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滾動不停的紫玨,叫起來的勁頭兒一點兒不比坐著的時候小:「欺負人啊,不讓我吃飯還要打人,打死人了,救命啊;娘,救命啊,我不要留在池府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家」
一面哭叫紫玨一面滾來滾去,不多時就弄得灰頭土臉,一身衣服也皺得、髒得不成樣子;此時誰看到她都要認為她被打得不輕。
如果口口聲聲的找娘當然是不好的,但是她說要回家卻是人之常情;池府她才剛剛到,連椅子都沒有坐熱,遇到委屈要回家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再說,也沒有道理讓她必須留在池府不是?
芸娘聽到紫玨開口閉口總是不離回家兩個字,真得慌了手腳,喝莫愁和挽晴幾個人:「還不扶大姑娘起來。」她自己也去捉紫玨,想把紫玨弄進裡屋再好好說話——總要把池大姑娘哄的回心轉意,不然這麼鬧下去,一會兒全府的主子都會被驚動。
但紫玨的身手卻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小小的身子滾來滾去,在地上一會東一會西、一會南一會北,根本就讓她摸不到半片衣角;倒把個芸娘累得臉也紅了、呼吸也急了,汗水是出了一身:她哪裡知道紫玨可是身經百戰之人,不要說是她了,就算是蘇萬里在這裡都不一定能捉到她呢。
莫愁看著在地上如同一條靈活魚兒的紫玨,差點想用袖子去遮自己的臉;下意識的看向挽晴,要在她們哪裡得到些什麼消息,但是看到那兩張呆呆的面孔,她輕輕的一歎便知道她們也沒有料到自家主子會來這麼一出。
她這倒底是跟了一位什麼樣的主子啊?莫愁在心裡又歎了一聲,聽到芸娘的喝斥,這才拉起挽晴來去捉紫玨。
莫愁倒是彎下了腰來卻沒有真正出力,只不過是勸紫玨的聲音很大,就好像她很盡心盡力的樣子;不只她自己不出力,而且還攔了幾次挽晴。
事情已經鬧大了,現在可不是她們幾個丫頭可以收拾的,等府裡的主子們來吧;至少,到時候倒霉的人不會只是她們幾個丫頭了。這個芸娘也應該吃點虧,不然池大姑娘和她們這些丫頭的日子不會好過。
紫玨向門口滾了過去:「我要回去,叫池大管家來,讓他把我送回去;池大管家,打人了,打死人了,你快送我回家吧!」她只是胡亂叫,本來在市井之中要混得開,就看誰的戲演得真了——沒有被打上就要先叫痛,打得痛一分就要叫出痛十二分的勁頭兒來;如此,才能少吃虧多佔便宜。
所以她才不管芸娘做了什麼呢,就是按照老規矩胡亂喊一氣,並且慢慢的嗓子亮開了,喊得是越來越大聲。
芸娘急得跟在紫玨身後跑,可是就摸不到紫玨的一片衣角:自東面追到西面,再從西面追到北面,追到門口累得她癱坐在地上直喘氣。
「我的大姑娘,全依你成不成,你說饒了她們就饒了她們,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不好?芸娘求你了,你就起來吧。」她跪坐在地上就快要急哭了。
因為如果驚動了府中的主子們,到時候不管紫玨占理還是不佔理,吃苦頭當然是她了:誰讓她是紫玨屋裡第一人呢?就連莫愁等人都要往邊上站一站——按理說,紫玨這麼大年紀的姑娘家,奶娘早就打發出去不再進來伺候了,但是紫玨這裡特殊嘛,所以有事她領責是肯定的。
紫玨一聽就知道芸娘也是有怕得,是怕她回家?應該不會吧,就算池子方要死了,也沒有什麼事情非她不可——要不再試一試?反正她做錯事情,挨罰的那人又不會是她,對吧?現在芸娘服軟想讓她起來,她那有那麼好打發呢。
打定主意後紫玨的聲音一變,就好像正在遭受毒打一樣,只有一個詞兒才能形容她的叫聲:鬼哭狼嚎!她這變聲兒,不要說是芸娘了就是莫愁她們都被嚇得一大跳,從來沒有聽過人能發出這樣的叫聲來。
芸娘的汗都下來了,這次不是累得出汗,全是冷汗;如果說現在紫玨的聲音沒有驚動誰,那真就是她自己在騙自己了。
「大姑娘,奴婢求您了,都是奴婢錯了,奴婢給你賠不是。」她嚇得爬向紫玨,只求紫玨能自地上起來,就算不起來也不要再叫了:「您不要再哭叫了,驚嚇到……」
紫玨一滾就躲開了她,繼續她的哭叫,非要離開池府不可;不管芸娘說什麼,她只管哭喊她自己的,那真是一聲比一聲慘,完全蓋住了芸娘的聲音。
「芸娘!大姑娘屋裡這是在做什麼?讓人聽到還以為我們池家出了人命。」自外面進來一位婦人,穿著打扮看不出來什麼特別來,只是一張臉上全是嚴霜;但是她一腳邁上台階,看到在地上滾動的紫玨,後面的話就全嚥了回去。
紫玨看到了來人,也不滾了伸出手探出半個身子,眼淚那叫一個噴湧:「救救我,大娘,我要回家,回家。」她說著說著就伏在了高高的門檻上,那目光能擊碎十七八個人的心,可憐啊。
婦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過去抱住紫玨:「大姑娘,大姑娘,您怎麼了?」紫玨卻兩眼翻了翻,白眼珠子見多黑眼珠子見少,就這麼暈倒在婦人的懷中。
婦人嚇得臉都白了,大聲叫道:「快,請大夫!著人去知會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頓了頓她看一眼懷中昏倒的紫玨:「再去稟於老夫人知道,老祖宗那裡就由老夫人做主吧。」
紫玨一聽心裡更穩當了,看來自己還是個香餑餑,池家的人很看重自己嘛:那還有什麼怕得?今兒不好好的收拾一下芸娘,她就不知道誰才是這屋裡頭的老大。
蘇萬里那個千人憎萬人恨的傢伙,還只能乖乖的給她做小弟呢——芸娘也不摸摸她自己的老臉,抵得了蘇萬里一半嗎,還敢和她鬥。
因此她昏得更徹底了,全身都散去力氣軟得就好像一塊麵團,不要說是一個人,就是兩個人都不能把她好好的弄起來:倒底是三四個人才把她抬起來放到床上。
芸娘的臉青白相間,拉著後來的婦人:「瑞嫂子,我可是沒有動姑娘一根手指頭,這裡面的丫頭們都能做證……」
「你閉嘴吧!看你是個穩妥的,老夫人才讓你過來伺候著,這就是你伺候的結果?你可有把大姑娘當成主子看。」瑞娘的一雙眼睛立了起來:「不要以為我是老夫人那麼好騙,你要知道大姑娘出點差錯,不要說是你,就是我們兩個都兜不起。」
芸娘不敢再狡辯,低下頭喏喏連聲的應著,只說自己知道錯了,不會再有一次更不敢耽擱了老夫人差事兒。
瑞娘冷哼了兩聲:「大姑娘剛進府就鬧著要走,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你自己知道應該怎麼做。」說完她轉身出去叫了挽晴和莫愁進來伺候,把芸娘替了出去。
紫玨聽完後知道芸娘是池家老夫人的人,而瑞娘同樣也是;而且自己對池家還挺重要的——不是她自尊自大,是在瑞娘的話中聽出來得。她自己都奇怪,如果自己有這麼重要,池家為什麼到現在才把自己接回來呢?
接下來,先趕到的人是二夫人,紫玨已經見過卻沒有說上話兒,就是守著她那個可惡老爹的婦人;依然還是雙眼通紅,依然是嬌弱的風吹就倒,可是她一進屋就連瑞娘的呼吸都放輕了。
「剛剛還好端端的,這是怎麼了?」二夫人夏氏微微的皺起眉毛來:「你們是怎麼伺候的?」
聽這話紫玨心裡更加的亮堂起來,有錯就是旁人的——好啊,她喜歡。
芸娘連忙跪下,可是紫玨哪裡會讓她先開口,正好門外又進來一位夫人,聽夏氏喚之為大嫂,就知道應該是瑞娘口中的大夫人了。
大夫人走到紫玨的床前坐下,一隻手撫上她的額頭,又握起了她的手來:「這手涼得,孩子怎麼這麼瘦?」拿起了紫玨的手來,衣袖順著紫玨的胳膊就滑了下去,大夫人倒吸一口涼氣:「這、這是什麼?」
她的手指輕輕的拂過胳膊上的傷疤,輕輕的就好像怕弄痛紫玨;事實上那些傷疤最新也有幾個月了,怎麼可能會痛呢?但是她的舉止不知道為什麼讓紫玨想起了她的娘來,淚水就自然而然的順著眼角流出。
「娘——」紫玨輕輕的囈語了一聲,除了她自己外旁人誰也沒有聽清楚她說出的那個字是什麼;然後她的眉毛了動,眼皮顫幾顫終於睜開了。
映入她眼簾的是個圓圓的帶著福相的臉,目光也全是憐惜;紫玨看著婦人有點癡了:她真得想娘親了。
大夫人的手輕輕的落在她的臉上:「可憐的孩子,沒有少吃苦吧?到家了,以後再也不用怕了。」
紫玨終於自思想中醒過來,想起她的初衷來,張嘴「哇」一聲就哭了出來,坐起來撲進大夫人的懷中就痛哭起來:「我要回家,我不要在池府,我好怕,她打我不讓我吃飯,我好餓……」她雜七雜八的胡亂說著,雖然沒有說是誰,但芸娘的臉已經完全的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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