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她純淨不染絲毫煙塵的微笑中,獨孤絕生平第一次沒有躲開速度如此緩慢明顯的「暗器」,任由那雪球落在自己黑色的大氅上開出一朵純美的花朵。水柔揚著的笑臉在他灼熱的注視下,漸漸暈起一層紅霞,明亮的眼眸充滿慌張與羞澀,微微垂了頭:「我們來堆個雪人吧!」
天空四散飄飛的雪花在兩人身周落下,天幕下是兩人「深情」的對視。遠處的雪燕看著這一幕,只覺天地靜好,哪裡知道水柔已經慌張的手腳都不會擺放了,在他緊鎖的視線中,她只覺稍微動上一下都是困難的。
焦急慌張的吞了下口水,看著毫無反應的獨孤絕,水柔強擠出一抹不自然的微笑:「喂!我們來堆雪人!不會我剛巧丟中你的穴道了吧?那我豈不是成了武林高手?」略帶語無倫次的調侃,水柔只想快快解開這尷尬的氣氛,她可不想被他的視線灼燒殆盡……
不自主的又蹲身團了一隻雪球,鬼使神差得再次向他丟去,嘴中唸唸有詞:「原來高手都是這麼練成的……」
耳中聽得她的嘀咕,眼前又飛來一隻雪白的小球,獨孤絕頓時被她氣樂了,身子一偏,剛好躲過那只雪球的襲擊,身影一動,眨眼來到水柔身邊,一把拍掉她手中又握起的白雪,口中訓斥道:「胡說!照你這麼說,這武林高手也太不值錢了些!小爺的身手是你能排揎的嗎?」
努力忽略掉剛剛心中的不適,聽他此話,水柔樂的順坡下驢,一揚眉眼,晃了晃已經凍得泛紅的小爪子,驕傲得接道:「我這不是打算幫你解穴嗎?萬一你中了我這獨門點穴手法,豈不是要在這站上一夜?當然,如果你不嫌丟臉,我也可以讓侍女將你抬進……」
不等她說完,獨孤絕邪魅的臉上飄起一朵陰雲,「還敢排揎小爺!快點回去休息!」說著,曲起兩根手指,狠狠得敲了她腦殼一下,頓時讓水柔皺起了小臉,嘟著小嘴,滿眼控訴的瞪著他……
回到房中,透過窗欞望著外面一陣緊過一陣的大雪,水柔無奈得歎息一聲,還是沒有拗過獨孤絕,雪人沒有堆成,就連剛剛場院中玩鬧的腳印都已經被遮蓋得沒了蹤跡。人啊,所經歷的傷痛,悔怨若也能如此輕易遮掩又該是多麼的輕鬆?刻意壓制在心底得那雙狹長幽冷的鳳眸愈發清晰得躍上心頭,讓她的心尖酸痛苦澀得一抽一抽的疼。
算了,該來該面對的遲早會來,躲也躲不開去,落寞的關窗回身,那唇角勾著的笑,彷彿落滿塵螨的弧,再也不復當初的輕靈。
挑起車簾,望著那巍峨熟悉的城門,水柔的心在這一刻奇異的平復下來,曾經的慌亂失措就像沒有出現般。她沉穩安靜的模樣,讓一直細凝著她的獨孤絕有些不安了,嘴唇翕動幾次,終於低聲問了出來:「你……還好吧……?」
回給他一抹安心的微笑,水柔慢慢的點了點頭,投出馬車廂的視線根本沒有收回,只是望著那覆著一層薄薄得冰凌,在陽光下散發著奪目刺眼光芒的寧安河,心中不知在思索什麼。繞了這麼一大圈,還是回到了原點嗎?
她這淡然無謂的樣子,徹底撞疼了獨孤絕的心,他執意帶她回來這裡,是對是錯?第一次在她面前,他有些慌張不知說些什麼,吶吶半晌,才終於定下心神:「我只是有件重要的事情必須要來這裡,而且……而且……需要你的幫忙……但是你放心,除非你想見他,不然,我不會讓他得到你一絲一毫的消息……」
終於緊凝著外面的水柔回過頭來,唇邊飄渺著一絲淡笑,看著他有些閃躲的眼神,並不拆穿,只是輕聲說道:「無妨!我沒事,能夠舊地重遊,對我來說,也不是一件壞事,畢竟這裡還有些故人,讓我心中牽掛!水柔在此多謝宮主!」
一句淡漠的「宮主」徹底拉開了兩人的距離,讓獨孤絕心口一窒,望著水柔突然有些憎恨她的聰敏慧黠。只是那纏繞在他身上與生俱來的宿命,讓他唯有狠下心。墨玉宮從不做賠本的買賣!
連日來的溫馨快樂隨著臨近天龍國而變得僵冷浮躁。兩人雖然心知肚明,卻都沒有點破的意思。看著他恢復成初見時那副沉冷,玩世不恭的姿態,水柔在心中歎了一口氣,他們終於只剩利益,無關恩情。
在朝堂上,當風傲天親點張紫蘭隨駕出宮祈福時,眾人皆是心中一驚,幾乎是同時得又將視線投向一旁聽到這個消息,也呆愣住的張大將軍,眼中或艷羨,或嫉妒,口中卻都是好話連篇,毫不吝惜自己所知得好詞好語。
誰不知道,這祈福應是帝后同行,現在皇上親點了蘭妃,那是不是說,那虛懸已久的後位終於要有了人選?幾個穩重持成的老臣不由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不解。
皇上登基並沒有大肆選秀,只是將原來府中的幾個侍妾迎進宮中分封了位份,唯一特殊的就是這蘭妃。雖說張大將軍手握一定兵權,可在掌握了禁地不死戰士的皇上眼中,那又算的了什麼?這也是朝臣一直沒有積極熱絡的上折子,提請皇上充盈後宮的原因。
自古後宮與前朝相互牽制,可這皇上自己有了不死之士,朝臣誰掌兵掌權,又不會讓自家女兒多得聖寵半分,在不知皇上心思屬意前,誰也不願自己嬌養的女兒當了那問路石。只是此時皇上的提議?——莫非那睿親王妃已經在皇上心中淡去,那此時是不是一個為家族爭取更高榮譽與權力的好時機呢?家中有那適齡女兒的,不由都動上了腦筋……
夜,張紫蘭一身利落緊身衣打扮,沒有了之前的奢華,只有做女兒時的颯爽英姿,望著那明黃儀仗下站著的冷漠男子,心中湧起一陣嬌羞,快步迎了上前,蹲身福禮:「臣妾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冷傲孤清的男子淡瞥了她一眼,扭頭向一旁的侍衛吩咐道:「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