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買提,浩罕人是不是真得很能打?」林雨長現在得到一批本地人的效忠,據他瞭解本地人當中真正喜歡阿古柏的很少,不過願意投靠漢軍的也不多,現在到他這裡來的這些人大多數是被逼到了絕境,還有一些與浩罕人有解不開的血仇,當然這裡面也肯定混有奸細,林雨長打算在出征前作一次清洗。
買買提一提到浩罕人立刻雙眼盡赤,他的父親曾經在喀什噶爾擔任過滿清的一個小官吏,本身就比較親近中原,在阿古柏攻克喀什噶爾漢城的時候買買提的家族多人罹難,這幾年他一直在等待著王師的到來。對這些林雨長已經核實過了,這次伊犁將軍榮全為他派來的幾位嚮導中有一個人就認識買買提和他的父親,證實了他的全部身份,「安集延狗子的確驍勇善戰,但是我可以向大人保證只要您發給這些人武器在這裡的回兵絕不比他們差。」
買買提說的一口流利的漢語,就衝著一點林雨長就覺得這個人可信,「可是我聽說過一句俗語『四十回兵不如一安集延』,」林雨長打趣道。
買買提的鼻翼開快速的開合,可見這句話對他的刺激有多大,「大人,」他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那是安集延狗子自己吹牛,再加上官府對回民不太好,回兵不願意為那些老爺們賣命,可是這裡所有人都對安集延狗子恨之入骨,打起仗來絕對不會吝嗇自己的生命。」
林雨長點了點頭,「我也知道那是在吹牛,在九道溝我以一勝十就被看作是巔峰之戰了,如果說一個浩罕人能打四十個回兵那豈不是說他們一個頂我們四個,不是我誇口恐怕普天之下還沒有這樣的軍隊。」
「對,其實阿古柏當年在葉兒羌就曾經被我們回兵打的大敗,後來更是被庫車大軍打的落花流水,他本人都差點本抓住,這次大人攻打喀什噶爾我們回兵自請組建敢死隊,我就是用頭撞也要把城門給大人撞開。」
林雨長笑著搖了搖頭,「我們暫時不會攻打喀什噶爾。」
買買提一聽這話就急了,「大人我們以前也有過機會徹底消滅阿古柏,可是都因為沒有配合好而坐失良機,現在大人率天兵到此正當一鼓作氣蕩平賊寇,千萬不能因為一點點困難就因循不前啊。」在買買提看來富貴軍戰力之強是他做夢都想不到的,浩罕人雖然驍勇但是在這種差距面前於事無補,他現在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自己引導這支部隊進入喀什噶爾的情景。
「這件事我還需要和大帥請示,你應當知道我不是一個畏難而退的人,老天生我下來就是用來縱橫天下的。」
聽到林雨長這麼說買買提只好放棄了對這個問題的執著,「希望大人能早日奪取喀什噶爾,無數的父老鄉親都在苦難中期盼王師啊。」
林雨長笑了笑,他對這段話有些不以為然,說到底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本來是想反抗中央的,現在傷了自己就想起王師來了,這時候他心裡不禁想起李富貴的一句話:什麼時候人們都敢作出自己的選擇,並且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那這個世界就接近完美了。
「你們總是把浩罕人叫做安集延,為什麼呢?」其實林雨長知道這是為什麼,他只不過想把話題轉到浩罕上去,這個時候他的戰略意圖還不打算讓別人知道。
「安集延是浩罕人主要的貿易城市,我們喀什噶爾是與其相對的通商城市,平時來大清的浩罕人都來自安集延,而我們過去的目的地也都是安集延,所以就把他們叫作安集延人了。」
「安集延是個怎麼樣的城市,大嗎?」李雨長看似隨意地問道。
「很大,甚至比喀什噶爾佔地還要廣闊,在沒有發生戰爭的時候喀什噶爾和安集延之間總是有絡繹不絕的商隊。」
「浩罕其他的地方你們去過嗎?」
「我最遠只到過安集延,不過這裡有一些人曾經到過浩罕狗城,大人如果有興趣瞭解浩罕我去給您找一位來。」
「不用了,不過浩罕的情況我們還是必須有所瞭解,當進攻喀什噶爾的時候我可不希望浩罕的援兵出現在背後。」
「這一點大人不必擔心,浩罕現在被俄國和布哈拉汗國聯手打得喘不過氣來,他們肯定沒有什麼能力支援阿古柏這狗賊了。」
「小心一點總是好的,另外有一件事需要先生幫忙。」
「大人有什麼話儘管吩咐。」買買提把胸脯拍得山響。
「阿古柏這個人十分的奸詐,我害怕你們這群人當中混有他們的探子,能不能請你幫忙暗中甄別一下。」
買買提的腦袋搖的像撥浪鼓,「絕不可能,我們當中絕對不會混有安集延人,回人也不會為阿古柏那個狗賊當細作。」
「別說得那麼肯定,阿古柏的軍隊到現在為止還是回人佔大多數,他手裡的浩罕人也就五六千。」
買買提想了一下點了點頭,「行,要是真有狗奸細不用大人動手我們就一口一口的把他們吃掉。」
林雨長知道突襲浩罕恐怕不能太指望補給線了,他決心囤積一批給養之後甩開後勤,這個計劃他並沒有告訴李富貴,現在的電報線路只通到伊犁,離他這裡還遠著呢。林雨長只是向李富貴和左宗棠求援,希望有更多的兵力進入新疆,給與阿古柏更大的軍事壓力,他這樣做當然是希望後續部隊能夠壓的阿古柏不敢出頭騷擾他的後路。
對於林雨長的這種反常舉動李富貴和左宗棠都感到十分的奇怪,因為林雨場曾經不止一次的向他們兩個表示過不希望別人來幫他,現在一仗未開就忽然來信求援實在是很不尋常。這個時候左宗棠坐鎮伊犁,曾國荃駐迪化,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對阿克蘇和庫車進行試探,在此之前左宗棠覺得如果林雨長直撲喀什噶爾又能在短時間內結束戰鬥的話自己肯定是跟不上這樣的速度的,他和曾國荃的部隊還沒有完全準備好。不過現在既然林雨長認為他自己吞不下阿古柏那他們兩人就應當立刻行動起來了,喀什噶爾是阿古柏的老巢,如果林雨長頓於這座堅城之下那他們就有可能搶先攻克阿克蘇和庫車,說不定最後能在喀什噶爾和林雨長會師。左宗棠覺得如果運氣好的話在喀什噶爾會師還是很有可能的,畢竟林雨長未經一戰就求援決不是一件平常的事情,這肯定意味著他遇上了大麻煩。
李富貴也認為林雨長遇上了麻煩,可是電報裡什麼也沒有說,這讓他十分著急,剛接到電報的時候李富貴幾乎要親率軍隊立刻入疆,不過冷靜下來以後他又把電報看了幾遍。電報的內容十分簡單,就是說現在新疆的軍力不夠希望能夠增派部隊,李富貴認為林雨長肯定沒有遭受到挫敗,否則電報上決不會一字不提,林雨長再胡鬧也不可能瞞報軍情,何況左宗棠對此也無隻言片語,林雨長必然發現了隱憂,或者說不太確定的隱憂他才會這樣含含糊糊的不說原因。
「西北的隱憂,那就是俄國佬了,據我的情報他們應該沒有能力干涉我在新疆的行動,」李富貴這個時候對自己的情報有些擔心起來,的確從俄國獲得的情報不管是數量還是質量都不太令人滿意,雖然情報中有俄軍在中亞地區的數量,但是這並不代表俄國人不能夠秘密的增加兵力,「他們現在就想對我動手嗎?也不是不可能啊,英國人的目光被普法戰爭吸引去了,俄國佬身上的壓力也減輕了不少,不過他們居然不盯普魯士反而來盯我,還真是有眼光。」
李富貴記得歷史上與左宗棠平定西北同時進行的還有與俄國人進行的伊犁談判,好像曾紀澤立下了很大的功勞,這就意味著俄國人完全有可能對伊犁下手,雖然現在的形勢看起來對他們不是非常有利,不過事情不可能總按照預想變化,這個世界充滿了意外。
想通了前因後果之後李富貴平靜了下來,威脅一旦明確了危險性也就降低了,「俄國人在打浩罕,我們在打阿古柏,如果我們再和俄國人打起來那這裡真是太熱鬧了,英國人一定喜歡看到這一切,要是能把他們也拖進來就更好玩了。」李富貴雖然不願意在西北和俄國人開打,不過現在他的準備相當充分,所以如果戰事真的降臨他也並不害怕。李富貴把韋昌輝請了過來仔細詢問了關於俄國人的情報,結果韋昌輝仍然認為俄國人不可能出兵干涉,並且一再保證情報部門從來沒有放鬆對俄國的監視。
「你真的敢保證沒有漏掉任何情報嗎?」李富貴有些不高興,他知道自己的情報部門現在還算不上一支可以完全依賴的力量,實際上這個時代情報工作的春天還沒有到來,要想說沒有疏漏實在是很難想像。
「我們不敢保證監視了每一支俄隊,所以說完全有可能有一支秘密軍隊的存在,但是通過其他的情報,尤其是市面上物資的變化我們有理由相信俄國人還沒有干涉新疆的打算。」
李富貴在心裡點了點頭,這幫情報人員現在懂得更多地從側面收集資料了,「計算的結果我也看了,我雖然一直很強調計算,但是盡信數不如無數,計算的結果只是可能性很小,而不是沒有可能,現在我需要你們加強對俄情報的搜集。」
在下達命令給各路情報部門讓他們更加關注俄國人之後李富貴把石打開請了過來,這段時間他們之間相處的還不錯,李富貴對石達開相當的坦誠,自從石達開進入這個司令部以來從來沒有什麼情報是背著他的,那些需要李富貴批閱的文件在被送走之前石達開都能查閱,對於富貴軍的訓練、戰鬥規程以及指揮系統甚至派專人給石達開和他的一些隨員作了培訓。
在這裡石達開很快就瞭解到了李富貴真正的實力,這讓他感到一陣陣的眩暈,在以前他知道李富貴的軍力、財力冠絕中華,但是絕對沒想到能大到這種地步,特別是看到馬鞍山一座新投產鋼廠的鋼產量竟然超過了他治下六府所有鐵產量的時候石達開深深地被一種無力感所包圍。在度過了這一段失意期後石達開開始認認真真的觀察李富貴做事的方法,他現在相信李富貴的任何舉動都必然別有深意。李富貴雖然不喜歡別人窺視他,不過在這件事上還是盡力的作了配合,這讓石達開很是感激,雖然他到頭來沒有能從這些窺視當中發現多少奧妙,但是他仍然在持之以恆的做著,並且相信總有一天他能進入李富貴所在的那個神奇空間。
李富貴是在會議室接見的石達開,因為如果在他的辦公室的話石達開總是不肯坐下來,而李富貴不喜歡別人俯視自己,同時他又無法把自己的座位弄得很高。
「達開,這次找你來是想看看你做好率兵出關的準備了沒有?」李富貴不打算親自進入新疆,他覺得自己還需要遙制兩江,那裡畢竟是自己的根本,所以最後他決定讓石達開出去,他相信這位翼王處理突發事件的能力,他需要一個能穩得住的人去幫他鎮住新疆。
「王爺是讓我帶兵去伊犁?」石達開有些不相信,雖然在最初的條件裡他提出了自己必須領兵的要求,但是自從真正加入到這裡以後石達開發現自己需要學習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李富貴是不可能把軍隊交給自己這樣一個新手來指揮的,而自己帶來的人馬不過千人,這些本來就是他用來保命的,石達開可從來沒想過就帶著這一千多人上戰場。
「不到伊犁,你去迪化給我盯著,阿古柏不用你管,他一個小小的舞女我出動了這麼多大將名臣已經是太給他面子了,不可能再勞動翼王去對付他,你的任務就是防範任何的突發事件。」
「突發事件?」石達開有些不明白,他覺得這話的意思是在暗示有人想造反。
「對,尤其是俄國,我會讓前面的情報人員把所有的情報都給你一份,雖然你對俄國並不瞭解,不過我相信你在這個問題上能保持謹慎。」
石達開發現這不是一個鍾會式的任務悄悄的鬆了一口氣,「我將全力以赴。」
「很好,我需要你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保證天山北麓的暢通。」
「明白了,不知道我要帶哪支部隊去?」現在李富貴手上還剩下兩個師,石達開覺得執行這個任務起碼要給他一個師。
「你帶我的警衛師去吧。」
李富貴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刻意的加強語氣,但是石達開卻瞪大了雙眼一時說不出話來,「用不著這樣吃驚,那兩個師都有自己的工作,想要完全抽調出來肯定會花費不少時間,我的警衛師就在蘭州,明天就能開拔,而且他們的戰鬥力我是知道的,放在迪化的威懾作用決不是一個普通師能比的。」
「可是王爺的安全怎麼辦?」
「我的安全?那絕對不是什麼問題,警衛師走了蘭州還是有差不多五千兵力,周邊的兵力也不少,至於我這個行轅只要留下一個營,就不會有什麼變化。」
「可是…」
石達開還想說些什麼李富貴一擺手打斷了他,「就這麼定了,你的本部人馬也帶去,明天就走,路上耽擱的時間越少越好,到了迪化不要輕舉妄動,如果局勢實在太糟糕可以樹我的帥旗來穩定軍心。」
李富貴在蘭州的忙亂林雨長一點都不知道,他一連串的命令給軍需部門以很大的壓力,因為長途行軍隨軍的很多車輛都受到了損壞,林雨長一面命令工兵盡快的修復一面尋找替代品,托允多拜的南面現在就如同一片鬼蜮,可是它的北面仍然是人煙稠密,在西北的城鎮當中馬匹的保有量相當大,於是林雨長就開始以托允多拜為中心向北、東、西三個方向徵集馬匹。這個過程當然伴隨著暴力,雖然林雨長聲明這些馬匹只是借用,一個月後一定奉還,如果馬匹死傷他還會加倍賠償,但是老百姓顯然不相信這些鬼話。倒是買買提這些人因為從林雨長一個月的允諾中看到了喀什噶爾被攻克的時間而興奮異常,也就竭盡全力的幫助林雨長搜集馬匹,結果戴上了一頂「維奸」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