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玨沒有想到池子方會如此的直接,心裡回了他一句:你現在問是不是晚點,早在文家的時候就應該讓你的人問一問我;你現在問我會老實答你嗎?
池子方的眼睛直直的盯著女兒,對於這個只見過一面的女兒當然談不上什麼感情來:「你直接說就是,我能分得出真假話來。我知道,你這些年來過得不如意——曾經我讓人給你母親送過五百兩銀子,就是讓她能好好的把你養大,給你備份嫁妝。」
紫玨差點破口大罵:你騙鬼啊?!但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在市井混了這麼久,早就知道在什麼時候應該說什麼話,才能讓自己不會太吃虧。
壓下滿腔的怒火,她抬起頭來看著池子方,聲音平平靜靜的:「我娘改嫁文四,他是個惡人,每天不事勞作還要打我娘和我——你看這些傷痕,我的全身上下全都是;那樣的日子當真如同地獄裡一般,每當文四打我的時候,我就會恨我親生的爹,為什麼要讓我來到這個世上。」
池子方的臉色微微一變,眼珠子一轉看向了床頭坐著的婦人,眼中全是擔憂與心疼:並不是因為紫玨的訴說,他擔心和心疼的人是那個婦人不是紫玨。
「今年文四打算把我賣到青樓那種髒地方去,如果你沒有打發人去接我,我就真得要被賣掉了,娘根本救不了我;而我也沒有地方逃。」她迎著池子方的眼睛:「所以,你救了我。」
池子方的眼裡透出怒火來:「他要把你賣到那種地方去?他不知道你是我池子方的女兒嗎?就算是賣作丫頭……」連聲的咳嗽讓他無法再說下去。
紫玨沒有再說話,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心裡很清楚池子方、她的父親在生什麼氣——只是因為文四的所為傷了他池家的尊嚴而已,並不是想要為她這個女兒做主。
她,真得清楚了池子方是個什麼樣的人,也知道應該如何和池子方相處了:不可能像她娘所說得那樣做,她根本就做不到——這個人也配做她的父親?豬狗不如。
婦人連忙撫他的胸:「不要生氣了,你的身子要緊,怎麼能拿命去氣呢?天下間還有誰比你更重要,你省口氣吧。」淚水再次落了下來,滴落到池子方的胸前。
婦人的眼睛是紅腫的,看得出來她極為傷心,而且是很多天沒有睡好的樣子;但是相比起萬氏的骨瘦如柴,相比起萬氏的面有菜色,眼前這個婦人實在是太過富態了:穿得是綾羅,戴得是金銀,吃得喝得那都是紫玨從前想都想不到的東西——她可憐的話,那天下間的可憐人可以去死了。
池子方連忙握住婦人的手:「我沒有事兒,沒有事兒。」然後開口喚人:「無憂,扶你們夫人下去吃些參湯,她實在太過辛苦,身子損耗的太厲害。你們,全下去吧,我要和你們大姑娘說說話。」
紫玨聽著一動不動,對池子方的話她真得很想大笑幾聲:這叫做辛苦?這也叫做身子損耗的太過厲害?一樣的人為什麼是兩樣的待遇,想想她的娘真想狠狠的啐一口池子方,問問他的心是怎麼長得。
婦人被丫頭們扶了下去,池子方咳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看著紫玨指了指椅子:「坐下說話吧。你倒不是個奸滑的孩子,有什麼說什麼,就如你要離開時教訓文家的人一樣,嗯,倒是有幾分像我。」
紫玨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感覺著身上衣服的軟滑,可是這樣漂亮的衣裙卻讓她有些難受,遠不如那些粗布衣衫讓她舒服。
「你不奇怪我為什麼接你來嗎?」池子方看著她。
紫玨抬起頭來:「奇怪啊,不過見過老祖宗後就知道了。父親,您得了什麼病?」她在心裡補了一句,惡人有惡報,你是缺德事做得太多,閻羅王來找你索命了。
池子方歎口氣:「我的病說給你聽你也不懂,總之父親沒有多少日子了,所以才接了你來;我們父女不妨打開窗口說亮話,有些事情你如果不願意的話,誰也不能強迫你是不是?不過,世上沒有白得的好處。」
「父親找我來有什麼事情嗎?」紫玨看著他睜大眼睛,就好像完全沒有疑心過其它的;她相信,池子方一定不希望她很聰明。
池子方看看她,忽然又改變了主意:「你先回去吧,今天也晚了,我病中也沒有多少精神,有什麼事情明天我們父女倆再好好的說話。」他開口叫了丫頭進來:「莫愁,進來。」
進來的丫頭身材高桃,進來行禮:「老爺,大姑娘。」
「大姑娘剛到我們府中,我看祖宅那裡的人也不得力,以後你就伺候大姑娘了。」池子方咳了幾聲才有力氣繼續說下去:「盡心盡力,不可怠慢,知道了嗎?」
莫愁抬頭看了一眼池子方:「可是夫人現在……」
池子方擺擺手:「夫人那裡自有我去說,大姑娘初來乍到需要有個細心的照顧著,你是個能讓我放心的。」
莫愁跪倒在紫玨的腳下:「婢子給姑娘磕頭。」這就是認主了。
紫玨看看她再看看池子方,然後喃喃的說:「我、我……」她是真得不想要這個丫頭,很顯然這個丫頭也不想跟著她;已經有個芸娘讓她煩惱,可不想再有個丫頭來搗蛋。
池子方看著她:「就這樣吧,我累了。」說完合上了眼睛,那意思就是紫玨可以離開了,完全不給紫玨再開口的機會。
看看池子方紫玨還是把想說的話收了回去,現在她還是先把事情摸個清楚再做計較,為個丫頭和池子方有衝突,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就算池子方合上眼睛了,紫玨想了想還是行禮後才轉身。
「你識字嗎?」池子方又開口了。
紫玨搖搖頭:「不識字。」在文家能活下來就不容易了,還識字?知道不知道筆黑紙張有多貴啊,如果她要學寫字什麼的,文四肯定會把她的手打斷。
池子方沒有再說話,也不知道他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紫玨看看他就向外走去,莫愁就跟在她的身後。再次上了車子正要走,無憂追了幾步過來:「不用再去各處請安了,天色已晚,老爺說明天再說吧;姑娘也累了,就回去用過飯後早點歇下吧。」
紫玨看了一眼無憂:「謝謝姐姐了。」
無憂笑起來:「大姑娘客氣。」
紫玨在小車上看向莫愁:「你知道我住在哪裡?」好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院子,她進府後洗澡的那處院子還真得不大,比起池家老祖宗和池子方的院子小得太多了,頂多也就是一個角大。
莫愁抬頭:「大姑娘,您現在住在客房裡,過幾天老爺會讓人收拾院子;近來府裡有些事情,忙不過來才沒有給大姑娘收拾院子。」她倒真是靈巧的,聽話音兒就知道紫玨要問什麼。
但,就是因為她太聰明,所以紫玨更不喜歡她了。
紫玨一笑:「我只是看你在前面走,奇怪你怎麼知道我住在哪裡;府裡有什麼事情?」沒有提她還真得不知道要自哪裡打聽起,現在有人送上門來,還能不好好的問一問。
莫愁看了一眼紫玨:「我想,明兒老爺就會和大姑娘說吧?」那意思就是您不要問了,再問我也不能告訴您。
紫玨被嚥住了,盯著莫愁半晌,最終還是放棄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是有口氣憋得她特別難受,先有一個芸娘現在再加上一個莫愁:倒底在她們的眼中自己是不是個主子。
進屋坐下淨了手的紫玨,終於聽到了「擺飯」兩字,眼珠一轉看看莫愁她忽然笑了笑:姐姐我嚇死你;她兩眼放光的看著滿滿一桌子的飯菜:戲,要演足才能騙得倒人;不只是眼前的丫頭們,還有池家的其他人。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就好像被飯菜的香氣勾得受不住,紫玨挽起袖子就跳到椅子上,伸手抓起六七個包子——不能怪她,那包子太小了,如果是大個的包子她一手也就拿倆。
拿起包子她馬上往嘴巴裡塞,另外一隻手當然沒有忘了把那只肥雞撈起放在自己的面前,嘴裡還含糊的對丫頭們說:「坐,吃啊,一起吃。」
看到紫玨的樣子,莫愁已經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張得大大的、完全沒有留意到口水就要順著嘴巴流下來:那不是饞得,是太過驚訝嘴巴張得太大所致。所有的人盯著小玉,就像是看到了一個怪物。
挽晴和挽淚最為震驚,雖然一路上大姑娘的吃相不敢讓人恭維,但也不至於這麼嚇人啊;難不成是給餓狠了?她們對視一眼低下了頭,在池府之中她們是被看做紫玨的人,看到自己主子吃飯的模樣她們當然感到沒臉見人。
紫玨並不是拿幾個包子、撈個肥雞就算完了;讓過丫頭們她爬到桌子上,在盤子與碗的間隙放下腿和手,硬是把一整盤一整盤的菜弄到自己面前來。
讓人不得不佩服的是,她把菜疊在一起疊得很穩當。
莫愁的腦子已經空白了,她這是跟了一個什麼樣兒的主子啊?忽然間前程就在她的眼前變得暗淡起來,有這樣的主子她們這些做奴婢天天就等著挨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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