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門突然打開。
還沒見人,一件厚厚的冬裝便從裡面往外扔了進來!
「……」軟榻之上,按晶瑩剔透的小人兒被捂了個嚴嚴實實。
「起來,帶你去見荊王殿下。」一個清冷的女聲傳來。
小熙兒好不容易扒開那冬裝,看到的是一個著裝詭異的女人。
說詭異也不詭異,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那女人生得極美,髮絲潑墨般從背部垂落,一直蜿蜒到腳底,寶藍色的宮裝覆在身上,細長的頸與雪白的胸口竟都袒露著。
「冷,」小熙兒嫣紅的小嘴卻吐出一個字,抱著厚厚的冬裝清冷說道,「我不想動。」
女人眉梢一挑。
接著小熙兒壓根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只見她長袖一拋,那寶藍色的袖口猛然束住了自己的腰,接著猛然一個用力,那粉雕玉砌的小人兒便被她狠狠地拉出了馬車外,一陣翻轉之後「噗通」一聲落在了雪地裡,雪花飛濺。
骨裂,欲碎。
那小小的人兒還穿著楚國青色的宮裝,袖口撩起露出藕般的玉臂,白皙嬌美,這下被摔得痛徹心骨,她卻半聲不吭地從地上爬起,連滿身的落雪都不掃,凍得瑟瑟發抖,清澈的水眸卻還是清冷無雙的。
女人這下眉心微蹙,冷聲道:「還是穿上些,否則萬一凍壞了,荊王殿下可要尋我的不是。」
小熙兒開口:「可是要帶我去見小晚兒?」
女人蹙眉:「誰?」
「楚晚!」她清脆的嗓音鏗鏘有力,「楚國國君膝下十二公主,楚晚!」
女人眼神詭異,忽而笑了笑,美得堪比雪蓮。
「奴婢不知。」
一聲回絕,將小熙兒的問題堵得嚴嚴實實。
她清澈的水眸頓時虛弱了一下,嬌美白皙的小臉透出一絲哀愁,額頭上還在滲血的布條都顯得微微刺目,快要被凍僵的小拳頭也慢慢攥緊,有雪花在她的手背上消融。
不能這樣。
說話就得算話。
不能這樣騙了她來,卻不給她想要的東西。
不能。
女人抽回衣袖,語氣寒涼:「走吧……莫要王上等急了。」
小熙兒也懵懂莽撞地跟著走,可不想路滑,她「噗通」一聲又撲倒在了雪地之中。
這下那女人眼裡露出一絲疼惜憐憫來,不禁走過去將宮裝撿起,輕輕披在她身上。
「北塞天寒,不穿上,凍得可是你自己了。」她說。這小人兒再怎麼說都是被強擄而來,論萬般心思問她,她也該是毫不情願。
北塞。
小熙兒小臉抬起凝著她,雪花落在她的纖眉長睫上,美不勝收。她纖長的睫毛緩緩垂下,接著自己爬起來,小手拍了拍弄掉上面的雪,乖乖地將厚厚的荊國宮裝穿上。
北塞。
楚夜闌……我在北塞。
*************
濃密的睫毛微閉,香爐裡熏香繚繞,暖意盎然。
那女人領著小熙兒走進來時他聽到了聲響,在暖榻上支著頭卻不肯動,一瞬間小熙兒以為自己看到了謫仙,宛若第一次在擎國中秋宴上看到他時一樣,沒了那深紫色的異樣眸子,他依舊是邪魅無雙的謫仙男子,飄逸灑脫,側臥暖榻。
纖長的睫毛一顫,垂下,小熙兒暗咬自己嘴唇。
疼?
疼就對了。
便是眼前這個男人叫她這樣疼,叫她丟棄自己心愛的人,遠赴北塞來做一場毫無歸路的交換。
「王上……」女人開口。
鍾離夜並未開口,只是那支著頭絲毫未動的姿態透露了他的命令,女人一頓,俯身作揖,之後便留了小熙兒一個人在殿上。
小熙兒一怔,那女人走之後她竟有些緊張。
狹長魅惑的眸依舊閉著,他的薄唇卻輕啟,嗓音在樑上繚繞四溢:「香少了,去點上……」
點上?香??
這是要拿她當丫頭使喚是嗎??
好。
那小小的人兒便走過去,小手打開熏香香爐的蓋子,裡面香的確是少了,她纖長微卷的睫毛顫了顫,踮腳拿了紫檀木櫃子上的香盒,用小鏟子挖了一大塊就往裡倒,把那點火星全然覆上,不一會,濃烈到微微嗆鼻的香味兒便從裡面溢了出來。
過猶不及。
她故意的。
小手把香爐蓋子蓋上,小熙兒幸災樂禍,個死荊王,叫你莫名其妙綁架小晚兒,還囚她傷她,我嗆死你,嗆死你嗆死你嗆死你……
她捧著香爐想離他近點兒,嗆不死他,卻不想猛一起身被撞上身後一個高大的身影,鍾離夜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她身後,她小手一抖懷裡的香爐便「嘩啦」一聲摔碎在了地上!!!
「……」小熙兒嚇得猛地閉眼捂耳。
碎了。
碎得徹徹底底的,滿屋滿殿的濃烈香氣,四散開來。
鍾離夜瞇眸在她背後背手而立,本是想好好瞧瞧她刁鑽邪惡的小把戲,卻不想瞧見了這樣的一幕,此刻她猛然一轉身瞪大眼睛看著他,那模樣活像是見鬼了一樣。
她大約是驚到了,小臉泛白,不知他何時到的她身後。
小腳訥訥後退,卻踩到滿地的香爐碎片,割破了她的繡花鞋。
「……」小熙兒眼睫一顫垂下,感覺到了疼。
來北塞她尚且沒換上厚厚的棉靴,穿的還是擎國小巧精緻的繡花鞋,這下足底受創,割破了微微疼得厲害,鍾離夜臉色變驟然一變,忍不住揮袖傾身抱住她,帶著她來到了他的暖榻之上。
小熙兒反應過來,驀地開始掙扎,小手拚命推搡著他靠近的胸膛和臉頰,鍾離夜眸色微微變冷,卻礙於情面不想發作,鬆開了她的雙腿讓她倒在自己的暖榻上。
「……」小熙兒起身,沒被佔到便宜但是她好像摸到了,鍾離夜並不似她這樣穿得厚厚得想個企鵝,相反他穿得很少,卻無半點受凍之氣——
怎麼回事?
鍾離夜嘴角浮起一抹顛倒眾生的魅惑淺笑,幽幽問她:「惱了?」
小熙兒一怔,反應過來:「我要找小晚兒!」
時隔兩年。
他倒是以為她第一句話會對他說些什麼,原來,竟是這麼一句。
鍾離夜笑意未散:「很急?」
「是。」
「你可知在這裡我是王上。」
「知道,所以才問你要。」
「你要,我便給?」
「……」
這一句句的逼問,句句都輕描淡寫,但卻將人逼入絕境。
小熙兒小手揪緊身下的毯子,清亮的水眸裡泛著點點波光,很快便反應過來:「是你先綁架擄走小晚兒不對,憑什麼還不許我問你要!」
「兩年前本王也同樣是救了十二公主楚晚,擎王承諾給本王回報,本王要你他卻又不肯給……還不是一樣?」
什麼?!!!
小熙兒小臉一陣紅一陣白,可算是想起來了,兩年前宴會上鍾離夜的確是跟楚夜闌提過此話,為了逃避這些,楚夜闌甚至還要封她為妃,以躲過此劫。
不想後面的一切竟會那樣不可收拾。
記仇。
此刻,小熙兒心裡只有這兩個字。
這個男人……好記仇。
纖長的睫毛垂下,掩著清亮水眸裡的心虛和無理,小手將毯子揪得死緊,嫣紅的小嘴也被皓齒咬得快要出血。
鍾離夜卻抬起修長的手指,柔柔地充滿霸佔欲地撫上她的小臉再扣緊她的下巴,黯啞道:「非但不給……他還當真獨佔了你,全然不顧你已是擎國太子妃的身份……嗯?」
她的小臉嫣紅欲滴。
艱難地抬頭,小熙兒凝著他吐出四個字:「不關你事。」
鍾離夜一頓。
他深紫色的眸子宛若神秘的漩渦般翻湧著巨浪,待到平息之時早已風雲變幻,他淺笑,宛若盛開到荼蘼的花朵般沁著媚毒般的芬芳,啞聲低低道:「可是……我要……」
我要…………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