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寶玉喊黛玉去賈母房裡吃飯,用完飯,賈母便殷殷囑咐寶玉到林家好生跟著鳳姐兒不要亂跑等語,門外就有嬤嬤回說定國公府有人到。
黛玉知是昨日那兩個女暗衛到了,果然看見一個嬤嬤身後跟著兩個侍女打扮的人,正是她二人。
那嬤嬤向賈母行了禮又去跟黛玉問好,寒暄後言歸正傳,向賈母道:「因怡嘉公主自從上次見過林姑娘後,日日惦記著林姑娘,她又不得出宮,便特特跟太后討了一隻袖狗送來給林姑娘解悶。這袖狗是西藏進貢來的一對袖狗生下的,只活了兩隻,另外一隻是怡嘉公主養著。我們公主怕林姑娘養不好,又送來兩個抱狗丫頭,這兩個丫頭雖然不大會伺候人,手腳倒還利落。」扭頭叫赤霄、承影上前磕頭。
黛玉沒想到蘇雲恆竟以這樣的借口送這兩人來,正暗自好笑,又見那嬤嬤拿過一個籃子,掀開上面蓋著的錦緞,露出一隻不到巴掌大的小黃狗。黛玉情不自禁走上前去細看,那袖狗果然是可以放在袖子裡,身材極其嬌小,兩隻圓圓的大眼睛水汪汪的,黛玉喜歡極了,當下忙謝過公主好意,便親手接過籃子。
時下大戶人家也有喜歡餵養寵物狗的,不過最好的品種也不過是哈巴狗之類,袖狗是西藏進貢,傳說是一種神秘的用來祈禱的狗,一般是西藏活佛和上層貴族才能餵養,本朝是只有皇宮之中才有的,寶玉也甚稀奇,跟著黛玉圍著籃子看那小狗。
自此,赤霄和承影便留在了黛玉身邊。
匆匆三日過去,鳳姐兒和賈璉住在林府忙得不亦樂乎,每日從賬房支的錢都做成帳,晚間宋嬤嬤都要送給黛玉查看一遍。因採辦一項紛繁複雜。除了賈璉,賈芸、賈芹等也都來分一杯羹,黛玉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轉眼已到了開喪之日,黛玉整日的跪在靈堂的簾子後面磕頭答謝來賓,不消兩天已是精神恍惚,卻也只能咬牙撐著。
賈母原吩咐寶玉守在靈堂露個臉,以後接管林家名正言順些。只是黛玉幾句話便把他哄走了。寶玉也樂得不去應酬那些祿蠹之流,鎮日在林府閒逛。
不過開喪第三日上賈璉就已耐不住了,直言要林管家交賬。林管家推脫不過只得說林家家主現在是黛玉。只有家主吩咐交賬才可交賬。
賈璉便跟鳳姐兒商議了試探黛玉,黛玉自是不願,只說若要支銀子,只需去賬房寫明所辦事項便可,交賬不是一時半刻就能交完的,還是先辦喪事要緊。
賈璉素知林家有錢的,哪裡還能忍得住?因見林家外院管事的不過是一個林管家而已。只需讓他不能管事便萬事大吉,便讓賈菖賈菱去辦此事。
賈菖賈菱商量著弄了些瀉藥來,準備下在林管家茶水裡。這日瞅著林管家去了東邊賬房上的閣樓,賈菖賈菱又生一計,與其下瀉藥還有跡可循,不如直接推他下樓,到時無人看見,無論是摔斷了腿還是摔破了頭都可推說他年紀大了,正好趕他出府。
兩人見林管家進了閣樓上的屋子,便悄悄跟了上去藏在一旁。果然沒多久林管家便關上門出來了,賈菖悄悄跟在後面順勢一推,林管家沒有防備,登時滾落台階,暈倒過去。
賈菖賈菱看他一動不動還以為摔死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嚇得匆匆逃去找賈璉了。
這一幕都被奉命看守賬房的小廝張大柱看在眼裡,他不過是去上個廁所,回來時便正巧看見賈菖推林管家。眼看賈菖賈菱逃遠了。張大柱忙上前去看林管家。
林管家年紀已過半百,渾身骨頭都脆了,哪禁得住這一摔?好在這樓不高,又是木頭製成的台階。因此只暈了一時,張大柱一叫便即清醒過來。
林管家顧不得摔斷的腿,忙問張大柱有沒有看見是誰推他下去的,張大柱一一說了那兩人的相貌打扮,林管家知道是賈家來幫忙的賈菖賈菱,恨道:「這賈家人恁的歹毒,圖謀林家財產就下這樣的狠手,姑娘以後還不知被他們怎麼折磨呢!」
張大柱見他站不起來,又疼得臉色發白,忙背起他往外跑。
不消片刻,林家上下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林管家摔斷了腿,需得臥床三個月。
鳳姐兒知道是賈璉幹的好事,背著人不由埋怨賈璉做事不留後路,賈璉也恨賈菖賈菱太過狠毒,把事情鬧得大了不好收場。
只是事已做下,悔之晚矣,賈璉得知沒人看見也就罷了,若是林管家知趣不提,那就算過去了,若是說了出來,也可推說他老糊塗了。
黛玉聽說林管家摔斷了腿,忙問有沒有大礙,得知只需靜養即可後,又命人開庫房送些補品去。
林管家擔心黛玉也會被人下毒手,這邊大夫還在號著脈就吩咐人速去請宋嬤嬤來。
一時宋嬤嬤把實情悄悄告訴了黛玉,黛玉暗自沉吟,賈菖、賈菱素日靠著賈璉和鳳姐兒,這事必是賈璉吩咐的,只是賈璉雖是色鬼,卻不是這等狠毒之人,多半另有內情。
黛玉暫且不去想這些,眼前林家沒有了管家,就如同少了那一層窗戶紙,鳳姐兒只需一句你小孩子家不懂這些便可架空自己。
好在林家下人雖少,留下的卻都是忠心耿耿之人,黛玉一時間想不出好人選,便命宋嬤嬤速去叫人把管著莊子的宋春生叫回來暫時接替林管家。
宋春生是宋嬤嬤的兒子,宋嬤嬤自然無異議,立即去辦此事了。
本來林家除了大管家是林管家外,還有幾個管事,只是都是各管一份事務,而且互相不服氣,此時提拔哪一個怕都不好,且林管家的兩個兒子一個在蘇州總管田地,一個在金陵總管店舖,雖有本事,一時半會也來不了,只得讓宋春生先頂一陣。
宋嬤嬤剛走,鳳姐兒已是尋了過來,見了黛玉便連聲歎道:「林管家竟摔斷了腿,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可怎麼是好?」只等著黛玉主動開*賬。
黛玉微笑道:「林管家人老了,連日辛苦難免精神恍惚,便讓他好好養一養。」
鳳姐兒見她不提,只得道:「林管家管著賬房,他一走,這賬房可就亂了套啦。」
黛玉做恍然大悟狀道:「這倒也是,還需趕快尋一個可靠之人接替林管家。」
鳳姐兒忙道:「不用另找了,老太太早就說讓林之孝來管事,林妹妹只管放心好了。」
黛玉聽說是賈母吩咐的,且這林之孝的老婆早認了鳳姐兒做乾娘,這些人俱是一夥兒的,心下不悅,便故作惋惜道:「這可不巧了,父親以前把宋嬤嬤的兒子宋春生給我管莊子時就說,宋春生為人忠厚,以後正可接林管家的班,我早已命人去接他了,這會兒只怕人已在路上了。」
黛玉抬出林如海說事,鳳姐兒也不好強拿賈母壓她,只好悻悻離去。
黛玉看她走遠方才鬆了一口氣,想起賈母居然也惦記林家家財,不禁有些心寒。
事實上賈母能定下林之孝這個人選是頗經過一番鬥爭的,林之孝本是賈母提拔的,又跟鳳姐兒一派,這就繞過了王夫人。王夫人早就想把自己陪房安插進來,鄭華、來旺二人早已待命多時。還是賈母強以長輩的威勢壓下,又許了王夫人可以讓鄭華暫代林之孝的位置才算罷休。
這邊賈璉見鳳姐兒回來忙上前問道:「如何?她知道了嗎?」
鳳姐兒沒好氣瞪他一眼,道:「有本事做就有本事認,又沒人去殺你的頭!」
賈璉訕笑道:「這也不是我做的——這麼說,林妹妹是知道了?」
鳳姐兒坐下道:「放心好了,她不知道。」
賈璉臉上露出笑榮,道:「林管家還是挺知趣的。」喝了口茶,又道:「去了一個林管家,來的還是個林管家。什麼時候叫人去接林之孝來?」
鳳姐兒道:「不用接了,人已經在路上了。不過不是林之孝,是替林妹妹管著莊子的宋春生。」
賈璉大吃一驚道:「管莊子的怎麼能當大管家?」想了一回狐疑道:「不會是林妹妹疑心我們搶她家產,故意防著我們罷?」
鳳姐兒嗤笑道:「瞧把你聰明的!你只管放心,林妹妹感激我們還來不及呢。這宋春生是林姑父生前早就安排下的,先替林妹妹打理莊子,自然對林妹妹忠心,再來做管家是順理成章。況且他還是宋嬤嬤的兒子!」
賈璉聽了不由歎道:「天下間疼女兒疼到這份上的,也只有林姑父一個了。只可惜林家沒個男丁,林姑父打算得再好,這家產也到不了林妹妹手裡。」
鳳姐兒便悄聲問道:「你說林家如何如何有錢,我怎麼看不出來?太太都說林家早就精窮了。」
賈璉不屑道:「太太知道些什麼?林家人口少,行事低調,哪像我們家空擺個架子給人看。」不願多說,起身徑直走開了。
鳳姐兒看他不願多說也只得罷了,哪裡知道賈璉若要舉例子證明林家確是豪富,就只能供出自己在揚州買的名妓梁桂林價值幾何,到時只怕鳳姐兒要抓花他的臉。(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