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蘇伶歌窩在醫院走廊上姐姐的病房外,一遍又一遍地翻著手裡的通訊錄。網這才發現,這幾年呆在赫連淳的身邊,幾乎讓她斷了跟所有人的聯繫。她無力地靠在牆壁上,輕輕地拿自己的腦袋敲打著牆壁,試圖找到一個哪怕暫時可行的辦法。
走廊盡頭的大門傳來了門被拉開的聲音,紅色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發出趾高氣昂的聲音。
蘇伶歌微微瞇著眼睛,聽著那滿是傲嬌的聲音一步步靠近自己。直到來人走近了,蘇伶歌才發現,是那天跟莫蒼雲在一起的女人。
她在蘇伶歌的面前停住腳步,視線在看到蘇伶歌身邊停著的行李之後微微一愣,隨即又轉瞬不見。
蘇伶歌在燈光下抬起頭,微微跟女人對視。這個女人看她的眼神,跟第一次一樣,完全沒有變。冰冷的,如同帶著利劍一般。
兩個人在走廊裡默默地對視裡一會,最後還是女人受不了這樣詭異而沉默的氣氛先開了口。
「蘇伶歌!」她喊著她的名字,嘴角發出一聲輕哼,「知道我有多討厭你嗎?」
蘇伶歌木然地看著面前的女人,一連串的事情,疲憊讓她幾乎連努力都扯不出嘴角的一抹笑,「我並不認識你!」
一句話,讓原本看起來還平靜的女人,一臉漠然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股莫名的憤怒。幾乎是下意識地,她憤憤地瞪著蘇伶歌,揚起手,「啪」的一聲給了蘇伶歌一個響亮的巴掌。那女人幾乎是用盡了自己的全力,蘇伶歌被打的臉上火辣辣的疼,眼前一陣眩暈。她還沒有反應過來,耳邊就傳來了女人近乎壓抑的聲音。
「不認識?可我認識你!」因為憤怒,女人的胸膛在說話間劇烈地起伏著,「像你這樣的人,就活該被老天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你知不知道,當年你的不告而別,對蒼雲的打擊有多大?!你又知不知道,當他知道你死了之後,差點因為酗酒傷心送了命?!你又知不知道,我曾經用了多久才讓他從沒有你的痛苦你走出來,接受我。」女人看著蘇伶歌,越發激烈地說著,眼睛也跟著也越發的通紅,「蘇伶歌,你憑什麼再出現,你有什麼資格再出現?!」
走廊的燈光因為女人的聲音而亮起來,但卻一場昏暗。蘇伶歌窩在長椅上沒有動,雙眼盯著對面雪白的牆壁越發脹痛。耳邊一遍又一遍地迴響著女人憤怒的指責聲,她只覺得整個人像是被無數雙手用力著撕扯著蹂躪著,又痛又疼。年輕而乾淨的臉在她的眼前一遍一遍無聲的浮現,她難受的心口一陣一陣的揪痛。
女人卻完全不在乎這些,說完了,看著長椅上一言不發的蘇伶歌。冷笑一聲,看著她被她打得紅腫的臉頰,繼續說。
「蘇伶歌,今天你之所有無處可去,全都是你咎由自取。我光明磊落,做事從來不遮遮掩掩。告訴你,這些事都是我幹的。你失去工作,你找不到房子。」女人說著,似乎對蘇伶歌目前的處境很是滿意,嘴角浮現了一抹詭異的笑容,「這些都是小小的警告,離蒼雲遠一點!」
女人說完,微微站直身體,在燈光下轉過身,似乎一刻也不願意多留。
走出幾步,那個女人又停了下來。
「忘了告訴你,我是莫蒼雲的女朋友,清水瑤!」
高跟鞋的聲音,被淹沒在走廊那一扇厚重的門之外,徹底消失不見。
蘇伶歌死死地咬著唇,她想要哭,卻發現自己完全哭不出來。胸口的位置像是被錐子一下一下用力的刺著,血肉模糊的淌著血。
莫蒼雲。這該是一個被自己遺忘多久的名字呢?
一股嗆人的煙霧,從身邊不遠的地方穿進蘇伶歌的鼻翼。
高大俊美的赫連淳,嘴角噙著一抹詭異的笑容,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蘇伶歌。看到蘇伶歌終於發現了他,他扔在手裡的香煙,幾步走了過來。他蹲在蘇伶歌的面前,再看到她臉上一大片紅腫之後,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男人修長的手指覆上蘇伶歌受傷的臉上,當即引來蘇伶歌的一陣痛呼。
「這是我見過的,最精彩的戲碼!」
蘇伶歌抬眼看著面前的男人,她一直都知道他沒有心,卻不知道他也如此無情。
「所以,你看完了我的笑話,可以消失了嗎?」這樣的時刻,她一點也不想看到赫連淳。雙手緊握在一起,傳遞給蘇伶歌只有清醒的疼痛。她的生活,是如此的悲哀。這一刻,她想要找個地方放聲大哭一場都不行,因為世間沒有容納她悲傷的地方。
「當然!」這一次,赫連淳沒有再為難蘇伶歌,起身之前,他卻摸著蘇伶歌臉靠了過來,男人身上陽剛的氣息一點點將蘇伶歌包圍了起來。他將她禁錮在懷裡,呼吸一下一下噴在蘇伶歌的臉上。
「蘇伶歌,你信嗎?很快,很快,你就會來找我,求我!」
「不可能!」即使蘇伶歌已經看到了赫連淳眼睛裡的那一抹勢在必得,她也當即反駁了她。她做了那麼多的努力和犧牲,為的就是脫離他的掌控。而如今,她相信已經沒有比現在更加糟糕的情況了。
既然已經做了,她就已經要做到,一定!
「很好,那我就擦亮眼睛,看著你怎麼可以!」
赫連淳站起來,一臉張狂的笑著走了。很久之後,他的聲音,還像是一聲聲魔咒一樣迴旋在蘇伶歌的耳邊。
蘇伶歌用力地瞪著走廊上光潔的地板,隱忍多時的眼淚終於肆無忌憚的掉了下來。她縮在長椅上,頭埋在膝蓋裡,雙手抱住自己,終於低低地哭了起來。
她好累,真的好累。
那一晚,她做了一個夢。在夢裡,她又看到了那一幕鮮血淋漓的場面。她的母親躺在車子裡氣絕身亡,他的父親卻殘留著最後一口氣,用力的拉住她的手告訴她:「小歌,忘了今天看到的一切。活著,照顧好姐姐!」然後,所有鮮紅的畫面,母親和父親的臉一同在她的眼前消失了。
爸爸,我好累,我真的好累。你和媽媽走了,為什麼不帶走小歌呢?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她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就那樣窩在走廊上一整夜。清晨的寒意襲上身體,讓她微微地打了一個寒戰。她伸手抹了一把臉,才發現滿臉都是濕意。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死了很簡單。活著,卻是一件這麼困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