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復吉林城之後很快寧古塔也豎起了降旗,這裡的唐軍依靠海路補給同樣咄咄逼人,而俄軍在一開始收復海參崴的努力失敗之後也日漸不支,現在吉林城丟了寧古塔面臨唐軍東西包夾的態勢,他們乾脆也掉頭北上,剩下的偽滿軍隊在奕欣的勸說之下全部繳械,到了這個時候吉林省的大部已經光復,東北絕大多數的滿人也承認了南朝的勝利。
前方的勝利給後方帶來的不僅僅是喜悅,在疆域日益擴張帝國漸漸穩固的時候李富貴折騰部下的手段也花樣翻新,本來議會在這個過程中一直置身事外,不過現在也被李富貴想辦法拉了進來,原來張樂行的變本加厲激怒了滿朝的文武,而中國人的特有思維是他們不能把反擊的矛頭指向皇帝,於是理所當然的認為這是皇帝受了小人的挑唆,可是張樂行現在正紅,官員們對他也沒有什麼辦法,於是就把矛頭指向了國會,認為議員們不應當得到豁免,既然要罰就大家一齊罰。李富貴對於他們的這個想法還是很支持的,在這種壓力下國會只好制定了針對自己的社區服務計劃,張樂行雖然是議員不過對他的這些同僚可沒有一絲的照顧,現在南京城裡無數的人對這個四惡之首恨的牙根癢癢。這些可憐的人兒不但要忍受四惡對他們的侮辱,還必須經常面對皇帝突發的奇想,比如說為一個土耳其浴室剪綵,雖然這個工程被視為中土友好的象徵,浴室也建的恢宏氣派,可是讓皇帝和文武百官出席剪綵也實在是太不成體統了,而且剪完彩後李富貴還要帶著他們進去洗一洗,這讓在場的大多數人都很難接受,在很多貴人的心中除去衣服的保護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因為沒有了衣服似乎人與人之間也就沒有了界線。
這樣的生活給很多人帶來巨大的壓力,所以在七七年山西發生了一起以自殺來抗爭的事件,這套新制度向外地推廣的時候受到了很大的牴觸,下面的人的確做到了官官相衛,可是社區服務管理委員會派下去的巡查大員也不是吃素的,中國的很多事情一到下面就會走樣,這其中總免不了受到腐蝕拉攏和方法粗暴簡單這兩樣,山西就攤上了這麼一位酷吏。結果有一位教育局的局長在進行了一天囚徒般的義務勞動之後回到家裡越想越窩囊,就找了一根繩子上吊了,這在山西乃至全國都掀起了軒然大波,李富貴也覺得很麻煩。
「強行改變一種習慣是非常難的。」陸歸延對這事是這樣評價的,「發生一些意外也再所難免,現在主要是如何安撫大家被你弄的驚慌失措的心。」
李富貴搖了搖頭,「我不能將這件事情簡單的視為意外事故,說到底所有的中國人都愛惜面子,在這種氛圍裡單單要求官員們放棄它是不太容易,我想我壓的恐怕太重了一些,如果我能去做一些社區服務應當能夠緩解一下他們的敵對情緒。」
「以身作則當然好,不過如果沒有真正的利益作支柱我想它的感召力仍然有限。」
「其實地方官應該更仍理解親民對他們的重要性,我們的選舉制度雖然不需要他們刻意的去討好選民,但是有一個親民的形象可以讓他們的許多舉措得到更好的執行也就能取得更好的政績。」李富貴又搖了搖頭,「慢慢來吧,我想再加強一下思想教育,最後我可以走但是此政不能息。」李富貴說到這裡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他更願意把國家的未來放在民眾自己的覺醒上,而不是教化。
除了自己的胡作非為造成了下面有人自殺之外,還有一件事讓李富貴有些心煩,那就是有些人開始用盛世這個詞來歌頌二唐了,雖然李富貴總是想出一些古怪的招數惹得群臣雞飛狗跳,但是這並不代表下面的人就不拍馬屁了,而且自從東北的戰局漸漸明朗之後把目前的二唐稱為盛世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道理,起碼從疆域和京畿一帶的繁榮來看還是當的起的。
但是李富貴卻不喜歡這個詞,若是完全是拍馬屁他還可以一笑了之,可是現在的二唐的確有了一些盛世的因素,這讓他很擔心。
趙婉兒察覺到了李富貴情緒上的波動,她也知道了前一個原因,這讓趙婉兒又有些奇怪,因為雖然她並不認為李富貴是個殺人魔王,但是如果把漠視生命這個評語家在他頭上還是很公正的,因此一個地方官吏的自殺會讓李富貴這樣心煩意亂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所以趙婉兒準備解勸李富貴一番。
「富貴,我看你最近心情不太好,盛夏馬上就要到了,要不咱們上廬山去散散心?」趙婉兒並沒有直接探問李富貴的心事,她覺得李富貴在這件事情上似乎對自己有所隱瞞,所以趙婉兒反而不願意被李富貴誤會自己是在探問這方面的事情。
「廬山啊?」李富貴想了一下,這個建議聽起來不錯,等到中俄戰爭結束之後李富貴準備不再過問國家具體的事務,把省下的時間和精力用來對付整個官場,所以到把政事丟下到廬山上去待上兩個月並不會讓他感到為難,「就這麼辦吧。」
「那我就讓下面人去準備了,其實富貴你完全不必為那點小事介懷,任何一個朝代的初期對官吏的管制都是很嚴的,雖然你用的方法怪了一些,不過也不算太過分,到現在為止只有一個自殺的就是個證明。」
李富貴苦笑著搖了搖頭,「不完全是為那件事,下面的反抗是早就預料到的,雖然有人因此而死會讓我覺得可惜,但是最多我以後更加注意細節與手段就是了,這會我已經不再為那件事掛懷了。」
「噢?」雖然趙婉兒也猜到還有別的事,不過她還是做出了驚奇的表示,「那還有什麼事能讓你這位雙料皇帝擔心呢?就我所知帝國運行的很好,雖然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仍有很多,可是也都在向好的方向變化。」
「有人稱我們二唐是盛世,這讓我有些焦躁。」李富貴雖然覺得在保留帝制的問題上對自己的家人不是很放心,所以他從不在家裡提這個問題,不過如果不在這個範圍他倒是經常和趙婉兒做一些探討,婦女不得干政的規矩在唐宮裡是不存在的。
趙婉兒一下子笑了起來,「盛世?你為這個煩惱?」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盛事往往代表著從上升轉向衰落。」
「我不信你有這麼糊塗,」趙婉兒笑著搖頭,「我們的盛世和前朝的可不一樣,前朝的盛世都是到達頂峰,可是放眼世界中國的工業化程度還差的遠呢!要我說我們還需要三十到五十年才能讓中國達到英國那樣的工業化水平。現在那些馬屁精誇你這個是盛世一方面是和過去那些時候比,另一方面咱們的這些人裡也還有一些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傢伙,所以就把盛世給套出來了,你用得著為這擔心嗎?」
李富貴剛才只是隨口進行辯駁,沒想到一下子遭到了無情的駁斥,只好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你說得不假,我也不是真的擔憂中國就此轉向衰落,實際上讓我煩心的是用不了幾年,或許最多十年吧,那時候老百姓會真的認為他們生在盛世,這個錯誤的定位會用華麗的外衣遮蓋住本可以爆發的隱患,就如你所說中國或許還有三十到五十年的高速發展,在這段帝國的上升期本來可以憑借這股朝氣解決這些隱患的,可是一個長時間的盛世會把這些隱患推到一起,說不定在那一次大規模的經濟危機中全部爆發出來。」李富貴算過下個世紀二十年代本來是大蕭條,中國的工業化很可能加速了這一災難的到來,所以正好落在他擔心的區間。
趙婉兒點了點頭,「你這樣說倒是有些道理,不過我們真的有那麼多的隱患嗎?雖說我們在統一的過程中的確保留了很多原有的利益集團,但是我覺得二唐在政治方面的設計可以說匠心獨具,那些隱患隨著經濟的發展應當會慢慢的消除吧?」
「他們我倒是不擔心,這些利益集團的確會隨著經濟的發展日趨統一。我擔心的是我們內部,我們內部的隱患想要消除就沒有那麼容易,我出道以來一直很順利,但是你也知道這是一種追趕、模仿的順利,一旦沒有人給你領路了還想做到條條大路通羅馬那實在是不太可能。」
趙婉兒皺起了眉頭,「比如說文武之爭?」
「也算一個。」
「這倒是個問題?不僅僅是盛世,你的存在本身也會把這些內部的矛盾給壓下去,那你有什麼打算呢?議會能幫上一些什麼忙嗎?你不是一直希望議會能挑起朝廷的大梁嗎?」
「其實議會、民主這些都只是形式,我對一個好政體的理解只包含兩個要素:制衡和妥協,我們以往在這兩方面做得都不太好,現在嘛制衡算是有了一個架子,雖然他們還不太會用,不過我估計再有幾年應該能夠馬馬虎虎的運轉起來了,但是妥協仍然遙遙無期啊。」
「你用和平的方法統一了中國,這還不算妥協嗎?在宣傳部的文章裡可是把這件事當作前無古人的範例來宣傳的。」
李富貴苦笑了一下,「制衡是妥協的基礎,沒有制衡的妥協實際上是假的。比如說,」李富貴把手中的折扇一收架在趙婉兒的頸子上,「這是一把刀,我要你把錢交出一半來,結果你老老實實的交了,然後我就把你放了,這算是妥協嗎?」
趙婉兒被李富貴的比方給逗笑了,「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說到底當時你拿著刀,他們卻赤手空拳。你的意思是雙方都拿著刀,最後避開了兩敗俱傷的結局,這樣才算是妥協?」
李富貴無言的點了點頭,雖然他一直強調妥協的重要,但是這種風氣在現在的社會仍然流於膚淺,李富貴不知道當利益大到一定程度之後,人們是不是仍能保持理智的心態,雖然沒有十分的把握但是他覺得如果那個盛世不來給他搗亂在帝國的上升期妥協更容易達成,如果有幾十年的摸索應該能夠形成一種好的風氣,有這種風氣的配合代議制才能找到它的歸宿。
當李富貴在廬山的時候議會當中的一個提案震動了當時的南京,這是一個限制皇權的提案,在中國雖然憲法裡關於皇帝的具體權力寫的明明白白,但是同時又規定皇帝是至高無上的象徵,舊時代欺君的罪名也被保留了下來,所以李富貴越權越級做事時基本上沒有人提出異議,在這一兩年裡這種做事的手段讓群臣吃盡了苦頭,所以有那麼幾個在歐洲留過學的議員就認為為了改變這種局面必須限制李富貴的權力,不許他的手伸出議會,也就是說把憲法裡賦予李富貴的權力制定一套執行辦法,不能由著李富貴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這個提案根本沒有經過任何辯論就被否決了,雖然大家在心裡或多或少都對這個提案所描述的未來憧憬了一下,但是使用白紙黑字來限制李富貴還是讓他們感到害怕,這不僅僅因為李富貴是皇帝,作為開國的君王李富貴在朝中擁有一般皇帝所難以獲得的權威。
提出這個提案的那些議員們很平靜的接受了失敗的結果,這次行動本來就是一次投石問路,議案會被否決是早已預料到的,現在他們只是緊張的注視著廬山,等待著李富貴的反應。
廬山方面對議會的這次出格反應平淡,國會甚至以為李富貴不知道這件事,可是作為議長李富貴需要為每一個提案進行批閱,這使得前面的設想很難成立,除非說李富貴在休假期間改由別人批閱議案。
實際上李富貴收到南京發來的這份提案時十分的高興,自從當上皇帝之後他越來越無法容忍自己在政治體系中所扮演的這個絕對存在,下面的人以死來抗爭皇帝的亂命更讓他感到傷心,他們可以死卻不能利用制度上進行反擊,說實話李富貴覺得自己已經在制度上給反對他的人留下了足夠的著力點,可是沒有人敢去嘗試。畢竟自殺只是自己一個人的性命,而且還可以留下一個好名聲,謀逆卻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在二唐株連並沒有被完全廢除,因為懲罰多是從經濟角度來計算的,所以家庭作為經濟的最小單位被視為無法進一步分割,所以在經濟上株連同一家庭的人被認為是非常合理的,當然分家之後就不在株連的範圍之內了。
現在終於有人站出來用比較婉轉的語氣試圖來限制皇權,雖然只是小小的一步但是李富貴卻認為這是質的飛躍,可惜其他人並沒有這樣的膽量。
李富貴不能讓他的對手瞭解自己的意圖,所以他在表面上裝作對此事漠不關心,不過暗地裡李富貴準備偷偷的添上一把柴。
很快議員們從廬山得知了一個可怕的傳聞,似乎皇帝有興趣舉辦一場游泳比賽,傳言說的有鼻子有眼讓人沒辦法不信,比賽舉辦的地點仍然在莫愁湖,正對著新建的十層大廈金陵大酒店,據說皇帝很喜歡那裡的自動觀光梯和頂樓的觀景餐廳。
這個消息讓大家很是擔心,畢竟在莫愁湖上游泳與洗土耳其浴不一樣,那是要當著成千上萬人的面赤身露體,對有些人來說這樣做不亞於要他們的命。不過與此同時也有一些人開始習慣了李富貴的胡鬧,在度過了最初的抗拒期後這些胡鬧的做法居然得到了一些年輕人的喜愛,起碼在游泳這個問題上官員們的支持率要比唱戲來的高。
國會中老派的議員們現在多多少少有些後悔不應該那麼著急的把限制皇權的提案給否決,他們的確沒想到李富貴對這件事會如此表現的如此遲鈍,按理說玩政治的人應當對權力的變化極為敏感,任何限制權力的做法都會被視為一種敵意,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即反擊,按照李富貴目前的情況這樣做是最合理的,因為看不出皇帝現在有必要玩引蛇出洞的把戲。
由於上一個提案胎死腹中,所以國會裡暫時沒有人採取進一步的動作,不過經由這一系列事件皇權究竟該如何使用的確成為了南京官場上的一個熱門話題,三五好友坐在一起的時候往往會把這個私密的話題給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