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麼」
蘇伶歌在黑暗裡猛的驚醒,也顧不得眼前一片昏暗,跌跌撞撞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衝了過去。網
「赫連淳!」
腳下被絆,蘇伶歌一個跟跟頭栽了下去,卻栽倒了一具溫熱的身體上。
「赫連淳,是你嗎,是你嗎?」蘇伶歌也不管太多,在黑暗裡摸索著,一路循著掌心下那一片溫熱,緩緩地摸到了一張稜角分明的臉。
是了。
除了那個男人,沒有人會給她帶來如此熟悉而明瞭的觸感。
不知怎的,心頭一動,眼淚再度掉了下來。
「你沒死,你真的沒死!」
她伏在男人的身上,手上胡亂地摸著。像是只有這般如此,她一刻懸置揪住的心,才能夠微微落地。
黑暗裡,猛然響起了男人微微帶著些隱忍的輕咳聲。
蘇伶歌的動作一停,回憶裡男人不住的悶哼聲越入腦海。她當即撐著地面,在赫連淳的身邊坐了起來。
「赫連淳,你受傷了嗎?」
她問的心驚膽戰小心翼翼,男人卻只是一聲輕笑,黑暗裡笑聲愉悅,「我沒死,你很開心?」
蘇伶歌在男人的調侃之下,驟然冷靜了下來。她在黑暗裡坐直身體,雙手摸索著在自己的口袋裡尋找。
按照墜崖之前赫連淳對她的保護程度,她懷著一線生機,只想要在黑暗裡得到一絲光明。
手指碰到冰冷的物體,蘇伶歌的心情一瞬間雀躍了起來。
摸索著,耳邊只聽到一聲按鍵的聲音響起,細微的光線,頓時成了黑暗裡最美好的存在。
「赫連淳,我的手機還在!」
蘇伶歌急急忙忙低頭去看,卻失望地發現,手機上沒有一絲信號存在。失望之餘,蘇伶歌又急忙轉身,藉著手機的光線,細微地檢查著赫連淳的身體。
微弱的光線,在男人被紅色浸透的腹部,頓時停住。
手機「啪」的一聲掉在低聲,跟蘇伶歌的驚恐交疊在一起,「赫連淳,你」
傷口在腹部,在微弱光線的映襯下,一整片血紅從傷口的位置一路瀰漫,濕透了大半個襯衫。蘇伶歌的唇齒泛著涼意,嘴唇抖動,最終卻只能跪坐在男人的身邊。撲過去,雙手顫巍巍地想要去摀住赫連淳的傷口。奈何傷口太大,掌心下的粘稠面積,一寸寸劃開蘇伶歌的心口。一寸寸腥味濃厚的粘稠,讓她的指尖泛涼,雙手止不住顫抖。
「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微微帶著些抖音的話,聽著像是在安慰受傷的人,實則多半是在說給自己聽。
她重新直起身體,顫抖著雙手想要去撕開自己的衣衫,「要先把傷口包紮起來,對,包起來」
一雙手,卻在這個時候伸過來。那手上的涼意,讓蘇伶歌止不住打了一個寒戰,「沒用,」輕咳幾聲,赫連淳低聲說,「放心,我命大的很,死不了」
蘇伶歌掙扎著想要反抗的雙手,被男人即使虛弱卻頑固按住的手牽制住。不由得怒從心生,「赫連淳,你憑什麼這麼說?是萬一死了呢?萬一你真的死了呢?」
她說著,在黑暗裡,不爭氣的眼淚再度掉了下來。手上激烈血腥的味道,讓她的心一路跌入谷底。
那種感覺,揪心地讓她難受。
「赫連淳,你憑什麼想死就死了?你以前那麼對我,我都還沒有討回來,你不能死,絕對不可以!」
黑暗裡,赫連淳卻低低的笑了起來。
「歌兒,抱抱我」
聲音虛弱,卻像是重錘一般,狠狠砸在蘇伶歌心頭。
她飛快地坐起來,在黑暗裡被男人阻止了包紮的動作之後,乾脆也拋棄了對光線的需求。她挪到男人的身後,雙手繞過他的身後,將她牢牢抱住。
熟悉的男性氣息,混合血腥的味道,卻讓蘇伶歌的心疼了。
她忍不住將男人抱緊一些,怕他覺得冷。臉頰貼下去的時候,才感覺到男人臉上冰冷的溫度。咬著唇,她微微將臉貼近一些,在男人的臉上輕輕磨蹭,試圖可以以此給他多一點的溫暖。
「恨我嗎?」黑暗裡,赫連淳的聲音卻低低的響了起來,「我曾經所作的一切,恨我嗎?」說完忍不住又是自嘲一笑,「若是我死了,你怕是那個最開心的人吧?」
男人沒說一句,胸口都劇烈地在起伏。就連他說話說話呼出的氣息,都帶著冰涼的意味。
蘇伶歌一怔,抱著他的力道卻沒減,「以前,恨,恨不得你下地獄,恨不得你去死。」蘇伶歌抱住男人,無聲地在黑暗裡給他傳遞溫度,「但是現在,不恨了!」
如果說真的還有,也都在於青如那一句話裡,消散的無聲無息了。
「小歌,如果你想念媽媽,以後,可以叫我媽媽」
每一種恨,都可能源自於愛。而赫連淳的恨意,則來自於自己的母親於青如。痛苦的童年,殘缺的父愛,被在無形中奪走的一切。
是一種背叛。
如今想來,失望的愛,是一種恨的累積。
而赫連淳做所的一切,也不是無根可循。
忽然間,便沒有了恨的理由。
男人臉頰上冰涼的溫度,劃過蘇伶歌柔軟的臉頰,傳來一聲歎息。極為淺,卻依然被蘇伶歌聽見。
男人的聲音,一點點,遲緩地穿透空氣,一瞬間把自己把蘇伶歌拉回到了過去的時光裡。
「小的時候,我一直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跟每個人說,我有個偉大的爸爸。從小,他便是我的偶像。在我眼裡,他可以創造一片天。」年少的赫連淳,從懂事開始,便把自己的父親當做榜樣。覺得只要跟自己的父親一樣,他便可以事業有成。會有一個跟母親一樣溫柔善良的妻子,被人羨慕嫉妒恨。
可是當某一天,當他看到父親跟另一個女人赤身**在一張床上做著瓶塞運動的時候,他才驚覺。這個世界上,哪裡存在狗屁的偶像。
父親親手毀了一個家,也毀了他的母親。
他帶了一隻狐狸回來,那狐狸藏起自己的尾巴,硬生生將他跟自己的母親置於死地。
「歌兒,你知道嗎?那天大火,我跟我媽都在裡面。所有人都覺得可以再努力努力,也許我跟我媽就可以被救出去,可是我爸卻拒絕了。」年少的赫連淳,隔著一片火海,聽到自己的父親說。
「也罷,燒死了也好,也好!」
心裡,忽然便在那一刻叢生了濃濃的瘋長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