哭泣的夏氏:「我們的兒女沒有了,我走了之後她是獨自一人,我真是放心不下;現在有了你了,紫玨。以後你招贅在家,和你的丈夫好好的侍奉她、孝敬她,我也就能放心了。」
他的目光微微的轉厲:「紫玨,我的一切早晚都會是你的,但是不會是在我死後,你只要好好的孝敬她,養老送終,最後我的一切自然是你的。」
紫玨的手握了起來,眼中猛得閃過寒光,現在她才是真得明白;十一年前池子方為了夏氏拋妻棄女,十一年後池子方接了她回來居然是為了讓她給夏氏養老送終。
她是有母親的人,和母親相依為命才活到現在,她的母親為了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冬夜,只有一條破棉被卻全蓋在她身上的,但凡有一口吃得,她的母親肚子餓的咕咕叫硬說自己不餓而看著她吃下去……。
的確,她的母親是個沒有能力的人,她的母親遇事也不知道拿主意,但是這些年來沒有母親的照顧,她紫玨還能活下來嗎?
她的母親含辛茹苦十幾年把她養大,難道就為了讓她給池子方這個薄情寡恩之人的妻養老送終?!
「我,自有母親。」紫玨無法接受,不能接受;為了她的娘親、為了她的弟妹,為了救他們離開火炕她什麼都可以做;就算是在池家受氣,就算是要為池子方招贅一個女婿來延續香火——都可以,但是她不可以丟下母親而奉養旁人。
尤其是那個旁人還是致使她們母女泡在苦水中十幾年的罪魁禍首。
池子方看著紫玨:「聽到你這樣說,我更為放心;如果你一口答應下來的話,我會安排更多的事情,避免我的一切早早落在你的手上;你很重情,這很好。」
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對懷中的夏氏說:「聽到沒有,這個孩子是不錯,就是老天安排好讓她來替我照顧你的。」
紫鈺猛得抬起頭來盯著池子方,她無法再聽下去,無法再忍下去;但是不等她開口,池子方迎上了她的眼睛:「你的反應很正常,我料到了。但是紫玨你不要衝動,凡事都要想清楚再下決定。從前你可以任性,但是以後你絕對不可以,因為你就是我們這一房的頂樑柱。」
「我知道你怨我、甚至現在還有點恨我?」他笑了一下:「紫玨,如果你不答應的話,我把你送回文家你知道等著你的是什麼嗎?文四就是一個混蛋,你重新回去他知道池家和你恩斷義絕,會不會放過你?」
他的聲音不高,因為病重話說得斷斷續續:「你就算不為自己打算,或者你認為自己能逃過文四的毒手,不被賣去那種骯髒的地方;嗯,或者你乾脆不回去——可是你的娘親怎麼辦?你的弟妹怎麼辦?」
「文四知道你和池家再無瓜葛,再得不到好處的情況下,會對你娘親和你弟妹如何?我想你比我更為清楚。你就算是回去,就算是被他賣掉讓他得了好處,你的娘親和弟妹依然不會有好下場,過不了幾年你妹妹也長大了。」
池子方的咳了起來,咳過後他盯著紫玨的眼睛:「一個沒有人性的人,你認為他對親生女兒下不去手嗎?何況,他身邊還有一個狠心的妾室做怪,怎麼可能容得下你娘親和弟妹。」
紫玨的手腳已經冰涼,看著床上的池子方彷彿看到是一隻惡鬼:他是人嗎?他真得是人?如果他是人的話,怎麼可能會對自己這個親生女兒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你和文四有什麼區別。」她咬牙吐出一句話來:「文四雖然混蛋,雖然不會放過小妹,但他至少會養小妹十幾年。」
池子方的目光移開了:「當然是有區別的,這些年來我也不是沒有養你,不要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記住,我是你父親,天下無不是之父母。」說完後他的語氣又緩了下來:「文四會賣女,但是我不會,我雖然強迫你招贅,但是對你沒有壞處,而且我還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留給了你。」
紫玨盯著他的眼睛真得真得很想說:我不稀罕;但,最終她還是把這句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
池子方的話是可恨,但卻是事實;而她來池家不是來享福的,是為了救娘親和弟妹於水火之中。如果離開了池家,文四真得會對娘親下毒手的;她,沒有退路。
長長的吸了口氣,紫玨的淚水充滿眼睛:「我知道,可是父親你這樣說話,真得讓我……」她哭著坐倒在地上,像個孩子一樣哭起來:「我以為你救了我,我們可以好好的在一起,我以為你只是想我了。」
池子方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了,反而是夏氏起身把紫玨扶了起來:「不哭了。我知道事情對你而言有些不公,不過我們兩個人在池家只有彼此。一會兒,你就會明白了。」
紫玨不知道夏氏的話是什麼意思,但還是順著她的意思站了起來:答應就答應,今天答應又不是明天就成親,有的是時間和池子方磨,就看池子方是不是有那個命和她磨了。
池子方看著哭成淚人的紫玨:「對不起。」他伸出手去:「紫玨,來,讓父親好好的看看你。」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他都要讓紫玨感受到他的慈愛,如此才能讓紫玨對池家認同、對他的話認同,從而能接受夏氏。
紫玨很不想把手給池子方,但她還是勉強自己伸過了手去,然後跪坐在床邊伏在床上大哭;她是真得哭了,因為太過委屈,因為太過憋屈。
為了她的娘親,為了她的弟妹,她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也因為池子方如此相逼,紫玨已經是惡自膽邊生:要為她、為她的娘親討回一個公道;就算老天降了報應到池子方的頭上,如今紫玨也無法消去心頭的一口惡氣。
夏氏再次拉起她來並沒有和她多說話,對她真得很冷淡,遠不如昨天的池大夫人和池三夫人;就這樣的人,還想她紫玨孝敬,就為了池子方留下來的家業?我呸——紫玨在心裡狠狠的啐了一口。
池子方看向夏氏:「慢慢來,急不來得。」他知道要讓紫玨和夏氏能相處好,絕對不是幾句話的威脅、和錢財的引誘就可以做到的;但是,他有這個信心。
夏氏點了點頭:「你不用起來了,老祖宗和老夫人……」話說到這裡就聽到外面有聲響,回頭就看到池老夫人扶著丫頭的肩膀走了進來。
「好了,都不用見禮。」池老夫人歎著氣:「現在這種情形下講究那些,真就是在我心上割一刀。」
就算她如此說,夏氏還是扶她坐下向她見了禮——紫玨知道自己猜對了,池家果然很注重禮儀。
「都說了?」池老夫人看向池子方,見他點頭看向紫玨:「唉,你在外頭吃了十幾年的苦頭,如今也算是你父親補償了你。」
紫玨沒有說話,在心裡狠狠的啐了她一口:補償你個鬼,這算是哪一門的補償?
池老夫人沒有要紫玨回答,她擺了擺手:「把屏風什麼的都撤了吧,屋裡有些小,人一多就擠了;讓他們都進來吧,和紫玨見一見——紫玨,你不要誤會你父親,我們是真得疼你,招贅的事情雖然是我們定下來的,但是要招什麼樣的人還是你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