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麒祥終於退位之後,整個中國一片歡騰,雖然李富貴從來沒有刻意強調當年的民族仇恨,可是事實畢竟放在那裡,重新找回自信的漢人對於滿人還繼續在名義上高於自己當然是很不滿意,現在終於光復中華而且原先高高在上的滿族皇帝寫下的那些語氣謙卑的詔書也讓人們感到揚眉吐氣。
李富貴到這個時候終於接受了組建新政權的呼聲,不過他並沒有答應稱帝,反而把這些體制上的問題交給議會去討論,事實證明這似乎是多此一舉,李富貴完全不必依靠議會來幫助他獲得登基稱帝的合法性,到了這個時候民眾中的大多數對於他這個二鬼子是發自內心地接受了。雖然在中國很多人仍然處於溫飽線下,生活比起當年在滿清的統治下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改善,但是兩江的經濟奇跡卻讓大家心醉神迷,兩江尤其是江蘇在這十幾年中的發展讓所有的人感到難以相信,一座座現代化的城市從大地上拔地而起,即便是普通民眾的生活也已經脫離了溫飽達到了小康水平,醫療、教育等公共福利經過多年的建設也日臻完善。缺乏經濟學知識的老百姓並不知道兩江之所以能夠如此富裕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可以從他們身上進行經濟掠奪,小民的眼光沒有那麼長遠,他們只知道兩江在李富貴的治下人民過著天堂一般的生活,而那些在早期加入到兩江體系中去的地區經濟也日漸繁榮,僅憑此一條李富貴的威望就如日中天,更何況民族解放這樣大的一個功勞也被加在李富貴的身上。
最後經過投票議會百分之九十的人讚成保持帝制,而在推舉皇帝這一環節李富貴以百分之八十的高票當選,在這種情況下李富貴終於順應民意同意出任第二大唐帝國的皇帝,當然新國家的建立千頭萬緒,李富貴的登基也同樣不能草率,就在大家費盡心思想要辦出一個繼往開來的登基大典的時候,李富貴告訴他們不用那麼費事了,他的登基典禮將由教皇庇護九世來主持。這無疑給李富貴的那些滿腔熱情的追隨者們兜頭澆了一盆冷水,這個代表著大漢民族再次崛起的神聖大典將由一個洋和尚來操辦,這讓大家的心裡都像堵了一塊石頭。
在經過幾天的沉默之後容閎代表大家私下裡向李富貴進言,希望他能收回成命。
「什麼?是不是我說話不好使?」李富貴完全沒有虛心納諫的意思。
「皇上想必知道,我是個虔誠的基督徒,雖然信奉的是新教,在這件事情當中我是絕對沒有什麼偏見的,我來勸諫完全是為了萬歲著想。」容閎恭恭敬敬的說道。
「是嗎?那你就說說看你究竟是怎麼為我著想的。」李富貴知道容閎想說什麼,不過他並沒有為自己樹立一個滿身凜然正氣的形象的想法。
「皇上信奉天主教,應當說這並不為大多數國民所喜,但是說到底還是陛下的私事,不過像登基大典這樣莊嚴神聖的儀式如果讓教皇來主持一定會對您的聲譽帶來非常大的損害。我想我們完全可以用一種折衷的辦法,您先以傳統的方式登基,然後我們在一個小範圍的場合讓教皇為您加冕。」
李富貴笑了笑,「我不能以傳統的方式登基,難道你忘了作為一個基督徒我不能去祭天。再說了我是誰?我是鬼子李,我的名聲已經夠糟糕的了,應該不在乎加上這麼一條。」
容閎實在沒想到李富貴對於信仰竟然如此堅定,這和李富貴的為人相差甚遠,「我相信教皇在這件事情上肯定會通融的,為了程序上的問題喪失民心實在是不值得,現在很多議員私下裡都在議論紛紛。」
李富貴冷笑一聲,「怎麼?想讓我下台嗎?你們是不是以為我很想做這個皇帝啊?你今天回去先把廢帝的程序給討論出來,既然皇帝是你們選出來的你們當然也應該能夠廢,要是議會想要我從這個寶座上滾下去我決不說二話。」
容閎嚇得雙膝一軟,「皇上贖罪,我們這全都是為皇上考慮,絕沒有一點對您不利的意思。」
「好好的你跪下幹嗎,我不是早說過不要你們跪我了嗎?我是個基督徒,好像你也是吧。我也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廢帝的權力不歸你們議會歸誰,難道你真的覺得一個女人僅僅憑借生育這一本能就能擁有更換一個帝國領導人的權力嗎?」
容閎抬頭有些疑惑的看著李富貴,他發現李富貴並不是開玩笑,「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我可不敢提。」
「膽小鬼,虧你還是美國留學的海龜,好吧,這個議案我來提。乾脆大唐第二帝國的皇帝出任議長算了。」
李富貴的話把容閎又嚇了一跳,他現在就是議長,「皇上想兼任議長自然沒有問題,不過這個職務工做挺繁瑣的。」
「我不是兼任議長,我只做議長,政府向議會負責,議長自然就是國家的統治者,你回去順便讓議會討論一下我這個議長該有些什麼權利,當然三軍總司令恐怕還是由皇帝兼任的,現在是電報時代理論上說由皇帝控制所有的軍隊沒有什麼問題。」
聽到李富貴這樣一個異想天開的主意容閎已經說不出話來,一想到現任的議長是自己他就感到這實在是莫名其妙。
李富貴自己在那裡連連點頭,「很好,這樣的話前面那個問題也解決了,我在議院裡登基,接受議長的頭銜就代表著加冕,這樣也就不用到天壇祭天了,不過教皇主持的加冕儀式還是必須風光大辦,他們不喜歡又怎麼樣,本來就和他們沒什麼關係。」容閎覺得李富貴這話說的莫名其妙,他當然不知道庇護九世將給李富貴帶上的是羅馬的皇冠,說起來這的確和中國沒有太大的關係。
在是否要清算當年滿人入關犯下罪行問題上大部分輿論還是願意採信北京的說法,那就是這些年滿清的統治只是幫助漢人守住江山,現在既然乖乖的交了出來也就不必再追究那些陳年舊帳了,不過在某些地區清算的呼聲還是非常響亮。李富貴當然不願意重新把兩百年前的事情翻出來,他要求學術界盡快的給滿清弄出一個比較客觀的總結。
對於李富貴要求以現代史學觀點來總結滿清的功過幾位當時的大學者都有些吃不準,主要的問題是他們不知道李富貴究竟是一個什麼意思。聽了他們的顧慮之後李富貴微微一笑,「其實你們實話實說就可以了,不過諸位這大半輩子都生活在滿清的統治之下,想要做到實話實說恐怕也並不容易。」
「史家的一桿筆本來就是要據實而錄,不要說清帝現在已經退位,即便這天下還是滿人的我們也會書寫史實。」司馬岡是兩江學堂歷史系主任,在新學的歷史這一塊很有威望。
李富貴點了點頭,雖然自從滿清入關以來歷史學家們的骨氣遠不如古代那樣剛強了,不過現在既然已經沒有文字獄這把刀懸在他們頭上相信這些人的脖子也能硬一硬了,「這一點我是非常相信各位的,那麼剩下的問題就是如何評價這些史實,以往我們在評定歷史人物的時候更多的喜歡用好與壞來區分,我覺得這樣有些草率,我希望你們在正確與否之外能夠引入這樣一個概念,那就是結合歷史人物所處的環境來判斷他的所作所為是否正常。」
「願聞其祥。」
「就拿禁煙的那個林則徐來說吧,作為漢人他對滿清忠心耿耿,如果我據此稱其為漢奸你們覺得合理嗎。」
「這當然不合理,當年林大人的作為都是為了中國百姓…」繆荃孫是司馬岡的副手,他雖然非常年輕不過在兩江的教育部門裡資歷卻非常老,實際上他幾乎可以算是李富貴創辦新學的元老,所以說話反而不像司馬岡那樣戰戰兢兢。
「你弄錯了概念,我沒有說他做官做得如何,而是問你他在民族氣節的問題上是否有所虧欠呢?」李富貴打斷了對方的反駁。
雖然知道李富貴不是真的要指責林則徐是漢奸,可是繆荃孫也弄不清初該怎樣反駁這個命題,「應該不算吧,畢竟那個時候大部分人都承認滿清為統治者。」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當年滿人竊我神器,身為漢人去為滿清的統治出力,如果從絕對的對與錯來考量的話林大人恐怕不能說是站在正確的一方,假設他為官的任上抓住了一批反清的義士相信肯定是二話不說就全部殺掉了,如果你認為這種忠誠是正確的行為,那些被殺的人你又該怎麼評價呢?」
「這個…」
「所以我希望你們在引入正常這個概念來做輔助評價,林則徐生在滿清長在滿清,一輩子受的是忠於滿清的教育,當的是滿清的官,他不忠於這個政權你讓他終於誰呢?所以說他的行為雖然不能說正確,但是非常正常,對於這樣的事我們不會稱頌但是也不宜去追究,相對來說範文成就套不進正常的這個圈子,所以他的漢奸帽子我想你們是沒辦法幫他摘掉的。」
「原來如此,」繆荃孫長出了一口氣,他發現用李富貴的這一套觀點一加印證很多以前矛盾的地方到是能夠解釋的通了,實際上中國的史家總是喜歡用道德標準來評判古人,可是什麼東西一上升到道德那就是非白即黑,因此李富貴提出這樣一個中間概念讓繆荃孫覺得耳目一新。
「當年滿人入關對我們漢人屠殺極其殘忍,這些罪行你們不必隱諱,不過我是帶兵的,我知道戰爭的殘酷,要說約束部下秋毫無犯連我都不能完全做到,當年的衝突本身就具有民族性質,滿人又屬於蠻族,所以這種殘酷恐怕也不能一味地去指責他們。至於滿人的功績我認為主要是他們很好的控制了那些化外疆域,所以說他們幫助中國守住了四夷,當然這些都是我自己的觀點,說出來只是供各為參考,對於學術上的東西我不做干涉,你們可以聯絡一下史學界的朋友盡快的拿出一個主流觀點。」
史學家們十分明白該如何給滿清蓋棺定論,李富貴的觀點本來就不算偏激,在他們尋章摘句的同時李富貴會同他的幾個顧問把新政權對滿人的政策制定了出來,在這裡他們充分的尊重了滿人的私有財產,不過那些屬於公中和皇室的土地將被沒收,在登基之後李富貴將冊封載淳一個郡王的稱號,同時委任他作中日友好委員會的委員長,駐大阪府,那些願意追隨載淳去日本弘揚中日友好的旗人也可以在海的那一邊得到一些優待。
雖然李富貴為旗人作了長遠打算,但是收繳八旗的莊院還是讓滿人有些不滿,特別是那些侵吞公地的行為並沒有受到懲罰,也就是說如果當年旗人把這些地分了他們反而可以落下實惠,這讓所有的滿人感到後悔不已。
藉著關內的滿人心懷不滿的機會奕欣在奉天宣告滿國自立,為了擴大統治基礎他倣傚努爾哈赤建立的八固山王共治國政的體制弄出了一個與貴族議會差不多的東西,這裡面不僅僅有滿人中八旗的旗主,漢軍旗和地方上的豪門也有些人加入了進來,並且糾集了一批蒙古王爺成立了一個滿蒙聯盟,奕欣沒有選擇與中原政權對抗的路線,在自立的當天他就遣使到南京表達了滿國與中國和平共處的意思,根據以往的經驗中原政權在得到關外名義上的臣服之後就會心滿意足,奕欣希望這一招對李富貴也管用。
李富貴知道奕欣在東北做的那些小動作,俄國人和滿人之間的交往他也知道一些,對於關外李富貴知道不可能完全憑借和平手段來解決。征伐東北的準備工作已經在進行了,為了盡快的修通德州至山海關的鐵路李富貴甚至繞過議會弄到了一筆啟動資金,先開始鋪設鐵軌然後才進行招商,同時對高麗的侵略也大大的加快,實際上他的那一套地方自治的官僚體系對於併吞周圍的小國很有幫助,因為能夠保證被併吞之後的平等關係朝鮮不少有識之士都贊成在政治上和中國接軌,同時朝鮮的清津也開始加速港口的建設,這裡與海參崴遙遙相對李富貴希望能夠把這裡變成北部的支點。
儘管對這場戰爭已經有了充分的準備,不過李富貴還是不希望滿蒙攪到一起,對於用兵東北李富貴一點都不擔心,他不相信奕欣能夠在那片黑土地上抵擋住他的攻擊,對於一支現代軍隊來說東北的嚴寒不會造成太大的麻煩,而除去嚴寒東北各方面的條件都不算差,而且這裡還有大量的漢人,所以在東北作戰遠比深入蒙古草原要方便的多。李富貴對蒙古人的戰鬥力還抱有一定的戒心,雖然在大多數時候他們表現得並不好,不過李富貴認為那只是因為蒙古上層貴族受到奢侈生活的腐化造成的,如果富貴軍打到他們家裡那些牧民拿起武器保衛家園的時候情況很可能有很大的不同。
讓李富貴區別對待滿蒙的另一個理由是俄國人對待這兩個民族的態度,俄國對於奕欣的扶植可以說盡了最大的力量,可是對蒙古人他們仍然心懷芥蒂,就李富貴所知俄國人和蒙古人始終搞不到一塊,有這一前提存在李富貴就不害怕俄國人,他甚至打算利用這個機會把俄國人引出來,如果能夠在黑龍江南岸拖住俄國人那將比原來的計劃更加有利。
奕欣的來使遭到了李富貴不假顏色的斥責,他嚴厲譴責了奕欣的這種分裂祖國的罪惡行徑,同時奉勸他不要自絕於人民,讓他死了談判這條心,東北要麼投降接受中央設置省、府,要麼一場大戰雞犬不留。
奕欣對於李富貴這樣強硬絲毫沒有準備,因為根據他的經驗李富貴不是一個無法通融的人,即便是在他最不講理的時期李富貴也表現出一定的靈活性,這些年就更是如此了,所以當他聽到李富貴斬釘截鐵的答覆之後也不禁愣住了。原先打的如意算盤可以說完全落空,奕欣一直想利用各方勢力的壓力通過談判為滿族謀取一個更好的地位,現在他必須判定李富貴態度如此強硬究竟是出於真心,還是虛張聲勢,經過反覆的權衡最後奕欣相信李富貴是在嚇唬自己,畢竟對方一下子把領土擴大了十倍,沒有理由不好好消化反而出動大軍來爭奪這片化外之地,他相信最終李富貴還是會做到談判桌前的,到那個時候他的氣焰就會小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