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蘇伶歌,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網
燈光,將一個女人的臉色映襯的更加蒼白。女人睡著的樣子安然甜美,但她的雙手,卻在半夢半醒之間,緊緊地揪住了手中的被角。
明明睡著,卻分明像是陷入了更大的夢魘。
此刻坐在床邊的戰穆斂,看起來也並沒有好上太多。
一連幾日未曾合眼,讓男人看起來憔悴很多,雙眼間隱隱地泛著紅色的血絲,下巴處鬍渣叢生。褶皺的衣服上,若是近距離,並不難聞出幾天未曾處理的味道。
男人就著燈光,細細地將蘇伶歌在被子下所有細微的小動作全都看在眼裡。沒動,半晌,卻是傾身微微靠近蘇伶歌,歎息一聲。
「喊你伶歌吧?我很早就想這麼叫了!」
床上蘇伶歌一動不動,沒有給予戰穆斂一絲回應。
「我知道你醒著,也知道我們跟你說的一切,你都有記得。伶歌,不要這麼傷害你自己,如果少爺他知道,他不會同意你這麼做的!」被子裡的人依然沒有任何動靜,但戰穆斂卻沒有打算就此打住,「我知道你不願意面對如今這樣的事實,所以才讓自己用如今這樣的面貌來對待自己對待別人。但是伶歌,」男人深深吸氣,「你別忘了,你曾經答應過少爺的事情。」
戰穆斂的臉色在燈光的映襯下多了幾分陰鬱。
他知道如今提起這樣的事情,對於一個近乎失去了半條命的蘇伶歌來說,真的過於殘忍。但男人鐵了心,就是不願意放過床上的蘇伶歌,「你當初接下赫連集團,並且親口承諾。在少爺不在的時候,會用自己的生命來守著他的天下,你忘了?」
被單下,弱不禁風的身體,無聲僵硬。
戰穆斂自是明白,自己的話,如同刀子一般,硬是狠心捅進了蘇伶歌的心裡。
但他不後悔。
「而現在,伶歌,看看你自己在幹什麼,好嗎?因為一個莫蒼雲,你失去了少爺沒錯。可你看看自己,你放棄了少爺奮鬥了多年的心血,那是他的天下,還有,」戰穆斂一咬牙,雖遲疑,卻是伸手,緩緩地撫摸到蘇伶歌的小腹。掌心的身體僵硬到不行,他卻並沒有移開手,而是沉聲開了口。
「這是少爺的種,如果我是說,如果少爺真的不在了,你也決定放棄他了嗎?」
拿開手之前,戰穆斂分明感覺到,自己掌心下,有細微到幾乎察覺不到的戰慄。
堅強如同蘇伶歌。
從見到這個女人的第一眼,戰穆斂便一直相信自己的感覺。
這不是一個從內到外,表裡柔軟的女人。她有一雙最乾淨也最堅韌的眼睛。不管經歷多少的歲月洗禮,在多少情仇恩怨裡掙扎過。在這雙眼睛裡,戰穆斂總是可以看到如同春天般的溫度。
這個女人,有最儒弱的肩膀。但是無數的事實早已經證明,世人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這樣的一個女人,原本,就是一個野草般存在的個體。在她的身體裡,有一個最強大的蘇伶歌。那個蘇伶歌,是戰士。是不管失去什麼,面對什麼,都可以因著愛不顧一切的蘇伶歌。
「伶歌,你比誰都清楚不是嗎?如今少爺不在,你便是所有人的主心骨。若是你也倒下了,這裡,就是一個癱瘓的戰場!」
閉眼歎息,戰穆斂終是覺得在如今這樣的時刻,說這些話,將所有的事實攤開在蘇伶歌的面前,將一切厲害,明明白白地捅進她的心窩裡去,是一件非常不人道的事情。
有太多的時候,蘇伶歌之所以太累太辛苦。只是因為,總有人,在逼她做自己心理承受範圍之外的事。
心裡,總有不忍,更有感傷。多了,戰穆斂便想要給蘇伶歌一絲絲的安慰。
椅子響起微微被挪動向前的聲音,戰穆斂伸手過去,臉上似乎是有遲疑,最終卻仍是垂手,將蓋在蘇伶歌身上的棉被拉開一個角。拉開的被角下,露出一個女人微微蜷縮的身體。忍著鼻頭上無聲氾濫的酸澀,戰穆斂的手,微微在被角下挪動。最後,輕輕地握住了蘇伶歌的手。
室內開著充足的暖氣,女人的手,卻是一片冰涼。
「伶歌,我知道如今給你希望,將來若是失望,你必定更加痛苦。但是我得告訴你,我有去少爺掉下去的地方找過。這幾天,我都在那個地方跟方圓的海域。但是最後,我們並沒有找到他!」
此番說法,確實是用來安慰蘇伶歌而說。如今的蘇伶歌,如同掙扎在生死邊緣的活死人一般。也許給予一線希望,她便可以更好地活下去。
但是,也並不能排除另外的一種可能。
在昏迷的狀態裡,從高高的懸崖上掉下去。經受重力,水力,即使死不了。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波濤洶湧的時候。任是任何一種尋找的速度,也比不上巨大的水的力量。
而這些,戰穆斂自是不會告訴蘇伶歌。
被男人握住的手,傳來了細微的顫抖。
戰穆斂欣喜之餘去看,卻看到原本一動不動的蘇伶歌,無神的眼中,緩緩地,開始聚攏起焦距。她的臉上,一片死白。她張張嘴巴,嘴唇顫抖。似乎是想要說話,卻因為太久沒有開口說話的原因,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被戰穆斂握住的手一抖,頹然地落了下去。
「伶歌?」
戰穆斂自是發現了蘇伶歌此時的變化,站起來,彎腰想要把蘇伶歌給扶著坐起來。
樓下一陣吵鬧的聲音,卻阻止了戰穆斂所有的動作。
「先生,你不能上去,喂喂喂」
有傭人急切大聲的阻止,似乎也沒能夠阻止的了來人上樓的腳步。不過是片刻的光景,樓梯上便響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男人的。
傭人阻止不了,一邊跟著上樓,一邊在大廳裡急聲喊著阿四跟戰穆斂的名字,「四少爺,戰先生」
期間,混雜著一個男人邪魅囂張的聲音。
「給爺讓開!」
跟著是傭人被推開,身體撞在樓梯扶手上發出的疼痛聲。
「赫連淳都死了,爺可是來討我的福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