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雪又開始紛飛,今年的天氣,似乎格外的冷。舒蝤梟裻
玉蘭看著緊閉的房門,搓了搓手,原本焦慮的情緒也漸漸平靜下來。
旺生從門外進來,看了關著的房門,朝玉蘭遞了個眼色,道:「怎麼樣了?」
玉蘭搖了搖頭:「娘娘還在睡呢,皇上進去了,沒什麼動靜,應該沒事了。」
旺生歎了口氣,「沒事了就好,沒事了就好……濉」
玉蘭從一旁的熱壺中倒了一碗煮熱的水果茶端到旺生面前,遞給他,然後在他身邊坐下:「對了,你剛剛不是去打聽攝政王選妃的事情了嗎?怎麼樣了?可是知道為什麼這次攝政王又拒絕了丁家小姐?」
旺生喝了口茶,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半晌才道:「說是今年是攝政王母妃二十年忌,攝政王為人孝順,想為亡母守一年孝。」
玉蘭聞言,忍不住咋舌:「太皇太妃都已經去世二十年了,攝政王現在守的是哪門子孝?這樣的理由,誰會持相
信啊。」
玉蘭說著,停頓了一下,又問道:「聽說那丁家二小姐長得挺標緻的,是不是假的啊?攝政王該不會是嫌人家長得不好看吧。」
旺生看了玉蘭一眼,道:「你哦,虧你還是在娘娘身邊長大的,連這點道理都想不通。那太后給攝政王選的王妃,能長得不好看嗎?你沒看到連皇上都想納她為妃了嗎?」
玉蘭撅了撅嘴道:「皇上那是故意跟娘娘鬥氣才那樣做的,結果如何?我不過是送了個同心結過去,皇上還不是馬上就來看娘娘了。」
旺生知道自己跟玉蘭解釋這其中的道理,也是說不明白,便不再多說,只繼續喝碗裡的茶。
寢房內,小皇帝躺在向景景的身邊,聽著耳邊傳來的她均勻的呼吸,雙手從她身後輕輕的抱她入懷,聞著她身上的淡淡體香,頓時覺得整個人放鬆了不少。
好像之前心中的不快全都消失了一般。
「嗯……」向景景不知是不是感受到自己身邊多了個人,她嚶嚀一聲,翻了個身,原本背對著小皇帝的身體,突然就轉了過啦,與他面對面就這樣側躺著。
緩緩的,她睜開了眼睛,眼神有些迷糊,似尚未完全從睡夢中清醒。
待她漸漸看清自己眼前小皇帝這張放大的帥氣的臉龐時,立刻驚得瞪大了眼睛。
「你怎麼在這裡?」她一臉詫異的瞪著他,張口便問。
小皇帝看到她訝異的表情,修長的手臂一伸,又一次將她圈在了自己懷中,臉貼著她柔嫩的小臉,輕聲道:「皇后,不要跟朕慪氣了好不好?」
向景景的身體此刻跟他緊緊的貼在一起,彷彿能感受到他胸膛裡那顆劇烈跳動的心。
良久,她才放鬆自己突然緊繃的身體,緩緩開口道:「我沒有跟你慪氣……」
小皇帝微微鬆開抱緊她的手臂,垂下頭,視線落在她平靜的臉上,溫聲道:「告訴朕,朕要怎麼做,才能讓你相信朕?」
向景景緩緩抬起頭,看向他那炙熱的目光,她知道,這一刻,他的心是全部在她身上的。
她也相信,小皇帝對她,是真心的。
但是,這種君王的寵愛是她要的嗎?
「皇上,你知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她輕輕的開口,目光柔和的看著他。
小皇帝搖頭:「你說啊,只要朕能做到的,朕一定給你。」
向景景歎了口氣:「怕是這個東西,你給得了一時,卻給不了一世。」
小皇帝聞言,眼底炙熱的光芒漸漸聚攏,好似從夏天,一下子就到了冬天,變得有些冷意:「你當真要這樣嗎?」
向景景知道小皇帝又要生氣了,但是她卻一臉平靜,眼底並無任何波瀾:「皇上,你要的又是什麼?」
小皇帝被她這麼一反問,竟然微微一愣,不過很快,他便意氣風發的答道:「朕要的,自然是這大好江山長治久安,朕能成為一代明君。」
向景景聞言,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皇上難道不想親政嗎?」
小皇帝眉頭一簇,旋即道:「這是自然的,朕若不親政,朕如何能成為一代明君。」
向景景深吸了一口氣,沉靜的目光盯著小皇帝那散發著光彩的眸子,道:「皇上,咱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小皇帝一愣,「什麼交易。」
向景景道:「一年之內,我讓你親政,之後,你放我自由,如何?」
「你說什麼?」小皇帝聞言,臉色頓時一變,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不是問我要的是什麼嗎?現在我告訴你,我要的,就是自由。」向景景目光堅定的看著他,清澈的眸子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
小皇帝看著她的眼神,突然笑了起來:「好了,皇后,不要再跟朕鬧彆扭了好嗎?」
「皇上。」向景景此時的表情卻變得無比認真:「我說的是真的。」
小皇帝見她完全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他斂了斂神,道:「朕明年便能親政,何須你幫忙?」
向景景看著他,眼神微微一瞇,反問:「皇上真的以為您明年就能夠親政嗎?」
小皇帝不假思索道:「皇后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向景景也從床上坐了起來,正色道:「朝廷的事情我是不清楚,但是,皇上今年三月就滿十八了,若是能親政的話,怕是早就成了,又何須等到現在?」
小皇帝臉色微微有些發白,看向景景的眼神也變得有些古怪:「母后說過,朕還年輕,很多事情需要多看,多歷練。」
向景景卻道:「那我問你,先帝是多大登基理政的?」
「十五。」小皇帝答道。
向景景又問:「那皇上自認跟先帝登基時候比,如何?」
小皇帝想了想,道:「許院士的師傅曾經是父皇的老師,他見過朕,誇朕天資聰穎,比起父皇有過之而無不及。」
向景景看著他,卻不再說話。
結果已經很明顯,小皇帝親政的事情,根本就不像他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
小皇帝意識到這一點,表情突然變得有些憤怒:「不會的,母后不會騙朕的。」向景景卻忍不住歎了口氣,道:「只怕,這件事情,也不是太后一個人能做主的。」
小皇帝豁然起身,將衣服穿戴整齊,往門口走去:「朕要去找母后問個清楚,朕不相信你說的話。」
向景景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一陣失落。
她突然意識到,跟小皇帝做交易,並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至少他不是個很好的交易對象。
想起交易對象,她的腦海中突然又浮現了一個已經有些模糊的身影。
攝政王,這個她幾乎天天都能聽人念叨到的名字。
自十年前的那個夏天之後,他們有多久沒見了?
他們之間原先的那個未能成形的約定,還算數嗎?
十八歲,還有兩年時間,他真的能給她自由嗎?
向景景想到這裡,突然有些自嘲笑了:「我這是怎麼啦?連跟我一起長大的小皇帝都靠不住,竟然還想著那些不相干的人……」
玉蘭此時從門外走進來,看到向景景一個人坐在床上傻笑,連忙拿起掛在衣架上的衣服遞給她,「我的祖宗,您怎麼穿著單衣就這樣坐著?也不蓋好被子,這要是著涼了可怎麼好?」
向景景一邊穿衣,一邊問道:「玉蘭,你之前說,攝政王又拒婚了,是怎麼回事?打聽清楚了嗎?」
玉蘭於是又將旺生打聽來的消息跟她說了一番,向景景聞言,表情變得頗有意思:「給往生二十年的太皇太妃守孝,這樣的借口,虧他想得出來。」
玉蘭道:「娘娘也覺得這借口有些說不過去吧?奴婢正覺得奇怪呢。」
向景景穿好衣服,又穿上鞋子,往門外走去:「你別奇怪了,乾淨給我準備些吃的,這都快到下午了,我還一點東西都沒吃呢,肚子餓了。」
玉蘭忙應著下去張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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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大雪將京城覆蓋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大街小巷也沒有了叫賣聲,酒肆茶館裡更是生意蕭條,在這個幾十年來最寒冷的冬季,似乎靖宇的一切都凝固了,陷入冬眠期。
而位於城東的靖王府,在這個冬季,卻顯得格外熱鬧。
人人都知道攝政王是個宛若天神的人物,廟堂之高,重權在握,江湖之遠更是豪傑投誠,幾乎整個靖國上下,大家可以不買皇上的賬,卻不能不看攝政王的臉色。
所以,此刻就又有人來拜見攝政王了。
「這位大哥,您給行行好,幫忙通報一聲兒吧?我這都來了三趟了,卻連門都沒讓進,這讓我回去怎麼跟我們家大人交待啊,您就算不讓我進去,這禮,您幫我收下,也算是幫了兄弟我一個忙了,大家都是做下人的,相互體諒體諒成不?」一衣著體面的年輕男子拿著厚禮正往靖王府守門的侍衛手裡塞。
那侍衛聞言,猛地將他一推,惡聲道:「放肆,誰跟你一樣?就算是你們家主人親自來,王爺也未必肯見,你算個什麼東西?竟然也妄想進靖王府的大門。快滾,別在這裡胡攪蠻纏。」
那年輕男子被推到一邊,跌倒在雪地裡,卻不敢有半句怨言,聽著侍衛的話,他嚇得連連點頭,唯唯諾諾的就離開了。
王府前不遠處停著的一輛豪華馬車上,車內的中年男人顯然是等急了,年輕男子才行至車前,中年男子便拉開車簾子,朝他問道:「怎麼說?又沒收禮?」
年輕男子苦著臉道:「大人,這差事兒小的怕是幫您辦不成了,那守門的侍衛說了,別說是小的,就是大人您親自去,攝政王也未必會見。」
中年男子苦歎一口氣,道:「我就是知道他不會見我,所以才讓你去送這禮的,不見我也沒關係,只要禮收下,我卻也能安心了啊。」
年輕男子搖頭:「大人,看來攝政王這邊肯定是行不通了,要不然,咱們去求求柳國公如何?」
「求他?」中年男子一臉鬱悶:「那就是個無底洞,若找他幫忙,我這點家底,早晚被他掏空。」
「可是如今這案子已經開始查了,如果不及時把這事情瞭解,到時候可能就不是銀子能解決的問題了。」年輕男子分析道。
中年男子聞言,思忖片刻,最終無奈的點了點頭:「看來,卻也只能這樣了。走,去柳國公府。」
馬車迅速轉向,往靖王府相反的方向行去。
而此時的靖王府內,攝政王鳳君灝正坐在窗前看書,狹長的鳳目平靜的落在面前的書頁上,修長整齊的眉毛微微舒展著。
他看書似看得入神,但很快,便將手中的書放在了桌上,朝門外道:「進來吧。」
話音剛落,門外立刻走進來一個年級約莫三十來歲的青須男子,他身上穿著一件青灰色的長袍,表情沉穩:「王爺,他們走了,去柳國公府了,王爺,我們什麼時候行動?」
「不著急,柳成德那邊你收集的證據不是還差一些嗎?既然他這麼急著拖柳成德下水,你就再等等,說不定會有更大的收穫呢?」鳳君灝說著,狹長的鳳目中迸發出讓人不敢直視的寒光。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他便決定著兩個人的生死。
「王爺,最近柳成德似乎有所收斂,好像是宮裡太后傳了口信出來,讓他近來要低調些。看來內務府的花草案,起了些作用。」青須男子道。
攝政王聞言,眼中的寒光微微一斂,竟變得有些柔和,嘴角也不自覺的逸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她果然永遠都不會讓本王失望。」
「她?」青須男子聞言,有些好奇的看向鳳君灝。
鳳君灝卻擺擺手:「下去吧。」
「是!」青須男子看了鳳君灝一眼,知道他不想說的事情,絕對不會讓他們知道,於是識趣的退下。
鳳君灝又拿起面前的書看了起來,但幾行字下來,書上的文字似乎漸漸模糊了,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奶聲奶氣卻一臉堅強冷靜的小女娃。小皇后,十年不見了,你該長大了吧……
記憶停留在了那個夏天冰涼的香甜味中,那是他這輩子吃過的口感最好的冰飲,若不是那一次他故意要求去她宮裡,他大概永遠都想不到這世界上竟會有這麼神奇的食物存在。
而更讓他覺得神奇的是,夏天皇宮裡的花草全都奄奄一息的樣子,而她宮裡的卻都長得鬱鬱蔥蔥,枝繁葉茂。
想起向景景那副氣呼呼的模樣,他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十年來,他手握兵權,鎮守邊疆,帶領著靖宇的幾十萬大軍保衛家園,也讓他在朝中的地位達到了任何人都無法企及的地步。
現在,他回來了,所以來找他的人便絡繹不絕。
他喜歡清靜,只好將那些不識相的閒雜人等全都拒之門外。
窗外的雪,又大了,伴著北風一吹,飄落進了房間裡,雪花落在他皮膚凝白的手背上,緩緩融化,變成水,順著手背又滑了下去,如此這般,卻讓他看得很有意思
慈懿宮,此時的氣氛顯得有些緊張。
小皇帝滿臉怒氣的看著坐在几案前翻閱奏折的太后,身邊是一干噤若寒蟬的宮人。
「母后,朕問你話,你為何不回答?」小皇帝看到太后幾乎對自己的話充耳不聞,更是覺得氣憤不已。
太后淡淡的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屋內的宮女太監一眼,緩緩道:「你們都下去吧,哀家有話要跟皇上說。」
「是,奴婢/奴才告退。」那些宮人便紛紛行禮退下。
待人都走乾淨之後,最後退出的梅姑小心的將房門帶上,將這書房與外間徹底隔絕了。
「皇上想知道過完年是不是真的能親政?」太后精明的目光看著小皇帝,問道。
小皇帝昂了昂頭:「母后答應過朕,待朕滿了十八歲,便能親政。朕現在想問母后,這話還算不算數?」
太后皺了皺眉:「你覺得哀家說過的話不算數?還是有誰在你耳邊說了什麼,你就輕信了?」
小皇帝聽太后這麼一說,臉色稍微緩和了些:「既然母后這麼說,那看來是朕多慮了。那朕便沒什麼好說的了。」
太后卻擺擺手,道:「皇上,你可知你皇叔為何又拒婚了?」
小皇帝一愣:「不是說要為太皇太妃守孝麼?」
太后聞言,冷笑一聲:「難道你還不懂嗎?他拒婚,只是因為這婚事是哀家安排的。」
小皇帝聞言,滿臉不解:「皇叔為何要拒絕母后的一番美意?母后不是因為關心他才這樣做的嗎?」
太后歎了口氣:「霖兒啊,你真不該生在帝王家的。」
「母后……」小皇帝聽到太后這麼傷感的語氣,頓時覺得有點不對勁。
太后目光慈愛的落在小皇帝臉上:「皇上,你現在已經長大了,朝廷的事情,你也見得多了,哀家本該放心的讓你親政才對,但是……」
「但是什麼?」小皇帝見太后話說到一半突然打住,連忙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