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斯看了看跪著的惜妃,沒有說什麼,也轉身走了。留下惜妃跪在原地。
走到十一層房間內,晚餐送來了。今天湯不錯,麵包也夠軟,但他好似如鯁在喉,憑著平日裡訓練出來的將晚餐全都塞進肚子。吃完後他聯繫了膳房,詢問惜妃的侍女去拿晚餐了沒有,得到的答覆是去拿了,他又轉而問了侍女。
果然惜妃沒有吃,哈迪斯和衣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讓她去,餓了自然會吃。
他睡不著,翻來覆去一會兒後,感覺外面有點降溫了,於是聯繫主機:「十層辦公室門前走廊地面溫度三十八度啟動。」
門口的守衛又一次的換班了,每四小時換一次班,讓當班的侍衛警覺性永遠保持最佳狀態。那些當班的侍衛看到一個小女人跪在門口,侍女拿來晚餐求她,她不吃;勸她回去,她依舊跪著。原因就是求陛下開恩赦免了阿奇裡斯,一個今天才見到,根本不認識的人。
每當侍衛當班完,走到僻靜處聯繫阿狄尼赫斯,將情況告知。
夜更深了,茶蜜兒知道勸不回惜妃,感覺到地面上依舊保持著溫暖,但應該還不足以抵擋半夜的寒冷。於是她趕緊的回去,拿了兩條被子過來。
見到惜妃身體開始有點搖晃了,這女人畢竟是為了自己人求情,守在門口的侍衛都看不下去了,提醒了茶蜜兒一聲:「看來不跪到明天早上,陛下是不會來的。要不幫她身下墊一條,一條披著,再讓她靠著牆邊,這樣能撐多一點時間。」
也不管惜妃肯不肯了,茶蜜兒和如花硬是將有點體力不支的惜妃夾起,按照這個方法幫她膝蓋下墊一條,身上披上一條。
那些當班下班的守衛匯報,地暖已經開了。還跪著的惜妃被照顧著,阿狄尼赫斯還是沒睡好,輾轉反側到累極才睡著。
天剛亮,他又醒了,聯繫主機查看留言,應該又有一個侍衛下班了。惜妃大約依舊跪在那裡。但情況讓他一驚,惜妃不久前暈過去了。
在太醫院裡,阿狄尼赫斯見到了正在輸葡萄糖的惜妃。
「因要避免使用藥劑,所以改用生理水加葡萄糖注入,還幫她直接灌入胃部二百毫升的營養物質。她身體本來就虛弱。地球人不吃飯可以撐七天,但她連水都不喝,就撐不了多久。」太醫長輕緩地揭開棉被。將惜妃亞麻長袍擺撩起,露出了她有點發青的雙腿:「地球人是不適合長跪的,據說地球人跪死的也有,就算體力較好的,跪個二天就不行了。她應該從沒有那麼長時間跪過,所以腿部有點血液不通暢。我待會兒會幫她用光譜治療儀照一照,不能讓她再跪了。」
太醫長放下被子,到一旁將水晶板遞給了阿狄尼赫斯:「這是她的診療結果。」
阿狄尼赫斯看著水晶板內的圖像時而模糊、時而扭曲:「這東西壞了嗎?」
「沒壞!」太醫長回答道:「是她戴的寒晶發出的磁場。寒晶好像在聚集能量。第一次見到時沒有一點磁力,而現在磁場越來越大。我會想辦法改進診療儀的,但光譜治療儀很難短時間改進。到時只能將寒晶先取下了!」
阿狄尼赫斯走到病床前。手指輕輕捏著惜妃脖頸上的寒晶,比鑽石還明亮的寒晶發出陣陣絢爛的寒光。他縮回了手:「不能取下,她必須戴著。你可以轉一下思路。不是有阻擋輻射的衣服嗎,做給套子給寒晶套上,不就行了?」
太醫長頓時茅塞頓開,也帶著幾分諂媚地道:「陛下好主意,我怎麼沒想到?」
阿狄尼赫斯沒心思聽拍馬屁的話,往門外走去:「你就照顧著,有什麼事立即通知我。」
阿狄尼赫斯到了辦公室,剛處理了一些事,太醫長就來電了,說惜妃自己拔了針頭出了太醫院。而侍衛也來了消息,惜妃又在門口跪著了。
該死!阿狄尼赫斯完全失去了繼續處理公務的耐心,罵了一句後,手指抹著嘴唇後,用牙齒輕咬著指甲。
夜幕又要降臨了,茶蜜兒端來的飯和湯放在惜妃身邊,直到湯變冷了,惜妃還是沒有動。
皇宮裡如果晚餐時議論些什麼的話,無一例外的都提到又個倔得要命的女人,不分晝夜地跪在王辦公室門外,就算暈倒去了太醫院,醒來又回去繼續跪著。
阿狄尼赫斯硬是讓自己排空所有紛亂的思緒,將公務處理完。他站起走了出去,將惜妃依舊跪著,只不過是跪在牆邊,頭無力地垂靠在牆面上。精神已萎靡,身體往下縮。
「你到底想怎麼樣?」阿狄尼赫斯又氣又心疼又無奈,故意加重語氣喝斥:「難道你想逼宮嗎?」
惜妃靠在牆邊跪著,微弱的聲音異常的輕,好似象空氣一般的飄:「再這樣下去,此王朝一定會滅亡。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陛下為了寵信哈迪斯惹怒民眾,我必須做些什麼。」
這幾句話,攪得阿狄尼赫斯的心簡直軟如稀泥,翻江倒海的來回翻騰。他直歎氣,為這個讓人心疼的小女人,應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惜妃的聲音輕輕地繼續傳入他的耳中:「我其實還有沒說的……資料缺失,後世按照片面的東西,就認定陛下是個長期不管朝政,荒淫無道的昏君。排在所有昏君之首……」
阿狄尼赫斯絢爛的紫眸,眸光一聚,眼核縮到一點。他在後世眼裡居然是昏君!那個睿恆老是拿他比較,不是因為他的業績,而是因為他的「無道」?後世哈迪斯消失,他成了昏君,還是昏君之首!
惜妃靠在牆邊,苦苦支撐著,嘴裡輕聲喃喃:「但陛下不是這樣的,所以我要活著……活著回去告訴每個人,陛下不是這樣的,他不是昏君……」
茶蜜兒跪著苦求了起來:「陛下,惜妃不能再這樣跪下去了,求陛下開開恩吧,求陛下了!」
阿狄尼赫斯咬了咬嘴唇,猛地轉身離開……
茶蜜兒如果能哭,一定會哭出來了:「惜妃,你就別倔了,別跪了,真的別跪了。」但惜妃依舊跪著,眼睛閉著靠在牆邊。
阿狄尼赫斯去了哈迪斯的房間,兩人站在露台上,眺望著即將剛剛升起的夜星。俯瞰著氣勢磅礡波塞冬尼亞,整個城市在星光的照射下朦朦朧朧,道路兩旁的水晶路燈一盞盞亮起,城市越發的美麗。依稀能看到芝麻點般大的人影,在街道上行走,而最為熱鬧的依舊是萬歡殿。
「我是昏君,你將消失,這就是我們最終的命運嗎?」阿狄尼赫斯看著他的星球,他的城市。心中無限感慨和依戀:「我承認我做得還不夠,寵信奸妃幾乎毀了我,但我一直努力讓星球繁榮維持下去,想讓你也過得好一點。他們怎麼可以判定我是個頭號大昏君?」
哈迪斯得知情況後,也很驚訝:「陛下即位以來從未發生過大的叛亂,附屬星球達到歷史最高,就憑陛下被大臣扔下皇宮,就說陛下是昏君?」
「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定下的。但如果我死了,惜妃必須活著回去!」阿狄尼赫斯轉身看著哈迪斯,紫眸中滿是期盼:「你真的想讓惜妃死嗎?難道你不想讓你和我的後世,再也見不到惜妃了嗎?」
哈迪斯鼻子內發出一聲歎息:「陛下喜歡上她了?」
「難道你不喜歡她?」阿狄尼赫斯就像以前一般,拍了拍哈迪斯的肩膀,此時的臉上說不出的寂寞和悲涼:「你應該已經瞭解,我的後世為什麼那麼寵愛她,因為她不可多得!如果可以,她會用命來救我們,她懂得愛、會愛,這樣的女人很難再找到。不要讓她跟著我們一起消失了……」
哈迪斯灰眸的冰融化了,他知道阿狄尼赫斯一直容忍著他、遷就他,對他給予僅次於王的特權。他終於緩緩道:「全由陛下決定吧,我是陛下的臣子,應該遵從陛下每一個決定!」
阿狄尼赫斯嘴角微露出笑意,他深深地看著哈迪斯,隨後轉身飛快地朝著十層的辦公室走去。不用命令,哈迪斯緊跟其後。
一到惜妃跟前,阿狄尼赫斯就低頭宣佈:「惜妃,我赦免他,你起來吧!」
但惜妃沒有動,她縮著身體,頭靠在冰冷的水晶牆面,一動都沒動。
「惜妃!」阿狄尼赫斯彎下腰,手扶上惜妃的肩膀。惜妃被輕輕一碰,失去支點,身體往旁癱軟了下去。
不好!阿狄尼赫斯大驚,胳膊一把扶住了惜妃倒下的身體,將她橫抱了起來。
臉色發青,嘴唇蒼白得像紙一樣,眼睛緊閉著,哈迪斯立即上前用手指搭在惜妃脖頸旁,脈搏虛弱無力,時有時無。他立即從阿狄尼赫斯手中接過惜妃,往太醫院方向跑去。
阿狄尼赫斯立即用芯片聯繫主機,急切快速命道:「所有太醫到位,立即準備好全套急救設備……」
阿奇裡斯醒了過來,他不是連豬狗都不如的獨自扔在審訊室骯髒污濁不堪的地上,而是躺在柔軟乾淨的治療床上。身上的傷口,已經被治療過,身體正在快速的恢復。
吃的東西女官端來了,看著盤子裡香噴噴的麵包和番茄土豆湯。這二十多天,靠的是難得扔在地上的麵包,或者就是地上污物,熬過來的阿奇裡斯,眼淚都快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