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威廉走進吳世道的辦公室的時候,他的臉上掛滿了愁容。這一段時間瘋狂的勝利好像並沒有給他帶來任何欣喜的感覺。
吳世道看到他這個神色,馬上就知道他的心裡在想什麼,但是他還是故意裝作不知道的若無其事地問道:「怎麼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陳威廉坐在吳世道對面,眉毛一揚,「難道你沒有看到今天美國的報紙嗎?」
吳世道點點頭,「看過了,不過美國的媒體向來就喜歡虛張聲勢,有什麼好擔心的?」
陳威廉搖搖頭,說道:「這回可不是那麼簡單,據我所知,美國今天的國會就有很大一批議員叫囂要開戰,用航空母艦來解決聯邦銀行無法解決的問題。聽說,開戰線都定好了。那就是美元兌歐元跌到一比零點三五的時候,就要開戰。」
吳世道笑著問道:「為什麼偏偏是零點三五而不是零點三六呢?」
陳威廉搖搖頭,表情嚴肅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聽到一些風聲而已,想來他們也只是隨便想到這麼一說而已。但是我覺得這種苗頭是可怕的。目前美股已經跌到一萬一千點,匯率跌到零點五左右,而且現在花旗銀行又傳出不利的消息。可以想像的是,美元匯率還會下滑,而下週一開市,美國股市肯定是不可避免的大崩盤。如果說美國政府為了保護美國的利益而出兵,這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吳世道很少看到陳威廉這麼嚴肅。所以當他看到陳威廉這麼嚴肅的時候,也就沒有什麼心情繼續玩笑下去了,他收起笑臉,輕輕拍了拍電話機,「實話跟你說吧,在幾分鐘以前,美國人已經來過電話了。」
「美國人?」
吳世道點點頭,「沒錯,一個叫布裡諾的資深議員,美國總統的臨時特使。」
「他說什麼了?」陳威廉的表情看上去特別緊張。
吳世道笑了笑,緩和他的情緒,「他告訴我,他有辦法可以解決目前的所有問題。」
「喔?什麼辦法?」
「很簡單,把國家與國家,民族與民族之間的矛盾都縮影到對我個人的矛盾上。他們的具體做法就是召開一個特別法庭,對我對美國的金融襲擊,他們為此還特別製造了一個名詞叫做金融恐怖,進行審判。」
「審判?」陳威廉眉頭一皺,用力地一拍桌子,「簡直放屁,他們身為我們的手下敗將,被我們打得落花流水,居然還有臉說要來審判我們?再者說了,你是中國公民,而且不是普通公民,是中國一個擁有幾千萬人口特別行政區的行政首長,怎麼可能美國說審判就審判呢?我看美國人真的是搞不清楚狀況,難道他們以為還是幾十年前嗎?這個世界早就不是他們一家的天下了!」
吳世道預見了陳威廉的憤怒,所以他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他依舊平靜地繼續說道:「美國人不傻,你能想到的,他們也能想到。他們告訴我,如果我不這麼做的話,那麼美中之間,甚至更大範圍內的戰爭就幾乎不可避免。他請求我為了大局能夠做出那麼一點點犧牲。」
「扯淡,犧牲,說得倒好聽,怎麼不犧牲美國總統,偏要你犧牲你?世道,你可千萬不能去。這次你要是去了,美國人什麼都幹的出來。到時候,一個不小心,你就要替美國做陪葬,那也太不值了。」
吳世道看了看陳威廉,緩緩地搖搖頭。
陳威廉馬上就神情緊張起來,「世道,你不會告訴我,你已經答應了布裡諾了吧?」
吳世道再次搖搖頭,「我沒有。」
陳威廉鬆了一口氣,「那還好些。」
「但是這次我是一定會去的。」吳世道堅定地說道。
陳威廉難以置信地問道:「為什麼?」
吳世道喝了口水,然後細細地說道:「剛才,在你來之前,我腦子裡把這件事情想了一下,然後我發現,這次的事情是一個危機,但是也是一個機會。眼下是唯一一個以最小成本達到我們的目的的機會。」
陳威廉問:「怎麼說?」
「我問你,我們為什麼進攻日本?」
「很簡單,因為日本是美國的一隻臂膀,我們必須先斷掉它,同時我們也需要從日本獲得大量美元現金現匯以及國債,用來進攻美國。另外,進攻日本也可以為我們在美國的鋪墊工作起到麻痺敵人的作用。」
「你說得對,我們進攻日本的根本目的是為了進攻美國。那麼我們又為什麼要進攻美國呢?」
「因為只有徹底打敗美元,讓美元世界貨幣的地位徹底喪失,我們才可以順利推行我們的和平元。」
吳世道點點頭,「沒錯,想要打敗美元,就必須徹底打敗美國。所以如果我們想要統一世界貨幣,那麼我們就必須從經濟上徹底打敗美國,這是我們的當初的想法。但是我們怎麼就沒有想到,一個擁有那麼多航空母艦的國家怎麼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錢一分不剩地被外人搶光呢?」
陳威廉也沉默起來。
吳世道搖搖頭,「所以我們絕對不可以真的將美國逼上絕路,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不要說什麼統一全球貨幣,恐怕世界大戰都盡在眼前。」
陳威廉點頭贊成,「是啊,其實我也有這種感覺。」
吳世道又繼續說道:「接著,我又想,那又該怎麼辦呢?全面撤退?沒用!爛攤子已經留下了,即使沒有我們,美國經濟一樣會被全世界的投機者繼續攻擊。而如今的美國經濟已經脆弱到了極點,即使我們撤出,他們也無力應對這些投機者,美國經濟勢必繼續惡化。而到頭來,要怪罪的罪魁禍首還是我們。那麼,轉過頭來,幫助美國對付全世界的投機者,扭轉美國的經濟形勢?如果我們運作得當的話,這也未必做不到。這樣做,我們也可以緩和和美國的矛盾,什麼法庭之類的也就完全可以不理會它。
但是,如果我們真的這樣做,那麼我們做了這麼多,到底是幹什麼呢?過家家嗎?不要說我無法向所有的和發會的會員交待,我就是對我自己也無法交待。我們所做的這一切不就是為了結束美元不合理的壟斷地位,推行全世界一統化的和平元,使世界各國在貨幣上實現平等嗎?現在,我們一遇到威脅,就完全喪失立場,以後還有誰會相信我們的理念?我們又拿什麼來號召大眾?」
陳威廉再次點點頭,「你說得很對,這確實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這時候,吳世道收起嚴肅的臉,微笑起來,「而就在你走進來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這個好主義可以讓我們即避免世界大戰的危險,又可以順利地推廣和平元,使我們的目的得以實現。」
陳威廉好奇地問道:「什麼主意?趕緊說來聽聽。」
「說起來其實也很簡單,那就是我們可以向美國保證讓形勢不繼續惡化下去,但是條件是美國需要無條件加入我們的和平元計劃,贊成全球貨幣的統一。同時,我們和發會將會盡全力幫助美國彌補這次經濟危機以及美元喪失國際貨幣地位後的損失……」
陳威廉皺了皺眉頭,「聽起來是不錯的主意,但是說到底,美國還是在犧牲,他們會願意心甘情願地接受這樣的犧牲嗎?」
「當然不會,所以我才說這次審判是個機會。」吳世道笑著摸了摸下顎。
陳威廉幾乎馬上意識到了吳世道的意圖,「你想把這次審判變成你個人的演講會嗎?」
吳世道笑著點點頭,「沒錯,正是如此。從事情的本質來說,美國受到重創的事實已經存在,我們現在的方法雖然不可能讓美國回到從前,但是至少可以讓它避免更加慘重的損失。如果我們能夠通過適當的言論喚起他們的理性的話,我相信我們和美國政府之間達成協議的可能是很大的。而這很大程度上就取決於我到底能夠多大程度上打動美國國會的議員,以及所有在電視機前觀看這場辯論的美國人。」
「你看上去很有自信?」
吳世道點點頭,「說到底,我還是相信人的人性。」
陳威廉雖然心裡還是有些擔心,但是他看到吳世道那麼自信的神色,也就不再說什麼,只是笑著點點頭,「好吧,那我就等著你勝利歸來。」
吳世道笑了笑,自信地說道:「一定會的。」
陳威廉說道:「不過,等到你真的勝利歸來的時候,國內的人們也許會說,吳世道跟美國佬妥協了,他是個叛徒。到那個時候,你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民族英雄的招牌可就要倒了。」
吳世道搖搖頭,「這倒無所謂,這些東西不在我考慮之內。我原本就不是什麼民族英雄。在我看來,民族英雄是整個人類的失敗。人類之中越是有偉大的民族英雄,那麼就越是證明人類彼此之間的欺壓和殘殺到了多麼酷烈的程度。假若有一天,人類不再需要民族英雄,那麼就真的是世界大同了。」
陳威廉又問道:「不管你多麼自信,但是你這次去美國始終存在一定的危險性,你真的就一點都不害怕嗎?」
吳世道笑了笑,說道:「在我二十多歲的時候,我崇尚戰爭,我認為戰爭是不可避免的,我甚至認為是戰爭在推動人類的進步。但是我現在不再那麼認為了。歷史是靠揮動鋤頭,而不是靠揮動刀槍的人推動的。鮮血和殺戮除了證明我們是更高明的野獸以外,什麼也證明不了。
我們是人,我們可以用更加高級的方式來進行競爭。不需要看到鮮血和屍體,也不需要聽到哭叫和哀號。我堅信所有的人類在本能裡也是反感這一切的,而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可以成為人類,而野獸始終只是野獸的關鍵。我堅信我這次不會有事,如果我這次真的有事的話,那麼我將高興地成為我的信念的殉道者!」
「殉道者?」陳威廉默默地念了這幾個字,然後問道,「這件事你跟嫂子上兩國了嗎?」
吳世道搖搖頭,「這件事情我只告訴你一個人。」
「為什麼只告訴我一個人?」
「因為除了你之外,我身邊所有的人,之所以站在我的身邊,都是因為他們愛我,而你不同。」
「我和他們有什麼不同?」
「你和我一樣,彼此站在一起,是因為我們愛的是整個世界。從某個角度來說,這個世上,只有你一個人,才是我真正的同伴。」
陳威廉不再說話,他只是有些害羞地眨了眨眼睛,然後輕聲地自言自語道:「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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