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終究還是沒有帶烤鴨回來,理由是店家關門了,承影得知後忙好好教育了她一頓,烤鴨香味重,一不小心就被人循著香味揪出來了,如果是這樣被人發現,那真是太不酷了。
這日馮紫英宴請寶玉薛蟠,寶玉到時,薛蟠正一邊同錦香院的妓女雲兒調笑,一邊覷著眼看唱小旦的蔣玉菡。那蔣玉菡因是唱小旦的,長得風姿綽約,眉清目秀,一舉手一投足韻味兒十足,直看得薛蟠心癢難耐,幾回要說些風話調戲他,只是礙於蔣玉菡跟許多豪門世家又牽連,一直不敢下手罷了。
一時寶玉進來,大家喝茶時,寶玉擎著杯子向馮紫英笑道:「前兒你說的幸與不幸之事,我晝夜懸想,今日一聞呼喚即至。」
馮紫英笑道:「你們令表兄弟倒都心實,前日不過是我的托辭,誠心請你們喝酒,又怕你們推脫,故此說這句話。今日一邀即至,誰知都信真了。」眾人聽了也不過一笑而過,便都不再提起。
馮紫英放下心來,幾個月前自己奉命去了甘肅一帶,聯繫了當地太子一派的府台縣令,眾人商議著做了個大陷阱,馮紫英躲在人群中親自看著林如海掉進滔滔洪水中才放心離開。這一次功勞立的大,想來陞官發財指日可待,回來後一高興差點就說了出來,後來才想起林如海還有一個女兒住在賈府,如今雖然形勢明朗,但太子殿下還未起事,若是走漏了消息可不是鬧著玩的,因此今日便拿話糊弄過去了,好在薛蟠是個草包,寶玉雖聰明,在這上面卻不用心,都相信了。
酒菜擺上桌,眾人依次坐定,馮紫英便命唱曲兒的小廝過來進酒,又命雲兒也來敬三鐘。幾杯酒下肚,幾個人便行酒令作耍。
少刻,寶玉出席解手,蔣玉菡便隨了出來。兩人站在廊簷下,寶玉見他嫵媚溫柔,心中十分留戀,便緊緊搭著他的手道:「閒了往我們那去。還有一句話借問,你們貴班中有一個叫琪官的,他在那裡?如今名馳天下,我獨無緣一見。」
蔣玉菡笑道:「就是我的小名。」
寶玉聽說不禁欣然跌足笑道:「有幸,有幸!果然名不虛傳。」想了一想,把扇子上的玉墜解下來遞過去以做初見之禮。
蔣玉菡接了,笑道:「我這裡得了一件奇物,今日早起方繫上,還是簇新的。」撩開衣裳,將寄小衣的大紅汗巾子解了下來,遞過去道:「這汗巾子是茜香國女王所贈之物,昨日北靜王給我的。若是別人,我斷不肯相贈。二爺請把自己的解下來給我繫著。」
寶玉見他解汗巾子時不小心露出的一方肌膚,潔白細膩不下於襲人,不由得心馳神往,見他以汗巾子相贈,顯是表示親近之意,一時喜不自勝,忙把自己身上一條松花綠的解下來給他。
兩人正束著汗巾子,只見薛蟠突然從旁跳出,拍掌道:「我可拿住了!」拉住寶玉和蔣玉菡不放,二人均是大窘,直到馮紫英出來解圍,眾人方又進去飲酒。
一時散了出來,寶玉拉著蔣玉菡的手戀戀不捨,蔣玉菡道:「如今我在各府裡唱戲,雖有那行事忒不像的,我也不過是躲著罷了,只盼著過幾年就能置些小產業,出來清清靜靜過日子,到時候就能自由自在了。」
寶玉笑道:「要置產業還不簡單?我回去就命人去京郊置辦一個小莊子,記在你名下,你若是閒了,也可去散散心。」
蔣玉菡忙道:「這怎麼好?要說銀子我還是有一些的,怎麼能讓賈兄破費。」
寶玉堅持如此,蔣玉菡沒法,只好道:「我就把攢下的私房錢送來,賈兄尋人幫我置辦如何?」
寶玉忙答應一定辦妥,二人正要分手時,蔣玉菡突然道:「不知貴府的表小姐是不是姓林?」
寶玉奇道:「是啊,怎麼了?」
蔣玉菡笑道:「我昨日聽北靜王跟人說,貴府姓林的表小姐國色天香,文采出眾,堪為當代第一才女,言下之意頗為欣賞。」
寶玉並未多想,只是心中得意,笑道:「過獎過獎。」便不多話,上馬自去了。
蔣玉菡看他顯是沒有明白,歎了口氣,自行離開。
晚間眾人在賈母處說話,寶玉看寶釵手腕上籠著香串子,疑心是元春賜下的那串,便笑問道:「寶姐姐,我瞧瞧你的那香串子。」
寶釵見他要,一時有些為難,現如今以瘦為美,想來宮裡也是如此,因此這賜下的香串子竟是小了些,今日費了許多力氣才帶上,當著這許多人的面取不下來只怕不大好看。
因除了寶釵寶玉得了這香串子,眾人都沒有,見寶玉問,探春迎春等都圍過來看,寶釵沒奈何,只得咬牙往下取。
此時已是夏天,寶釵穿的紗衫本就輕薄,再加上袖口寬大,動作大了些竟露出半條雪白臂膊,直看得寶玉艷羨不已。
薛姨媽本在得意於女兒跟寶玉得了一樣的賞賜,正想跟賈母說道說道時,卻見賈母皺眉望著那邊。薛姨媽忙回頭看時,卻是寶釵當著這麼多人面竟露了胳膊。
這時已經不是被年輕男子看了胳膊就要上吊自殺的年代了,但是這個樣子終究有傷體面,薛姨媽勉強說了幾句話,就藉故拉著寶釵走了。
五月初一日,因元春的命令,賈府上下齊去清虛觀打醮,賈母不滿元春跟自己唱反調,賜給寶釵的東西與寶玉一樣,黛玉的反而低了一等,只去了大半天就懶怠去,隻鳳姐兒還是好興致,仍舊天天去聽戲。
初三日是薛蟠生日,寶玉與蔣玉菡有約在先,便沒去赴宴。
寶玉帶了兩個清客相公和一群小廝,會同蔣玉菡,便縱馬去了京郊看莊子田地。蔣玉菡看中了一處臨河的,房屋也現成,便要定下這一處。
寶玉忙勸道:「還有兩處沒看呢,不如我們明天看了再定。」
蔣玉菡苦笑道:「怕是明天沒空,忠順王早就命我過府去,這一去少說也要幾日不得見了。」
寶玉素知忠順王脾氣暴躁,愛玩男寵,蔣玉菡去了那,只怕要大大的遭罪,一時心裡大不是滋味。
當場付錢買了那莊子,因莊子內的正廳擺的傢俱竟是紫檀木的,寶玉便替它取名為紫檀堡。兩位清客相公自去衙門辦手續,寶玉又命兩個小廝去定制紫檀堡的匾額,還剩下幾個小廝,看寶玉和蔣玉菡情深款款的樣兒,便知趣自退下不提。
一時屋裡只剩了寶玉和蔣玉菡,寶玉拉了蔣玉菡的手道:「你只管放心,你要是不願去忠順王府,就在紫檀堡住著,保管沒有人知曉。」
蔣玉菡曾聽說過同行的小戲子曾被忠順王玩殘了才放出來,因此這些日子一直在找靠山。北靜王雖自詡風流,也頗喜愛他,只是既佔了他的便宜卻又不願得罪忠順王,沒奈何只得另找他人。馮紫英不好男風,薛蟠雖好男風,卻為人粗俗,而且地位低下,連太子身邊的一條狗都算不上,還剩一個賈寶玉,縱然年紀小,卻極是有情,也肯幫著他,便存心要跟賈寶玉做成好事,此時見寶玉如此說,便使出媚人的手段,沒一會功夫就將寶玉帶到了床上去。
寶玉曾跟秦鍾有過經驗,不過秦鍾稚嫩,兩人只是好奇好玩,哪有蔣玉菡這般經驗老道,不消多時就讓寶玉欲仙欲死起來。
一時雲消雨散,二人百般溫存不消多說,寶玉自是發了無數個誓言,又把身上扇墜腰間荷包,連頭上的珠子也拆下兩顆給了蔣玉菡。
自此以後,寶玉每每打著北靜王的旗號往紫檀堡來會蔣玉菡,眾小廝自然不會多嘴,連那兩個賈政養的清客相公為著討好寶玉也是三緘其口,寶玉一時是情場得意,*處更賽神仙。
這日黛玉寶釵和鳳姐兒都在賈母處,寶玉進來見黛玉只顧著跟賈母說話,理也不理他,想起這些天自己跟蔣玉菡放浪形骸,一時有些愧疚,便去跟寶釵搭訕笑道:「薛大哥哥的生日,偏生我身上不好,又不得去。大哥哥不知我病,倒像我推故不去似的,倘或明日閒了,寶姐姐替我分辨分辨。」
寶釵明知那日寶玉是出門會朋友去了,只是不知是誰,讓鶯兒跟茗煙打聽,茗煙也是神神秘秘的不說,心裡料著定是不做好事,見寶玉這樣說,心裡冷笑,只道:「這何須多說?弟兄們日日一處,要存了這個心倒生分了。」
寶玉又道:「姐姐怎麼不聽戲去?」
寶釵抓住了機會便出言諷刺道:「我怕熱,看了兩出,熱得很。要走,客又不散。我少不得推身上不好,就來了。」
寶玉聽了大覺沒意思,便又笑道:「怪不得她們拿姐姐比楊妃,原來也體豐怯熱。」寶玉這幾日與蔣玉菡混在一處,整日調笑取樂,一時說順了嘴,竟然在寶釵面前也放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