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掌櫃見賈璉發怒,只猶豫了一下便堅決道:「不見家主印信我是不能交賬的,這是我們林家的規矩。」
賈璉沒成想這魯掌櫃跟茅坑裡的石頭似的又臭又硬,怎麼說都不聽,兩人說著著說著脾氣就上來了,賈璉就嚷嚷著要這魯掌櫃滾蛋。
宋春生見事不可控,忙叫兒子宋大成去找小姐拿個主意,自己只在兩人中間苦勸。
黛玉聽完忍不住歎氣,原以為賈璉至少也會到了蘇州再出ど蛾子,沒想到就這麼巧讓他發現了林家的銀號。好在賈璉雖有些才幹卻不是心狠手辣之輩,又貪財好色,說不得要破些財才能讓他消停。怪只怪自己一個未婚女孩,就算發號施令也沒幾個人當回事,現在只能靠宋春生從中周旋。
因身在客棧,黛玉穿的就是出外的衣裳,倒也不用再換,當下穿上薄披風,戴上幃帽就要出去,赤霄、承影和郝嬤嬤跟著,水晶、珊瑚和紫鵑在客棧守門。
宋大成早去了院外等著,黛玉正要走時忽然想起一人,脫口而出道:「程大哥什麼時候走的?」眾人面面相覷,顯然誰都不知道。
正疑惑時,程夢星從房樑上跳了下來,拍著身上的灰塵道:「這客棧真是不像話,房樑上的灰塵足有一寸厚。」
黛玉奇道:「你跳到房樑上去幹嗎?」
程夢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顧左右而言他:「我去找蘇雲恆那小子來給你撐腰。」說著話已是出了房門,也不從院門走,直接跳牆就到了他的院子。
不說眾人嚇了一跳,黛玉也是兀自納悶。
程夢星跳回自己院子後不禁鬱悶至極,以前養成了習慣,在姑娘家的房裡時一聽有外人就趕緊藏起來。剛剛一聽有人尋黛玉,想都沒想就跳到房樑上去了。後來雖然反應過來,但是總不能又忽然跳下去,心裡只盼望著眾人都忘了他,讓他獨自去丟人,沒想到卻還是被黛玉想起
店裡掌櫃得知黛玉要出去,早已雇了一乘小轎等在門外,其餘人等就步行跟著。好在距離不遠,不過一忽兒就到了。
黛玉下了轎,只見許多人站在門口張望。抬頭一看,正是寶盛元銀號。赤霄、承影英雄終有用武之地,忙上前把圍觀眾人分開一條路讓黛玉進去。
店裡擠著十來個人,店裡的夥計、賈璉的小廝,再加上宋春生和魯掌櫃,都亂成一團。其中賈璉的聲音最高,一直嚷嚷著讓魯掌櫃捲鋪蓋滾蛋。否則就給他好看。
宋大成忙喊了一聲小姐來了,眾人方停了吵鬧向門口看去。
黛玉身材修長,穿著素白色暗紋單衫,戴著帷帽一言不發,顯是不悅至極,身邊站著的嬤嬤不怒自威,兩個丫鬟更是一身煞氣。
店裡的眾人一時都愣了,賈璉忙上前笑道:「林妹妹來了」
黛玉不等他說完就沉聲道:「生意還做不做了?要吵架的都到後堂去!」門外那麼多人圍觀定會對生意造成不良影響,還是先把人弄到後院去再說。
魯掌櫃有些臉紅,見宋春生上前請安。知道這小女孩就是林家現任家主,便忙上前行禮,帶著眾人去了後堂。
後堂是客人光顧時談生意的地方,佈置得大方得體。一時眾人按賓主坐下,賈璉便先告狀道:「林妹妹,這掌櫃的脾氣這麼大,怕是不能用了,把他辭了,表哥給你另找他人。」
黛玉微微一笑。道:「多謝二表哥。」魯掌櫃站在一旁聽了這話就臉色灰敗,卻聽黛玉又道:「魯掌櫃脾氣好不好我是不大知道,不過我看過賬冊,魯掌櫃做生意還是很不錯的。我可捨不得把他辭了。」
賈璉立時正色道:「林妹妹你年輕不知道,這些做掌櫃的都是算計主家的銀錢中飽私囊,我是怕你被人騙了,這才要幫你查賬的,誰知這掌櫃的做賊心虛硬是不讓我查賬!」說完還重重哼了一聲。
黛玉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就多謝二表哥了,我雖年紀小,卻也知道些道理,賬目也能看得懂,我們林家從來都是一年一盤帳,現在還不到時候,就不用二表哥操心了。」
魯掌櫃本是惴惴不安的,生怕小姐見他跟賈公子起爭執而遷怒於他,沒想到小姐年紀雖小,心裡卻亮著,三言兩語就將賈璉摘了出去,不由暗喜。
賈璉無話可對,見這屋裡都是林家的人,形勢比人強,多說無益,便先告辭離去了。
黛玉看賈璉黑眼圈明顯,身上疑似有酒漬,走起路來又有些腿軟似的,懷疑他是昨天去喝花酒把錢花光了,今日正巧碰到「肥羊」便想宰上一宰。
本想著用錢把他打發了,現在看來怕是個無底洞,還是先觀望一番再說。黛玉可沒有林如海那麼豪爽,一出手就是幾萬兩給了賈璉,賈府蓋個園子就給了一百萬,想想都覺得心疼。不過這也有些好處,起碼以後賈府落魄時,黛玉也不會覺得欠他們什麼
宋春生見賈璉走了才鬆口氣,向黛玉笑道:「魯掌櫃不僅管著這家銀號,還總管徐州府三個鋪子,小姐要不要見見另外兩個掌櫃?」
林家的店舖零零總總加起來有好幾十,分佈在天南地北,見這一兩個掌櫃的也無甚益處,黛玉便道:「不必麻煩了,今年的賬我都細細看過,沒有什麼大的出入。」又對魯掌櫃道:「你們都是林家的老人了,若是用心做事,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們,只是我也不是好唬弄的人,要想渾水摸魚我可不會姑息。」
魯掌櫃本來看她甚是年輕貌美,只敬她是老爺唯一的後人,後來見她言語爽利,心明眼亮,說起話來也頗有威儀,心下歎服,聽黛玉這樣說,忙連聲應是。
黛玉也無心再看其它,說了幾句話便婉拒了魯掌櫃的午飯邀請,打道回府了。
且說蘇雲恆到了府台大人家就被直接請去了正廳,一進去,屋裡坐了好幾位身著官服的人,見蘇雲恆進來,都呼啦啦的迎上前拱手為禮。
這幾位都是徐州本地官員,本來文官武官是不搭界的,只是蘇雲恆是皇帝外甥,且出身顯赫,明擺著以後會青雲直上,只有傻子才會不提前巴結他。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的熱鬧極了,蘇雲恆只是靜靜聽著,偶爾插言。文官聚會一般都是談論詩酒美人,只是蘇雲恆是武官,眾人不知他文化程度有多高,是以不敢貿然吟詩作對。本有官員要去青樓請幾個清倌人來助興,卻被府台大人擋了回去,說是影響不好,事實上只是府台大人心中另有打算罷了。
兩條路都行不通,府台大人只好提前開宴,以酒助興。時人都愛把清秀的小廝放在外院服侍,一來賞心悅目,二來也可當做男主子「出火」的備用品,這已是大戶人家的規矩,因此也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妥。
府台大人家的小廝也是不同凡響,個個都在十三四歲間,生的花容月貌各有千秋,且都會做張做致撒嬌哄人的,簡直比那堂子裡的姑娘還嗲。
府台大人本來見蘇雲恆身邊跟著的小廝唇紅齒白,心裡便跌足歎道:「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是斷袖,女兒這下可要吃苦了!」及至開宴時,便投其所好,盡挑那些長得俊俏的小廝來上菜,卻也是奇怪,蘇雲恆也不拿正眼看這些小廝。
府台大人心中納悶,難道這定國公世子十七歲了還沒有開竅?酒過三巡,府台大人沖一旁站著的小廝使了個眼色,那小廝便悄悄退了出去。
不一時,從廳上側門進來一個碧玉年華的少女,扶著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頭,邁著碎步走進了正廳。
眾人都停下手中筷子望向她,這女子嬌羞怯怯的先向府台大人行了禮,稱呼他父親。
眾人方才恍然大悟,紛紛向蘇雲恆投去意味不明的眼神。府台大人見女兒出來,便笑著撫鬚道:「快來見過眾位世伯跟這位蘇大人。」
那女子迅速掃了蘇雲恆一眼,看他貌若天神,俊朗難言,兩頰頓時紅了起來,接過侍女遞過的酒壺,順著圓桌逐一斟酒請安,不一時就到了蘇雲恆身邊。
蘇雲恆看出府台大人打的主意,心中不悅,見那女子居然不知羞恥自己湊了過來,不禁皺眉。松子最怕世子一時控制不住會把那女子一掌打飛,見那女子硬往世子身邊湊,便忙上前把她擠開,接過她手中的酒壺笑道:「還是讓小的來吧。」便自己給蘇雲恆斟了酒。
那女子自恃貌美,素日裡把自家的幾個姐妹都遠遠的比到後頭,也因此不被嫡母所喜。這次父親給了這麼好的機會,若是不好好把握,怕是以後就更被嫡母打壓,沒有翻身之地了。
她打定主意,輕輕一個轉身來到蘇雲恆另一側,臻首低垂柔柔的行了一個大禮,低聲說道:「小女子田桂華,給蘇大人請安。」(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