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子謙心頭一驚,這丫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怎能對王爺和御醫們如此無禮。
「這是哪家的丫頭,怎敢在此放肆,皇宮也是你相進就能進的?」一個御醫看起來年歲頗大,原本因為自己無法治癒慕容千尋而陸秋瞑又讓鄒子謙去請來民間大夫已經很是不滿,如今聽到柳輕雲如此目中無人,也算是找到了撒氣之人,而他的話實則也是在暗指夜婉凝。
另一個站在老御醫身旁的年輕御醫也附和道:「就是,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你……」柳輕雲被他們這麼一說真是氣得火冒三丈。
鄒子謙見狀急忙上前打圓場:「諸位前輩,這位是冷焰鎮的縣令之女柳姑娘,陪同葉大夫來到皇宮,言行有不到之處還望海涵。丫」
「原來是七品芝麻官的女兒,怎能生得一品大員千金的脾氣。」老御醫冷嘲。
柳輕雲臉色青白交加,本想忍一時之氣,可是他們欺人太甚,說什麼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說她也就罷了,怎還含沙射影說到葉凝哥哥的身上媲。
她揚了揚眉睨著他們冷嗤:「的確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看你們就是一群烏合之眾,醫術不精還在這裡耀武揚威個什麼勁。」
「大膽!」老御醫被柳輕雲諷刺得臉色青白。
「柳姑娘……」鄒子謙想拉住柳輕雲。
誰知這個倔脾氣除了夜婉凝外可誰都攔不住,她一把推開鄒子謙就上前滿是挑釁:「沒膽子又怎麼能跟著我的葉凝哥哥來皇宮?就知道會有你們這群人,自己醫不好皇上還嫉妒別人醫術高明,其實你們就是因為葉凝哥哥去給皇上醫治,又怕真的治好了讓你們面子上掛不住吧?不能罵葉凝哥哥就找個他身邊的人含沙射影地諷刺,以為我不知道嗎?」
「胡說什麼,本官怎會怕葉大夫醫不好皇上?」老御醫一面偷偷瞧了一眼門口的慕容千景和慕容玉衡,一面與柳輕雲爭辯。
柳輕雲不屑地瞧了他一眼:「那什麼叫『皇宮也是你相進就能進的』,若不是經得允許,我又怎能踏入皇宮半步?這位大人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吧?但是你還是這麼一問,不是明擺著是在指桑罵槐?」
「你……」老御醫被氣得臉成了豬肝色。
「得了,你這麼大歲數了消消氣,小心氣得中風了,我爹只是七品芝麻官,可養不起你這麼大……的大官。」柳輕雲一邊說著還一邊比劃著。
老御醫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被氣暈過去。
門口的慕容玉衡無奈搖頭,上次去看過夜婉凝,知道她身邊有這麼一個柳輕雲,原本還擔心夜婉凝的身份暴露,可是看到她那沒心沒肺又極力維護夜婉凝的樣子,他也算是放心了不少,畢竟在冷焰鎮有知縣的女兒撐腰,夜婉凝即使沒有他的保護也能過得相安無事。只不過這還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夜婉凝相處久了,就連說話的語氣和性子都和夜婉凝如此相像,果然是被夜婉凝給教壞了。
他心中暗笑,真是拿她們兩人無可奈何,不過這個柳輕雲也就夜婉凝能治得了她,也正因為如此,聽說知縣還挺賞識夜婉凝,有意要將女兒嫁給夜婉凝。
只不過,若是讓那柳知縣知道自己的女兒嫁的如意郎君是一名女子,不知到時是否會氣得暈過去。
「你、你簡直目中無人,胡公公,這樣的人怎能讓她進宮,簡直無法無天了。」老御醫氣得上氣不接下氣。
胡林也無奈至極,眼下皇上需要葉大夫的救治,而葉大夫又執意將這個柳大小姐帶進宮,在皇上沒有救下前,他又怎敢將這個柳大小姐給趕出去。
「好了!都吵什麼?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慕容玉衡走下階梯來到他們跟前。
聽到攝政王開口,胡林算是長舒了一口氣,他何嘗願意讓這個小丫頭進來,說她沒規矩算是輕的。
「攝政王,您看這丫頭……」老御醫一臉的委屈。
慕容玉衡看了看他二人後開口道:「這位柳小姐本王認識,而葉大夫是皇上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本王的恩人,葉大夫既然帶柳小姐進宮遊玩那就是皇宮的貴客,諸位不可怠慢了貴客。」
柳輕雲一聽眼前的攝政王這般為自己撐腰,頓時受寵若驚。
「多謝攝政王。」她笑著盈盈一禮。
慕容玉衡點了點頭笑言:「這不是很懂禮數。」柳輕雲有些難為情地一笑,慕容玉衡又道,「只是柳姑娘,諸位畢竟是冷月國的大臣,你可不能如此口無遮攔知道嗎?」
柳輕雲撅了撅嘴,抬眸看向慕容玉衡,原本想要說是他們先欺人,可是一想,剛才他就在門口,又豈會沒有聽見他們之間的話語,如此一說也只不過給各位找個台階,也給她留條路。
念在他一開始幫她說話的份上,也顧及夜婉凝進入御軒宮前交代她不能惹禍,她聳了聳肩面向各位御醫道:「小女子初入皇宮不知禮數,還望大人們海涵。」
老御醫見她在攝政王的言語下服軟,只是冷哼了一聲沒有理睬,可是在慕容玉衡的眸色示意下,御醫們心頭一驚,老御醫急忙道:「既然知道錯了,本官也不與你計較,下次說話要知分寸。」
柳輕雲心頭一悶,原本想罵上去教訓,可是一想到平日裡夜婉凝對付旁人的方法,她轉而一笑緩聲道:「彼此彼此。」
「你……」老御醫吃了個悶釘子,一下子胸口添堵。
倒是慕容玉衡見狀沉聲笑起:「好了,鄒御醫,你帶柳姑娘去宮中到處逛逛,這葉大夫恐怕一時半刻也不能診治好,倒是你們在御醫館等著便是。」
「是,下官與柳姑娘先行告退。」鄒子謙拱手行禮,轉身帶著瞪了御醫一眼的柳輕雲離開了御軒宮。
眾御醫自然是看不慣在御軒宮內的夜婉凝和離開的柳輕雲,可是礙於慕容玉衡在場,他們也不敢再說什麼。
御軒宮內,夜婉凝聽到了外面所有人的說話聲,包括慕容千景的疑問,慕容玉衡的解答,還有柳輕雲為了她而和御醫們爭吵,不過有慕容玉衡在,她倒是很放心。
將藥箱打開後把銀針包展開放在床邊的案几上,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後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剛才探了探慕容千尋的脈象,的確是沒有任何問題,可是陸秋瞑說他已經昏迷了多日。
昏迷多日……
若不是外面聚集著宮中所有的御醫,門口又有慕容千景和慕容玉衡守著,個個都焦急萬分的模樣,她真的會以為這是慕容千尋的計謀。
再次探了探他的脈象,又看了看他的睡顏,這還真是難倒了她。
「如何?皇上究竟怎麼了?為何會昏迷多日?」陸秋瞑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夜婉凝看了他一眼後滿臉為難:「這個……實在是令人費解……」
她起身在床前踱著步子,怎麼都想不通這是何故。
陸秋瞑看著她這般為難的樣子,實在是於心不忍,可是看了看床上的慕容千尋,他也只好忍住了那股內疚。
這時,慕容千尋的手指突然動了動。陸秋瞑會意,看了看周圍的宮人後吩咐:「你們全都退下去,讓葉大夫專心為皇上診治。」
夜婉凝疑惑地朝陸秋瞑看去,陸秋瞑心頭一撞,乾笑了一聲道:「這個……下官只是怕這些人擾亂了您的思緒,若是您需要,下官讓她們都進來。」
「不用了。」她說。
想想也是,人多了她也沒法專心想問題。
「那下官先行告退,有何吩咐傳喚下官便是,下官就在外面守著。」陸秋瞑躬身一禮。
夜婉凝有些急了:「喂!你走了,這裡豈不是就我和……他兩個人。」
陸秋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床上的慕容千尋,而後用拳抵唇頗為尷尬:「這……皇上都昏迷不醒了,應該不會……怎麼樣……」
夜婉凝面色一紅,頓時沒了話。
半晌,她瞪了陸秋瞑一眼後嗔怒道:「你這腦子裡想得淨是些什麼東西啊?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
陸秋瞑被她這麼教訓也不敢說些什麼,但一時間竟是傻愣愣的杵在原地沒動彈。夜婉凝看了他一眼後道:「你把所有人都支走了,我這裡一個幫手都沒了。」
陸秋瞑擰眉沉思,這可真是棘手了,一開始可沒想到這一茬。
「可是下官……不懂醫術,那些御醫來了恐怕也幫不上忙反而給您添亂。」
思慮半晌,終於找到了這個理由。
夜婉凝想想也是,她是個民間大夫,那些御醫若是在他身邊看著她給他們的皇帝醫治,指不定會不會在她的東西上動手腳,到時候不但醫不了病反而惹了禍端。
「算了,你先出去吧,若是真治不好就另請名醫吧。」她看了一眼床榻上俊逸如神的慕容千尋淡淡道。
「啊?」陸秋瞑一怔,「那可不行啊,葉大夫可不能這般放任不管了啊。」
夜婉凝轉眸看他:「難不成我治不好他就要讓我一輩子留在宮裡不成。」
陸秋瞑閃了閃神低聲嘀咕:「這不正好……」
「你說什麼?」夜婉凝總覺得今日的陸秋瞑怪怪的,陰不陰陽不陽的。
陸秋瞑急忙解釋:「哦,下官是說,葉大夫醫術高明,若是連葉大夫都治不好的病,恐怕這天下也再無勝過葉大夫的良醫了。」
夜婉凝被他這麼一吹捧倒是心頭一喜,揚了揚眉道:「我盡力吧。」
其實若是她真的束手無策,又豈會這般放任不管一走了之。
「那下官先行告退。」陸秋瞑拱手。
見夜婉凝點了點頭,他這才退身走出了御軒宮,只留下夜婉凝和慕容千尋兩人。
陸秋瞑從御軒宮內出來時,外面的御醫和慕容玉衡等人還等在外面,他走上前去對慕容玉衡說道:「攝政王,葉大夫正在給皇上醫治,這幾天大家也累了,不如都回去休息吧。」
「凝……呃……葉大夫一個人在裡面?」慕容千景遲疑著問。
陸秋瞑應聲:「正是。」
外面的御醫有些不悅了:「這怎麼行,他一個民間的大夫獨自給皇上醫治,若是動了什麼手腳可如何是好?」
「是啊,皇上身繫冷月國的江山,若是有個差池,誰擔當得起?」有人立刻附和。
慕容玉衡擰了擰眉:「本王承擔。」
一句話震懾全場,眾人立刻鴉雀無聲,慕容玉衡又道:「在軍營中,若不是葉大夫出手相救,哪裡有皇上和眾將士的平安歸來?葉大夫救人一向有奇門獨招,試試又何妨?如今皇上昏迷不醒,難不成你們有良策可讓皇上甦醒?」
御醫們聞言面面相覷,都不敢再說什麼。
「都回去吧,免得在此影響了葉大夫的醫治。」慕容玉衡台了抬手下了逐客令。
攝政王都承擔了重責,他們這些做臣子還能再說什麼,雖然心中有些不甘,但是個個都不敢違抗慕容玉衡的命令。
眾人都離開後,慕容千景實在忍不住相問:「皇叔,裡面的究竟是不是凝兒?這裡就只有我們三人,難道還不能說嗎?」
慕容玉衡看了看周圍之後說道:「千景,不要忘了凝妃已經入殮皇陵。」
「可是……」
「若是她是凝妃,欺君是死罪,就算活著也只能成為死人,若是不死,千尋的威嚴何在?以後還有誰會信服?」慕容玉衡給他分析利弊。
慕容千景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只是覺得像……」
「那與你又何干?別忘了,你有了白虎國的五公主作為睿王妃,就算她是女子,就算你想要納側妃納妾侍,也不能是她。」慕容玉衡說得斬釘截鐵。
就算她是女子,就算你想要納側妃納妾侍,也不能是她……
慕容千景咀嚼著慕容玉衡的話,見慕容玉衡輕歎一聲負手離去,他凝眉細想,忽然腦中一閃,一切瞭然。
此刻,他真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語言來形容此刻的心情,只知道一顆心七上八下,怎麼都難以平復。
可是,他如今已經有了妻子有了孩子,就算夜婉凝還活著,他也自知不可能與她有叔嫂以外的情分,不過,只要她活著就好,只要她活著,只要他能看見她生活得好就好。
「睿王爺,還是回吧,王妃和世子該是等急了。」陸秋瞑恭恭敬敬地淡聲開口。
慕容千景回頭看他,見他一副恭敬的模樣,可是慕容千景心裡清楚得很,陸秋瞑說這句話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只是現在,他已經無心再去理會許多,知道她還活著,比什麼都好。
看著慕容千景回頭看了一眼寢殿,而後轉身離開,陸秋瞑知道,他是放下了。但是從他的神色中陸秋瞑可以看出,他雖是放下,但並非遺忘,而是將珍惜之人放在最珍惜的位置。
回頭看向御軒宮的寢殿門,陸秋瞑忽然春心一動,感覺好似自己也有思念之人。
思及此,不由地面色一紅。
御軒宮內,慕容千尋靜靜地躺在床上,夜婉凝此時正在他胸口紮了幾枚銀針,可卻是一點起色都沒有。
「怎麼會?這毒明明已經清乾淨了啊,怎麼會昏迷呢?」她暗自嘀咕,一邊將慕容千尋身上的銀針拔除,一邊將心頭鬱悶。行醫至今,她還真沒有碰到過如此棘手的病例。
轉過身將銀針消毒放好,回頭見慕容千尋依舊未動彈一下,她扯了扯唇開始輕誹:「這算不算惡有惡報?之前那麼囂張,現在躺在床上也沒見你的女人替你哭喪,真是活該。」
慕容千尋聞言簡直有種氣得跳起來的衝動。
只見夜婉凝背對著他又是一陣嘀咕:「哎……我是不是不該這麼幸災樂禍?」
慕容千尋忍不住腹誹: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