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剛是在除夕前夕拉著部隊投了李富貴,鎮江守軍的大部分都跟隨他走上了這條背叛之路,畢竟這些部下跟隨他已經有好幾個年頭了,他們駐守在鎮江對富貴軍的軍力瞭解得最多,單是說那江面上來來往往的戰艦就讓人看的心寒,往來的商船也經常和這些老總們套套近乎,從這些客商的嘴裡太平軍的戰士們也能從側面瞭解到一些外面的事情,所以當羅大剛與他的心腹商議易幟的事情立刻得到了一致的贊同,接下來的事情也都很順利,除了少量還對天國抱有幻想的死硬拜上帝教徒之外所有人都順從的遵照他們指揮官的命令行事,而那些不願意加入的人員也沒有被難為,只是把他們暫時關押在一些穀倉裡而已。
當楊秀清得知這件事情後差一點吐血,「羅大剛竟然做出這種事情來,這個卑鄙小人,當年他不過是個水匪,是天國把他提拔到今天的位子,他居然敢造反。抓住了沒有?」
「沒有,天京的守軍本來就不多,而且離鎮江還有一百多里,實在是來不及。」
「混蛋,什麼來不及,分明是你們和羅大剛串通一氣,羅大剛是給你們打前鋒的,對不對?」
這一下可把送信的嚇壞了,立刻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嘴裡只是極力的辯解,楊秀清也不去聽,喚來親兵把他拖下去嚴刑拷打。「你們都要反我,我不怕,我有天父保佑,不對,我就是天父,你們這幫混蛋,誰反我誰就得死。」楊秀清歇斯底里的狂叫起來。
羅大剛在面見李富貴之前心情非常緊張,他在天國雖是有名的猛將,不過人並不糊塗,特殊的身份使得他的性格越來越沉穩,在羅大剛的心中林鳳翔、石達開這些人都屬於天空中最璀璨的將星,即便是秦日綱也在自己之上,可是這些人都不是李富貴的對手,他真的非常想知道這個軍神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一見之下不禁有些失望,李富貴的形象說不上威武,講笑話倒是一把好手,偏偏羅大剛經過了這些年天國沉悶壓抑的生活已經變得非常沉默寡言了。李富貴一方面想活躍氣氛,讓這些降將不要太拘束,另一方面他也對天國的生活報有意思好奇,希望能從這幾位嘴裡掏到些什麼,以前韋昌輝和洪仁玕的觀點很不客觀,倒是這個羅大剛看起來比較中立。
雖然李富貴的樣子讓羅大剛有些失望,但是羅大剛倒是給了李富貴一個不錯的印象,他雖然不是很高大,但是寬度和厚度都讓李富貴吃了一驚,在他看來這樣的人實在太適合做一名猛將了,將為軍中之膽,士兵跟著這樣一員將領很自然的會生出一往無前的勇氣。不過就是這麼一個人居然不放一槍一彈就投降了,這讓李富貴覺得十分有趣。
「說說南京吧,我現在是兩江總督,說起來應該駐江寧的,可是你們這些天兵就是不肯把南京還給我,弄得我有家難歸,聽說秀全、秀清他們哥倆把南京裝修的特別豪華,我還真是想見一見。」
羅大剛歎了一口氣,現在在窮途末路之下回想起當年天國的奢華真是滿嘴的苦澀,「當年的南京的確氣度恢宏,不過現在想想真是大錯特錯,若是那個時候不把錢都花在大興土木上,也不至於到今天的這個地步。」
李富貴看了一眼這幾位降將,他們的神色都是一暗,「說起來各位在天國的地位不算太高,奢華的時候估計也沒攤上多少好處,要是那個時候能分上十幾個王娘現在老兄估計就沒有這麼冷靜了。」
羅大剛覺得李富貴的想法十分的不堪,起碼他自己不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但是不可否認那些王爺們的確非常享受那些待遇,即便是他很欽佩的石達開也從來沒有對這些表示過反感,「羅大剛雖是粗人,但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道理還是懂的,我看大人的生活就非常樸素。」就這一點來說當時滿清的大員當中能做到艱苦樸素的還真的有幾個,不過李富貴和他們有所不同,他之所以能夠保持一個看起來比較簡樸的生活方式主要還是因為他對當時的那些用來顯現奢華的東西毫無興趣,很難想像李富貴會介意鼻煙壺、扳指的做工,實際上他的馬車就屬於奢侈品,其工藝遠超出一般的水平,不過並沒有特別的裝飾,所以一般人看不出來。
「在天國裡還能保持這樣的頭腦,不容易啊,我聽說秀清現在變得神神道道的,你知道些什麼嗎?」對於楊秀清的變化李富貴知道一些,不過這裡面的傳聞有多種版本,他到很想聽聽這第一手的資料。
「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說東王得到了一些神秘的指引,據說和舊約上的那些先知的經歷很相似,好像東王正在尋找懂得巫術的大師來幫助他破解這些謎語,很多人都相信這是上帝給我們的一個考驗,只要通過了這次考驗天國就會重新振作。」
「你不相信是不是?」
羅大剛搖了搖頭,「我出身天地會,信天信地信祖宗,對上帝沒有多少的感情,我看這次東王是沒有別的辦法了,所以才弄了這麼一個幌子。」
「我倒覺得秀清未必是故意這麼做的,當然這裡面必然要牽涉到很多心理學方面的問題,確實太複雜了,也不知道弗洛伊德出生了沒有?」李富貴因為自己人格分裂對心理學一直比較感興趣,可惜這個時代這方面的成果很少,「說起來秀清也算不容易了,他能支撐到現在固然是因為我在放水,但是如果是秀全的話我就是成心想放水恐怕也做不到,秀清對天國的貢獻還是非常大的,這幾年也算是把所有的資源都用起來了,不過死胡同還是死胡同,人要是發現自己陷入絕境難免會胡思亂想。」李富貴對於楊秀清陷入到神秘主義的泥潭當中也是唏噓不已,似乎搞邪教的最後多半都會走到這一步,在李富貴看來這就是吹牛的最高境界了。
「或許的確如此吧,我發現大人似乎並不憎惡太平軍。」
「我幹嗎要憎惡你們,你真的相信外面傳的那些我和太平天國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謠言,其實我對太平天國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在我看來你們是一場注定要失敗的實驗,我只是想看看在這個過程中你們究竟能綻放出多少火花罷了。」
李富貴冷漠的口氣讓幾個降將心中一涼,那種俯視的態度的確讓人不太舒服,「其實你們在那一邊能走多遠我基本上算得出來,不過到了我這裡就不一樣了,羅香主一定會發現自己的潛能以前被壓制的有多麼的利害。」
「但願如此,大人真的能放手用我們而不心存芥蒂嗎?」不知為什麼羅大剛總覺得和李富貴可以實話實說,這在天國是不可想像的,所以以他的性格就乾脆一言不發。
「為什麼不呢?羅香主的為人我是信得過的,不過你可能會發現這裡有它自己的規則,你是什麼出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選擇,比如說羅香主不希望接受整編,這當然可以,不過不接受整編的部隊就沒有制式的裝備,並不是因為你出身於太平天國才受到這樣的對待,希望你能夠明白。」
對於這一點羅大剛早有心理準備,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客將什麼沒見過,「這我可以理解,我們也不是不願意整編,只是隊伍現在剛帶過來,軍心不穩。」
李富貴大度的擺了擺手,「到山東以後和捻子們搞好關係,應當不會有多少需要動用武力的地方,不過不管你是否整編,軍紀都不能違反,憲兵現在不歸我管,要是犯了事天王老子他們都敢抓,我可不希望看到這種情況發生,不過我想你們也不必太擔心,富貴軍的軍紀定的雖然很嚴密,但是比起太平天國那一套還是松的多。」
「這一點大人只管放心,雖然這幾年太平軍中很多部隊已經紀律敗壞,不過我們鎮守鎮江的這一支還在保持十年前的作風。」
羅大剛的投誠讓眾人一八六二年的新年都多了許多喜氣,李鴻章甚至摩拳擦掌的準備北上大幹一場。經過一八六一年的戰爭太平天國明顯的顯出了暮氣,清廷這邊就算是最保守的人都認為最多五年發匪就會被剿滅,畢竟楊秀清在這一年連遭敗績,而石達開雖然在戰場上仍然不落下風,可是他始終無法很好的控制自己打下來的地區,為了扭轉這種不利局面李秀成和李世賢兩兄弟已經在下邊嘗試不再貫徹太平天國的那一套軍事化的下層管理方式,而是利用地主,保甲來控制大片的農村地區,雖然收到了一定的成效,但是這實際上又走回了滿清的老路,而且這些反動的地主階級在內心裡仍然終於滿清,有不少人利用太平軍給他們的權力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然後與湘軍暗通款曲,這也讓西部太平軍的根基只能做到表面上的穩固。
當石達開得知鎮江兵變的消息之後良久不語,他與羅大剛相交多年,現在他竟然做出了這種事情讓石達開不勝唏噓,不過在他心裡也知道遲早有這麼一天會發生這樣大規模的叛變,楊秀清待人刻薄寡恩,雖然他處理政事的手段十分高明,但是在用人上則是極其失敗,凡是能得罪的幾乎都讓他得罪光了,最近連他最信賴的心腹陳承熔也派人與石達開接觸。石達開不知道這裡面陳玉成究竟是什麼意思,不過同時天國一脈,而且自己在道義上比楊秀清還要高上一籌,陳玉成願意投到湖北來也不足為奇。
等到李秀成和李世賢兄弟趕到翼王府的時候石達開已經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叫你們兄弟前來沒有別的什麼事,只是告訴你們羅大剛投了李富貴了。」石達開不動聲色的說道。
李秀成和李世賢聞言大驚,「羅大剛會向清妖投降?那鎮江已經丟了?」
石達開搖了搖頭,「鎮江並沒有丟,羅大剛是帶著人叛逃的,聽說他還和李富貴搞了降漢不降曹的那麼個約法三章,具體的東西暫時還不知道。」
「李富貴要打南京了。」
「我也是這麼想,你們覺得我們該怎麼辦?」
李秀成想了一下,「以我們現在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去支援南京,何況我們還有更重要的是要做,我們上次向翼王提的事情不知道王爺考慮得怎麼樣了?」
「我仍然認為不妥,讓他們各耕其田,任由地主收租,我們再按照田畝去收稅這和清妖有什麼區別。」
「可是我們現在實行的那一套老百姓都非常反對,無處不均勻或許可以做到,但是無人不飽暖實在是差得太遠,種出來的糧食全部上交聖庫根本做不到,我們的人下去收糧就跟搶劫沒什麼兩樣,這樣下去不行啊。」李秀成已經決定跟石達開攤牌,經過天京事變之後他對上帝的信仰已經被殘酷的現實給擊碎,在湖北紮下根以後他明顯的發現天朝田畝制度在實施的時候僵化呆板,很多地方就根本不具備可操作性,所以能變通的他就盡量變通,可是現在革命形勢如此嚴峻,他覺得已經不是修修補補就能完成的了,必須把天朝田畝制度完全廢除,這樣或許還能挽回日益失去得民心。石達開倒不是不知道天朝田畝制度的缺陷,他只是不知道廢除了以後該如何去做,畢竟如果重回老路那他這麼多年的奮鬥還有什麼意義呢。
「王爺,下決心吧,李富貴現在越來越強,可我們卻停步不前,他打了南京以後很快就會來對付我們的。」李世賢也在旁邊敲著邊鼓。
湖北太平軍的領導層在李富貴征日之後都受到了極大的震動,久在軍旅的他們當然知道這次軍事行動的難度,這是他們才發現富貴軍幾年沒打仗戰鬥力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更上一層樓,而太平軍則一直在走下坡路,所以這些人現在都有很沉重的危機感。石達開也知道李富貴大規模進攻的倒計時已經開始,「好吧,就按你們說的辦,先把我們佔到的地方穩固下來,有田同耕的事我們以後再慢慢的想辦法。」
羅大剛的叛變讓所有站在清廷這邊的人都認為南京的光復已經是指日可待了。就在全國上下正處在這樣一種樂觀主義情緒中的時候北京突然發生的事件就讓大家有些措手不及。一八六二年的壬戌事變的起因是慈安太后突然死了,而且據說死狀非常可疑,流言到了兩江之後已經變成了好幾個版本,除了最普通的七竅流血之外,還有收殮的時候突然慈安太后的屍體變得柔軟如棉和太后的鬼魂經常出現在午門的城樓上這兩種說法比較流行。
李富貴在這個時候剛剛送走大仲馬,聽到這個消息後苦笑了一聲,想起了大仲馬對於東方神秘主義的推崇,「想當年我們下毒的威名可是遠播海外,人家都稱頌我們東方人是下毒的大師,可是到近代以後我們明顯落後了,依靠經驗主義發展起來就是慢,而人家已經是用近代化學理論來武裝自己了,真是沒想到慈禧太后還在使用潘金蓮的手段,真是想不落後都不行啊,你們說說這不改革怎麼得了。」
慈安太后在朝臣中有著很高的威望,她的暴死當然引起了大家各種各樣的猜測,而這個時候肅順糾結了一批人首先跳了出來,元氣逐漸恢復的肅順覺得這件事是一個最好的機會來報他前次的一箭之仇,這一次他突然在朝堂上發難決心徹底把這個狠毒的女人交給祖宗的家法,可是事與願違,除了他網羅的一批對朝政不滿的過氣貴族之外,絕大部分手握實權的重臣並沒有跟隨他的意思。當朝堂上的直接發難沒有引發原先一呼百應的局面後肅順的這一場政變立刻就以流產而告終,這一次肅順又一次以下獄而告終,為了防範夜長夢多慈禧與奕欣很快就秘密處死了肅順,然後緊張的看著南方。
肅順的死訊與慈安相隔兩天,這一次李富貴就不是苦笑那麼簡單了,「看來肅順在當年辛酉政變中的敗亡實在是眾望所歸,這個人對力量的判斷偏差太大,這一次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啊,虧我那個時候替他佈置了那麼好的條件,他居然如此輕率的向慈禧挑戰,他也不想一想慈禧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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