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多次,蘇伶歌在心裡心軟的念頭湧上來的時候,人都已經走到了門前。網只要拉開那扇大門,門外那個此刻站在寒風裡的男人,就可以進來,不用忍受寒風吹冷風打。
一室溫暖,總是可以讓他免受寒冷侵擾。
但是接下來呢?
她好不容易才從這個男人的身邊逃出來,如今,只要打開這扇門。那麼,她便是引狼入室,面臨著再一次將自己推進地獄裡的危險。
她的煎熬,還不夠多嗎?
蘇伶歌的家安在一樓,只要拉開窗簾,一眼便可以看到一個男人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窗口正對面。他的目光,自始至終不曾離開過她的窗台,瑟瑟之中,總是執著地以為,他能看到他的歌兒,他的歌兒,也絕對不會丟下他不管。
「嘩啦」一聲,蘇伶歌用力將窗簾的一角拉上。眼光所及之處,彷彿還可以清楚地看到凝結在玻璃上的小水滴。
她摀住自己的胸口,如同逃難一般從窗口跳開。前一刻,即便隔著微弱光線的距離。蘇伶歌也彷彿可以能夠透過透明的玻璃,厚重的夜色,看到赫連淳眼睛裡的那一抹傷感。他的臉上,彷彿還有密密麻麻的被拋棄的難過,在男人英俊的臉上鋪展開來。
如同一個天真的孩子,被拋棄的感情。
蘇伶歌不知怎地,鼻頭上一陣泛酸。以前她總是恨他,每每恨極了的時候,便總是詛咒他可以下地獄。而如今,不過是這樣小小的懲罰,蘇伶歌都會捫心自問。
蘇伶歌,你在做什麼?他不過是一個失去記憶缺乏安全感的病人,你到底在做什麼?
她瞪著前一刻被自己拉上的窗簾,兀自憤懣,目光如同帶著利劍一般可以穿透玻璃,狠狠地落在窗外那個男人的眼睛裡。
他總是在逼她!
以前,他用姐姐,用沈江城,用她身邊所在意的所珍惜的一切,不顧一切地逼她。
而現在,他用了自己。
掙扎猶豫之間,蘇伶歌的腳步已經開始不受自己的控制,緩慢地朝著門口移動。
玻璃窗上,有明亮刺眼的光線晃動。下一秒,有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誰在那裡?!」
蘇伶歌一驚,瞬間從地板上跳了起來。抬頭去看時間,這才記起來,這個時候,正是小區巡查隊的巡邏時間。
赫連淳被凍壞了,整個人都還在瑟瑟發抖。張口想要說話,卻只聽聞自己牙齒劇烈打架的聲音。
有人影從自己的眼前晃過,下一秒,有明亮刺眼的光線大刺刺地落在了赫連淳的眼睛上。他被突如其來的強烈光線照的睜不開眼睛,下意識地抬手去擋。他的反應,讓原本在天寒地凍停下來的巡查人員失去了耐心,光線晃過他的眼睛,已經有暴躁的男人伸手過來拉他的胳膊,「不說話?這麼晚了蹲在這邊鬼鬼祟祟是想要做什麼?帶回去好好盤問!」
「放開我!」
赫連淳掙扎著,雙手下意識地掙脫開男人的牽制。失去記憶之後,就連自己的母親,每每跟自己親近的時候,都會讓赫連淳避之唯恐不及,更何況是一群陌生的男人。
「別動,按住他!」
有男人冷聲喊著,眼前有無數道光線晃過赫連淳的眼。刺眼的光線從四面八方圍堵過來,將赫連淳層層包裹在冰涼的強光裡。他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卻順從著身體的本能,微微地握緊了拳頭。
光線之中,又有無數雙手伸了過來。
大門「嘩啦」一聲瞬間拉開,耳邊一聲女人尖銳的聲音。
「赫連淳!」
眾人不自覺停住。
有明晃晃的光線從拉開的大門裡流瀉了出來,眾人停住,同時回頭去看。就只見一個女人披頭散髮,腳上踩著拖鞋,鞋子在奔跑之間發出激烈的「吧嗒吧嗒」的聲音。不過是轉眼之間,那女人已經在眾人的面前停了下來。
蘇伶歌抬起頭,手裡的抱枕「彭」的一聲朝著中間的赫連淳砸了過去。枕頭砸到男人的胸膛,隨著本身的彈力,「彭」的一聲陣亡掉在地上。散落下來的長髮,幾乎遮蓋住了蘇伶歌的大半邊臉。她站在眾人的視線裡,赫連淳的對面。渾身煞殺氣騰騰,雙手掐腰,惡狠狠地瞪著赫連淳。
「你個臭男人!還跟我吵架?讓你睡沙發還不樂意,還給老娘跑出來丟人現眼。要滾,你倒是滾遠一點啊!
那模樣,儼然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潑婦。只差沒有上前揪住自家男人的耳朵,一路罵罵咧咧地將人給拎回家裡去了。
「還不快給我滾回去!丟什麼人!」
赫連淳抬起頭來,眾人關了手電,他在一片暈黃的光線裡,覺得蘇伶歌的臉很是模糊。
「歌兒」他無措地喊了她一聲。
赫連淳自然是不明所以,眾人卻忍不住一陣哄笑。
「原來是兩口子啊」
「嫂子,別對大哥這麼刻薄,男人嘛,好歹留點面子」
「是啊是啊,回家讓他跪鍵盤就好了嘛!」
「哈哈哈哈」
轉眼間,人群散了。
「歌兒」
蘇伶歌還站在原地,胸膛因為前一刻刻意營造出來的憤怒而劇烈起伏著。赫連淳只覺得她很生氣,彎腰抱起枕頭,上前一步想要伸手過來。這樣的蘇伶歌,總是讓赫連淳感覺到手足無措甚至是害怕。
卻越發離不開。
蘇伶歌被心頭煩躁的情緒控制,即便是妥協,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看見赫連淳伸過來的大手,下意識地就想要伸手拍開。
手跟手未曾觸碰到,蘇伶歌卻被自己手背上冰涼的觸感所吸引。
回過神來,頓時覺得寒冷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
有雪白冰涼的東西,從頭頂,週身,紛紛揚揚地朝著蘇伶歌圍繞過來。甚至鑽進她的脖頸裡,融化成一道冰涼的液體。
驚覺之時,才發現地面上也在不知不覺中鋪了薄薄的一層雪白。
下雪了!
蘇伶歌只覺得心頭竄過一陣陣的寒意,猛的抬頭仔細看,才發現就連男人的衣服上,也堆積了薄薄的一層。赫連淳下意識地向後退開一步,卻遵循著自己心裡最誠實的聲音,咧開嘴巴,衝著蘇伶歌微微笑了。
心上,像是被人用鈍器狠狠的刺了一下。
蘇伶歌惡狠狠地瞪著赫連淳,冷不防卻哭了起來。眼淚掉下來,落在地上,融進雪花裡。
「赫連淳,你是笨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