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貴又一次坐到那塊石頭上,看著那滿目的瘡痍和那些斷肢殘臂,如果說剛才他坐在這裡心裡想流血的話,那麼現在他心裡流的卻是淚。看到他這副樣子,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說,「今天死了這麼多人,我知道你心裡不好過」。
「今天我殺人了。」
這個回答出乎我的預料:「你早就殺過人了?今天你又沒有親手殺人,如果算上由你下命令所殺的,今天死得也不算最多。」
「我以前殺得都不算人,生逢亂世,如果沒能力保護自己,就不要埋怨被人殺。可是今天不一樣。」
談話無法再繼續下去,因為我無話可說,不知道是該勸他還是該罵他,只好靜靜的坐著。當李富貴再一次抬起頭時戰場已經打掃得差不多了,搖了搖頭把負面的感覺全部壓下去,死了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
接下來的幾天全軍根本就無法移動,軍官們的所有精力都完全被用來處理那一場惡戰所帶來的後遺症,軍隊失去了以往的喧囂,大家變得更喜歡在沉默中完成手上的事情,既然駐紮下來,那就順便在附近招募一些兵員,,這也是沒辦法,剩下的那些士兵光抬傷員都有些人手不足。雖然招兵的效果還不錯,招來的那兩千人條件很好,可李富貴的心情仍然很惡劣,特別是聽說僧格林沁已經據此不遠之後,他現在實在不想去應付這些傢伙。
不管你想不想,該來的還是要來,李富貴把僧格林沁迎入大營之後難得的聽到了幾句客套話,落座之後僧格林沁把臉一沉轉換了話題:「本王自靜海一路追來,所到之處士兵總是會莫名其妙的踩上地雷,不知李大人可曾遇到這種事?」
「有這等事,李某倒是不知,這幫長毛這是可惡。」
「長毛?這事如果說是長毛所為,其中倒還有蹊蹺。」
「不知有什麼蹊蹺呢」
「自長毛衝出靜海以來,本王的騎兵就一直在後面追趕,可是這支騎兵卻從未踩到過地雷,李大人也沒有踩到過,為什麼這些地雷專門炸本王的中軍,此事不是甚為奇怪嗎?」
「這麼一說到的確有些蹊蹺,王爺確定那些雷是人埋的嗎?要知道天雷有金木水火土之分,這土雷就是從地裡炸出來的,會不會是王爺軍種有人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混帳,那些地雷還有鐵片,怎麼會是天雷。」
「哎呀,那定是我們周邊藏有長毛的奸細,王爺的中軍因為目標大,所以他們就把地雷埋在王爺的行軍路線上。我們必須立刻開始全面搜捕。」
「這倒也有可能,可是不知長毛從何處得到這些地雷的呢?」
「王爺不常和長毛打交道,難怪有所不知,長毛信奉邪教,教中奇淫技巧之物頗多,這地雷恐怕倒也不算什麼。」
「李大人好巧的一張嘴,今天的一席話使本王頓開茅塞,哼哼,此事本王定當查它個水落石出,決不能就此善罷甘休。」
李富貴恭恭敬敬的送走僧格林沁,看來這個傢伙有點懷疑自己,反正他沒證據,查就讓他查吧。不過既然把他給得罪了,那與其他人的關係到要認真打理一下。
當富貴軍開回獨流鎮的時候,他們發現勝保在獨流鎮外玩火玩得不亦樂乎,原來自從林鳳翔在靜海突圍後,勝保就跑去把李富貴留下的那些器材通通「借」了去,照貓畫虎的放火燒起了李開芳。獨流鎮只有一圈木質的圍牆,燒起來比靜海還厲害。目前勝保對自己的最後勝利是充滿了信心,可是最後一擊始終無法完成,有幾次清軍已經衝入了鎮子,可很快就被太平軍打了出來。
當勝保聽到福貴軍又開了回來的時候心裡充滿了矛盾,一方面富貴軍回來也就意味著李開芳撐不久了,李富貴可是砍下了林鳳翔的人頭,這個在勝保眼中那個如同戰神一般的人物竟然會被殺真是不可想像,可是另一方面如果李富貴再把李開芳殲滅,那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僧格林沁來說都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偏偏手下人又不爭氣,這兩日勝保加緊攻城,可是除了增大傷亡之外什麼也沒得到。
李富貴到達的當天就去拜會勝保,兩人相談甚歡,以至於李富貴離開後,勝保還在納悶:為什麼每次見到這個李富貴都會給自己到來驚奇,每一次遇到他總覺得和前一次完全不一樣,這一次他不但一口同意為勝保提供火力支援,而且信誓旦旦的表示要全力支持欽差大人殲滅長毛,唯欽差大人馬首是瞻,那實在熱情得不得了,弄得勝保總覺得那裡不對勁。
接下來李富貴真的開始認認真真的幹起了自己的工作,看到李富貴的確沒有親自攻城的打算,勝保提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在富貴軍的火力支援下開始加緊攻城。其實李富貴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在背後玩花樣,他這些天一直想在太平軍的俘虜裡找到一個能進獨流鎮做說客的傢伙,可惜一直找不到,那群俘虜裡還沒有多少可以行動如常,而且都是一個比一個硬,真是什麼人帶什麼兵。看到岌岌可危的獨流鎮李富貴最後決定用不著說客了,放一個俘虜為自己帶一封信進城,只要這個俘虜把外面的形勢對李開芳實話實說就可以了。
不過既然俘虜不肯配合,那就必須勝保合自己配合了,目前他把獨流鎮圍的連只螞蟻都無法進出。勝保對於李富貴的這條誘降之計顯得有點不以為然,在他看來李開芳已是甕中之鱉,被擒只是遲早的事,不過他還是同意讓李富貴去試試,因為他對李富貴所說的如果能在除夕前消滅所有的北伐長毛必能得到聖上的歡心還是有一點動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