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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見蘇啟坤低頭不語,便將手收回背在身後,道:「這件事非同小可,我知道你也是為子孫後代打算,不過此事還是以後再議罷。」
定國公也知這件事一經說出必定震動朝野,因此需得謹慎行事,便忙應了是,就要退下。
皇帝心情甚好,見狀笑吟吟道:「怎麼?你連你兒子的婚姻大事都忘了?」
定國公又轉過身來,以手扶額,苦笑道:「多謝陛下提醒。」
皇帝笑了笑,忽又揮手道:「罷了,等欽天監好好選個黃道吉日,再去你兩家府上宣旨罷。」又自搖頭道:「真真是沒想到你們兩家世代交好,居然會到了這一代才結成親家。」
定國公退下後,皇帝便又重新拿起那份密折看了起來。
年前年後這一個多月,賈雨村一直奔波於二皇子府和刑部各主管府上,久未見成效,現下已是形容憔悴,不復以往英武,後來扶正的小妾嬌杏正月裡病死,賈雨村納的外宅便整日撒嬌要進府做奶奶,賈雨村正是心煩意亂之時,被她囉嗦的煩了,索性連人帶房子都一齊賣掉。
又因賈雨村涉案,便先停了大司馬一職,由副手先行頂上。這些日子賈雨村奔波著為自己洗罪,那副手也沒少忙活,到處送禮希望賈雨村獲罪,自己升上去。
王夫人此時最是後悔,薛家的銀錢如流水一般淌出去,最近已經開始變賣擺設和金銀器皿。若是那時沒有交換更貼,此時便是讓寶釵給寶玉做二房,自己都嫌她窮,可是庚帖已換,漫說賈政不同意反悔,就是賈母為著賈家的面子也不會同意退婚的。
又因為這樣,王夫人跟鳳姐兒商量聘禮時也是將單子上的東西一減再減,最後連鳳姐兒都看不過去了,王夫人才停了手。
薛蟠的殺人案重新被翻出來,幾年前被薛蟠縱奴打死的馮淵的下人有了蘇雲恆在後撐腰,便又來狀告薛蟠當街命惡奴行兇殺人,又告賈雨村徇私枉法,胡亂斷案。
二皇子雖有心插手,但是御史台是向來鐵板一塊,縱有一二願意相助之人也是插不上話的,刑部大小官員也不知是得了誰的囑咐,送去的厚重年禮都被退了回來,二皇子聽了消息,大過年的氣得把書房都砸了。
如此過了一個多月,薛蟠的案子總算是有了定論,薛蟠素行惡劣,又縱奴行兇,加之毆打朝廷命官之子,以下犯上,判斬監侯。
消息一出,薛姨媽當場厥了過去,寶釵和夏金桂哭成一團。王夫人聞訊趕來,把圍觀的下人驅散,又命人去請太醫,過了好半天太醫也沒請回來,只好又請街上的坐堂大夫來給薛姨媽開藥。
翌日一大早,薛姨媽剛醒來就忙張羅著將還剩下的值錢東西和京裡的幾家鋪子通通賣出去,雖然賣得急,但是幾家鋪子都是
鬧市區的,店面也不小,因此賣得的價錢也是可觀。
薛姨媽本是要夏金桂將嫁妝銀子也拿出來救薛蟠的,只是夏金桂猶猶豫豫的,最後只掏出二百兩銀子,之後就收拾了包袱說是要回娘家走親戚,薛姨媽氣得理也沒理她,任由她的丫鬟寶蟾出去找了車馬行租了馬車,主僕兩個竟一起回娘家去了。
寶釵勸薛姨媽道:「媽也太大度了,她一個年輕媳婦就這樣讓她自己回娘家,說出去太也難聽了。」
薛姨媽此時哪還顧得上面子和媳婦?聞言恨恨道:「若是你哥哥能保得一條命,我就替他做主休了她這個賤婦!」
寶釵無奈,若是哥哥能保得性命,只怕也再難說到好親事,倒還不如留著這個夏金桂的好,只是薛姨媽深恨夏金桂無情無義,因此寶釵便也不再說什麼。
斬監侯都是秋後處斬,於萬物肅殺之時再經過秋審,便可定下是否依照原判。
其實薛蟠符合「孀婦獨子」的條件,按律依照孝道,經皇帝批准,可以改為重杖一頓,枷號示眾三個月。
薛姨媽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只希望薛蟠到時可以改判,但又因無人為她主張,只好仍舊往朝廷重臣家中送禮,有那不受禮直接退還的,也有那收了禮也不說話的,薛姨媽縱然傾盡家產,只是仍未收到半點效果。
這日林管家又來外書房尋林如海,說是薛家又來送禮,人還在門口沒走。
林如海手中的筆頓了一頓,然後蘸了墨繼續在紙上揮毫,口中道:「連人帶禮都打發出去罷。」
林管家應了是,便退下了。這已是數不清第幾次薛家往林府送禮了,就是薛家的小姐那日前來拜見姑娘,林如海也沒讓往內院傳話,只說姑娘沒空,便一併打發回去了。
且說因湘雲定了親,她叔叔嬸嬸接了她回去,黛玉只偶爾與她書信往來,林如海每日早出晚歸,黛玉無人玩耍,便又起了接寶琴的心思。
這日黛玉遣人去賈府給賈母請安,順便接寶琴來玩兩日,可是去賈府的幾個嬤嬤卻沒有帶人回來,說是琴姑娘已是備著嫁人了,沒空再來玩了。
黛玉疑心大起,忙打發人去打聽怎麼回事。原來卻是梅翰林謀了外任,就要啟程上任去,因此趕著把寶琴娶進門。薛姨媽便把寶琴拘在家中,不令她出去,等著到了黃道吉日就把她一乘花轎送過門去。
薛蝌尚不知梅翰林家的兒子身有疾病,因此還歡歡喜喜的準備給寶琴打點嫁妝。早前送進薛姨媽庫房的東西都是一口口上了鎖和封條的大箱子,還有寶琴的父親尚在世時給她打造的傢俱。
這日薛蝌去尋薛姨媽開庫房點東西,薛姨媽正在次間坐著跟寶釵淌眼抹淚的,薛蝌上前行了禮,先是勸慰了她幾句,便道要去庫房看看。
薛姨媽聽了滿心不願,擦了擦眼淚便皺眉道:「說好了伯娘替你們操心婚事,你小孩子家又知道些什麼,淨是瞎操心!」
薛蝌笑道:「侄兒不是不相信伯娘,只是那些東西遠路送來,或許有損壞也不一定,萬一到了過嫁妝時才發現豈不是不好看?」
薛姨媽皺眉道:「離過嫁妝還早呢,到時候再看也不遲。」然後把頭轉過一邊,揮揮手道:「你先下去罷。」
薛蝌無奈,只好告退。
寶釵等薛蝌走遠,道:「他們家的東西放在庫房也沒有動過,媽何必攔著不讓他看?倒叫他們猜疑咱們做了手腳。」
薛姨媽歎道:「還不是為了你?雖然你哥的事還沒完,可也不能耽誤了你的事,寶玉還小,不過你可不小了,等著他們二姑娘嫁了人,就趕緊讓你嫁進去,也好了了我的一樁心事。」
寶釵臉紅,笑道:「媽怎麼又說到這來了?跟不讓薛蝌去庫房有什麼關係?」
薛姨媽嘖嘖道:「你是沒見過,薛蝌跟寶琴剛來時送進庫房多少東西,那個時候我還沒想到咱們會落到現在這個處境,如今你哥哥出了這件事,把咱們家都掏空了,想給你置辦一份體面嫁妝也不容易。寶琴的其它陪嫁倒還罷了,那一套楠木傢俱可真真是好,成色比先前我給你準備的好不說,做工也好得多了。她不過是嫁去翰林家,用那麼好的陪嫁做什麼,不如把你們兩個的換上一換。我現在不讓薛蝌看,等到了過嫁妝的時候再把他支開一會子,把差的那套傢俱送過去,想來就算他知道了,為了他妹子的臉也不敢嚷嚷出來。」
寶釵聽了便不言語,半晌方道:「媽也太實心眼,就是讓他看了何妨,到時候一樣的過嫁妝不就行了?」
薛姨媽微微一笑,道:「他們家那麼些箱子本來密封得好好的,前些日子我都去打開看了,讓薛蝌見了也不好說。」
寶釵好奇道:「都是些什麼東西,放的那麼嚴實?」
薛姨媽撇嘴道:「不過是些不值錢的東西,過了時的衣裳料子,幾箱子破書,還有些亂七八糟的西洋玩意兒,看上去也值不了幾個錢,倒巴巴的送了上京來。」
寶釵聞言也便沒了興趣。
這邊薛蝌出了薛姨媽院子,轉頭就往庫房走去,薛家庫房就設在後邊兩間罩房裡,看門的婆子見了薛蝌忙上前來請安。
薛蝌溫文爾雅,未語先笑,打賞也闊綽,經常賞些銀錢給這些下人們打酒喝。
薛蝌跟那婆子閒話了兩句,看左右無人,便道:「太太已是把鋪子都賣掉了,聽說你孫兒以前在鋪子裡做學徒,現下去哪了?」
那婆子歎氣道:「只能閒在家裡罷了,還能去哪呢?」
薛蝌微微一笑,道:「你孫兒也快到娶媳婦的年紀了,總是閒著也不是個事兒,我倒是認識一家鋪子裡要尋能幹的學徒,不如我薦了他過去,要是那東家願意留下,也算是有了活幹,不至於一分錢不掙。」
那婆子歡喜道:「那就多謝二爺了。」忙叉手行下禮去。
薛蝌又與她寒暄了幾句,便逕自從角門離開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