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再回去拿飯盒了,惜之將鐵桶翻過來,拍了拍底部,將灰拍掉點後,打算就先將就下。那飯盒還沒洗,也比鐵桶乾淨不了多少。早飯沒吃,她的肚子快餓死了!
隊伍慢慢地往前挪,她看到在隊伍旁邊,躺著一個女人。這種女人見到過,非常會唱歌,皇宮裡總共十二個妃子時,就有三個負責高中低三個音階的這個星球女人。但不同的是,原本如同美人魚一樣的鮮艷長髮,變成了灰白色,並凝結成塊狀,看不清原來是什麼髮色了。長著細細鱗片的銀光臉龐,滿是污垢灰塵,但再多的灰塵也遮不住已經如老樹枯朽的皺紋。顯然她已經老了。
此時前面傳來了罵聲,扣點數的官員叫囂了起來:「點數不夠,挖夠了點數再說。」
那個五大三粗的女人,也不甘示弱地吼了起來:「不就少了一點?真是的,連這點都不能通融,那麼米飯就來一份雜糧二份白米飯吧。」
這個女人顯然胃口比較大,不光是兩份飯,外加了一份菜。官員扣去了點數,對著士兵點了下頭。打飯的士兵立即對著她大號飯盆裡「光當光當」舀了進去。
輪到她時,隊伍後面已經沒幾個女人了。她問了聲:「我就一個點多點,能點什麼?」
扣點數的官員見到她,顯然礙於她的身份,一貫生硬的態度終於緩和了點:「可以打一份雜糧或者一份湯。」
「那就來份雜糧吧。」糧食比湯能填飽肚子,她看著桌面上最大的一個金屬盆,裡面還有大約三四斤左右、灰黃相間的軟顆粒裝東西,也不知道裡面摻雜著什麼雜糧。
扣除了點數後,只穿著襯衣、還撩起袖子的士兵,舀了一勺子這看著就沒什麼胃口的東西,「匡匡」地被敲進了小鐵桶裡。
份量還是滿足的,三兩一定夠的。以她的胃口,應該還有剩。那麼留在晚上吃。
前面那個躺在一側的女人,讓她的目光難以轉移,忍不住走了過去,輕聲問:「你怎麼了?」
那女人側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半響才發出一聲嘶啞的聲音:「餓……」
不遠處蹲著吃飯的幾個女人,其中剛好吃完了飯。就地坐下休息,拍了拍剛吃飽的肚子:「老了,幹不動活。等死呢!」
在她旁邊的女人,用長長的舌頭舔去飯盒內最後一粒米後,冷冷地道:「糧食都是外星球運來的。不會餵給沒用的人。誰叫她老得那麼快,還沒力氣。」
有些女人的壽命比地球人還要短,惜之微微歎了口氣。將自己鐵桶內的飯,用手捏了一半出來,抓著蹲下,遞給了這個女人:「吃吧。」
原本奄奄一息的女人聽到後,渾濁的眼睛睜開,看到吃的就在跟前,好似一下有了點力氣,用皮包骨頭的手指。將飯團整個的掃了過來,塞進了嘴裡。
又見到鐵桶裡還有,一下將鐵桶也搶了過來。俯臥在地上,頭埋在鐵桶上,將裡面的飯扣進嘴裡。
在宮中和她一個星球的的妃子。是如此的光鮮高貴,而她餓成了這樣,如同野獸一般,……惜之一下就愣住了。
在旁邊拿著木棍、維持次序的低級武官看得真切,立即舉起木棍就吼著快步跑來:「敢搶東西,全吐出來!」
「別!」見武官真要打,她趕緊地阻止著:「大人,是我送給她的。」
武官舉起的木棍慢慢地放下了,臉上帶著幾分不解地看著這個顯然已經非常特別的女人,提醒道:「這裡是不准搶東西的,你不用包庇她。」
吃都吃了,吐出來又有什麼用?她淡淡一笑:「是我送給她吃的,只不過她餓急了,動作快了點,大人不要為難她了。」
既然送就送了,也省了麻煩。武官略感驚訝之餘,瞪了眼地上開始舔著乾枯手指上剩餘米粒的女人:「算你運氣,再說一遍,敢搶東西,就算吃下去的東西,也必須全部吐出來。」說完拎著粗長的木棍走開了。
地上的女人吃完後,將鐵桶往前面一推,隨即躺著繼續不動,好似沒有任何要感謝的意思。
而那些吃完飯正稍作休息的女人們,用看好戲的神情,看著她。而那些男人則臉上神情不一,有的是疑惑、大多是微露恥笑。
她微微歎了口氣,撿起了比洗過還要乾淨的鐵桶,往堆放礦渣的地方走去。
她回到樹下拿上了飯盒,又開始砸碎礦渣,尋找水晶。這次不同的是,十倍的水晶放在鐵桶裡,而算二十倍的則放在飯盒裡。
水晶很細,有些是半粒細米般的水晶顆粒。需要把石頭砸碎,慢慢地砸碎礦渣撿淘出來。又餓著肚子,一頓不吃還行,早飯午飯都沒吃,就感覺難受了。
下午時間較長,當兩顆日星斜西,到了五點方向時,終於聽到了勺子敲裝飯的金屬盆以及男人大喊開飯的聲音。
水晶磅秤上,一小撮含有雜質的普通透明水晶。計量的官員屏息看了磅秤頂端顯出的重量,抬起頭才報出了數字:「0.7錢,乘以十就是七錢,那麼就是0.7個點數。」
「還有這個。」她將手中的飯盒舉了起來。
「神啊,你居然還分開裝。」官員也只能稱上,不夠上稱了,再調整精密度後報出了數:「0.35錢,二十倍就是七錢,算做零點七個點數。加上剛才的,一共是1.4點數。還真有你的,從來沒見到這樣挖礦的,登記好去打飯吧。」
中午用去一點,加上現在的,就是1.6個點數。惜之去打了一份雜糧飯,當走到依舊還側躺在原地的女人跟前時,猶豫了下後,將飯盒裡的飯捏了一半出來,蹲下後,將飯放在了女人枯枝般的手中,隨後站起,慢慢地朝著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那女人感覺手上有東西,睜開眼睛一看,看到是雜糧後頓時愣住了,她微微抬起頭,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正是中午那個女人。早已如死灰般的心中,一股異樣的感覺慢慢地點燃。她手指顫抖地將雜糧塞進了嘴中,慢慢地嚼著,沒有中午時的狼吞虎嚥。吃得非常慢,彷彿要品味出什麼滋味來,最後她雙手掩面,手掌中掩蓋但依舊傳出的嗚咽聲。
玄匯中午的事已經知道,特地出來看這個女人還會如何,沒想到居然又送給沒用女人吃了。在惜之經過跟前時,他開口了:「夫人!」
惜之停下了腳步,一手拎著鐵桶,一手端著飯盒,轉身看著他。
於是他還算是善意地提醒著:「這裡每隔十天半個月,就有女人不是老死就是餓死。你又能救幾個?」
惜之輕輕地一笑:「反正一份飯我一個人吃不完,有人需要,那麼就送了吧。多謝大人,我休息去了!」說完就繼續往水塘那裡走去。
士兵回來就說她不一般,敢接近庫克羅普斯樹,居然還打算睡在那裡。看著這個來挖礦的夫人,漸漸走遠的瘦小身影,玄匯暫時收起了好奇心,他該回去了。今天正好當班結束,回去可以休息個二天。那件衣服帶回家拆開,三個妾還是要每人先送一段的,明天就再帶上兩條去延春宮送管事的女官,讓她找一個正好閒著的好貨色來。
惜之走到樹下,坐在了被子上。看著飯盒裡那餓極了才想吃的東西,微微歎了口氣。此時樹頂發出輕微的響動,抬頭看了看,正在樹頂的庫斯正瞪著眼睛看著她。於是自嘲地一笑,舉起了飯盒:「就這點,幸好你不吃這個,否則我要餓肚子了。對了,今天澆的水足夠了嗎,不夠告訴我,我再去拎兩桶來。」
庫斯瞪看著她,隨即將臉慢慢轉到其他地方,不再看她,比皇宮十一層的庫斯還要冷漠。
肚子一陣叫喚,該吃飯了。她將飯盒放在腿上,也沒有什麼餐具,這裡科技那麼發達,都沒有什麼病菌了,就這樣吃吧。於是她像其他女人一樣,用手捏了一點,塞進了嘴裡。
嗯,是什麼呀!好像是玉米粒、大豆、麩皮、小米……大約很多剩餘的糧食用水燒熟的東西。有些顆粒粗得很難下嚥,劃得食道都不感覺到疼了。她也只能多嚼幾口,慢慢地吃下去。
吃完後,她走到水塘旁,將飯盒稍微洗了洗。水好涼,這天還沒有黑,水都那麼涼了。怪不得有女人中午在水塘的另一邊洗澡。
趕緊地用水洗了把臉,漱了口,還沾濕了手伸進長袍內做了簡單的清洗。天空已經變成了暗紅,不久後天就要黑了。回到了樹下,她將十條棉被捲成了桶狀,身體鑽了進去,希望能熬過第一晚,只要第一晚能過的過去,以後就沒什麼問題了。
躺在散發著一股子怪味的被子中,再環顧四周。前面是水塘,後面就是好延綿數百里、望不到頭的山脈。女人到了這裡,想要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事。就算爬出了山,又能怎麼樣?
眼睛忍不住濕潤了,此時她忍不住帶著幾分哀怨地輕語:「為什麼要把我送人?你好狠的心。」
皇宮辦公室內,飯菜端來了,玄鴻陪著睿恆在外面的桌子上吃飯。今晚將又是不眠之夜。玄漪已經帶著玄武以及幾個侍衛去波塞冬尼亞,午夜的反叛是不是能阻止,就看玄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