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千尋心頭一沉,可是他不能在此時發作,轉頭朝陸秋瞑示意了一下,陸秋瞑點了點頭,將夜墨凝一同推了出去。
池子邊,夜婉凝還是如同往常一樣蹲在地上趴在池子邊看著小魚游動,那池子的邊緣正好是她蹲下身子可以趴在上面的高度,對她來說無疑是件樂事。而慕容千尋則站在她身邊陪著她,心裡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夜墨凝看著夜婉凝的一切行為,越來越感覺不對勁,正好鄒子謙拿著藥箱過來,他便問其緣由丫。
鄒子謙看了看夜婉凝和慕容千尋,自然不敢多說什麼,只說是受了驚嚇,所以失去了記憶,自閉,怕生,暫時沒有根治之法,只有知道了造成她有這些病的根本原因,才能治癒,不過心病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治癒的,還需要時間。
輕歎一聲,鄒子謙打開藥箱取出了銀針對夜墨凝說道:「夜將軍,您的腿好久都沒有施針了,感覺如何?」
夜墨凝搖了搖頭:「先前是有所感覺,可是這段時間又失去了知覺。」
鄒子謙擰眉:「看來這陣還得每日施才行,就像凝妃娘娘說的,這個針可以刺激經脈,血脈活動肌肉不至於萎縮,這樣骨頭也能好得快些。」
正說著,只聽慕容千尋喊了聲「凝兒」,夜婉凝突然從池子邊來到額夜墨凝身邊,而後看著鄒子謙手中的針有些茫然。
「娘娘記不記得這是什麼?」鄒子謙見機問媲。
慕容千尋也站在她身邊,看著她的每一個反應,可是她只是回頭看向夜墨凝,而後對他笑了笑。
鄒子謙驚愕地看著她的笑容,抬眸看向慕容千尋,見他驚愕過後便是低沉了臉,他也沒有想到一直不對任何人展開笑容的夜婉凝此時卻笑顏如花。
鄒子謙急忙打圓場扯開話題:「娘娘看這邊,這是娘娘教下官的施針之法,還記不記得?」
夜婉凝怔怔地看著他,卻並未理會,鄒子謙順勢將夜墨凝的褲腿挽了上去,見他腿上的木板夾著他的雙腳,夜婉凝眼底有些迷茫,伸手碰觸了那木板,又立刻縮了回來。
鄒子謙拿著銀針對著夜墨凝的穴位紮了下去。
見那長長的銀針刺入了夜墨凝的皮膚,夜婉凝嚇得身子一顫,抬眸看向夜墨凝,他卻並未表現出多麼痛苦。
夜墨凝笑著開口說道:「凝兒要不要也試試?」
他示意鄒子謙取一根銀針遞給夜婉凝,慕容千尋也靜靜地看著她的反應,不遠處,依蘭和張德貴見夜婉凝手持銀針,以為她恢復了記憶,對視一眼後立刻興沖沖地上前。夜婉凝拿著銀針瞧了瞧,而後揚手落下。
只聽一聲叫聲,不是來自於夜墨凝,而是來自於鄒子謙,他的手臂上豎著一根長長的銀針扎得還有點深。
「娘娘,您紮下官做什麼?應該扎夜將軍啊!」鄒子謙有些無辜地拔出手臂上帶血的銀針,看著那鮮血,他有種想哭的衝動,「娘娘,下官跟您無冤無仇的,您下手也太狠了點。」
雖然夜婉凝的病情並未好轉,可是她的舉動和鄒子謙的痛苦表情卻讓依蘭和張德貴噗嗤笑起。
張德貴笑著說道:「鄒御醫,誰讓你平日裡給娘娘開了這麼多苦得難以下嚥的藥,這下可讓娘娘報了仇了。」
夜婉凝看了看張德貴,又看了看鄒子謙,最後看向夜墨凝,突然咯咯笑起。
這一笑可震住了依蘭和張德貴,兩人驚訝得有些誇張,依蘭拉著夜婉凝興奮道:「娘娘!娘娘終於笑了!這麼久都沒見娘娘笑過。」
慕容千尋沉著臉不說話,雙手負於身後,看著她的璀璨笑容心中添堵,若是她的笑是對他的該有多好。
他俯身下去湊到她跟前柔聲道:「凝兒,讓鄒子謙給你哥哥醫治,我們去別處可好?」
夜婉凝擰了擰眉有些不情願。
夜墨凝淡然一笑道:「凝兒聽話,鄒御醫是好人,他要給哥哥治腿傷,凝兒先去別處玩好不好?」
夜婉凝撇了撇嘴,這才站起身。
眾人都十分驚愕,誰的話都不聽,最多相信依蘭的夜婉凝怎會這麼聽夜墨凝的話,看來即使她再神志不清,也知道誰是對她最好的人。
慕容千尋雖然心頭不悅,可是始終還是沒有多說什麼,伸手拉著夜婉凝走了出去。
離開了夜墨凝,夜婉凝的臉上笑容盡失,一路上都有些悶悶不樂,來到桃林,慕容千尋拉著夜婉凝的手問道:「凝兒,難道你這是在懲罰朕嗎?為何你只會對著他笑?難道看見朕不高興嗎?」
夜婉凝轉頭看向一邊的桃花,與慕容千尋擦身而過逕自往前走,這裡四季如春,所以桃花盛開後便是桃子掛滿樹,現在正是桃花盛開的時段,夜婉凝慢慢地往前走著,似乎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了。
見夜婉凝根本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慕容千尋有種挫敗感,無可奈何只得跟著她的腳步往前走著。
她在一棵桃樹下站定,抬眸望著一大顆桃樹,桃花片片落下,她伸手去接,那樣的景象美不勝收,而她現在穿著一身白色衣裙,腰間繫著粉色腰帶,垂下的髮絲隨風飄逸,慕容千尋被她如仙般的姿態深深吸引。
雙手盛滿了桃花,她湊到面前聞了聞,香氣四溢,慕容千尋淡淡勾唇,突然想到什麼,他急忙上前想要阻止,可是為時已晚,夜婉凝已經將唇湊上去將桃花塞進了口中。
「凝兒,這個不能吃。」他拍掉她手中的花瓣,將她唇上沾著的花瓣也輕輕拂去,可是她口中的花瓣卻怎麼都不肯吐出。
慕容千尋抿了抿唇勸道:「凝兒,這個不能吃,吐出來好不好?吃這個會生病的。」
她緊緊地抿著唇就是不鬆口。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帶著無辜的水眸,突然俯首覆上她的唇,她沒有太多反應,只是閉口不動。
他一手環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後腦,輕輕地描繪著她的唇,試探著用舌尖撬開她的貝齒探入她的口中,隨後一點一點地將她口中的桃花含進自己的口中吞下。
她口中的桃花已被他盡數轉移到他口中,可是他卻不捨得離開她的唇,輾轉不盡,溫柔不止,可是他永遠都得不到她的回應,離開她的唇,看著毫無情感流露的夜婉凝,慕容千尋的心口像是破了一個洞,那裡滲著血,唯一能填補這個空缺的只有夜婉凝,可是,他不知道她何時才能重新進入他的心口填補那個傷口。
伸手將她攬進懷中,她連一個擁抱都捨不得給他,他這才發覺,他的衝動何止讓自己失去了他們兩人的第一個孩子,也失去了她的情。如今後悔已晚,他只想努力去彌補自己的過失,可是,他卻找不到方法……
在避暑山莊只是一個多月,卻發生了太多的變故,不過唯一讓大家欣喜的是,慕容千尋並沒有反對鄒子謙給夜墨凝醫治,而且有時候還會問一下進展,只是無論聽到什麼話,他都只是低低地應了一聲,再無其他。
入夜,慕容千尋批完奏折去找夜婉凝,卻得知她又去了夜墨凝處,劍眉便擰了起來。
本想日夜相陪,可是奏折堆積如山,夜婉凝坐在他身邊發呆他也於心不忍,所以就讓依蘭帶她出去玩,可是看到夜幕降臨都沒有回來,便開始擔憂。
「她去多久了?」慕容千尋一邊走出書房一邊問。
胡林想了想道:「約莫一個多時辰了,娘娘在外面玩了會兒,後來看見夜將軍回房便跟了過去,皇上放心,依蘭那丫頭一直陪在一旁。」
慕容千尋沉了沉臉。
放心?他又怎麼可能放心,依蘭那丫頭對夜婉凝衷心耿耿,而且對他雖然表面恭敬,卻也因為先前的事情對他有了別的看法,若是夜婉凝當真在這個時候選擇夜墨凝,慕容千尋相信她不但不會阻止,還會幫襯左右。
來到夜墨凝的房門口,慕容千尋突然站定,瞇了瞇眸聽不見裡面的聲音,他朝胡林示意了一下,胡林敲了敲門通傳。很快房門被打開,依蘭站在門口看見慕容千尋後忽然想到什麼,神色帶著驚慌。
慕容千尋抬起腿踏入了房間,入眼的是夜婉凝埋頭畫著什麼,而夜墨凝則陪在一旁為她磨墨,那樣的場景很是熟悉,想當初夜婉凝就是這麼慢慢為他磨墨,而他專心地批閱著奏折。
他來到夜婉凝身邊看了看白紙上的「傑作」低聲問道:「在畫什麼?」
夜婉凝沒有抬頭,只是執筆細細地畫著自己的畫。慕容千尋也不去面前,只是坐到她身邊看著她的每一筆。
夜墨凝微沉著臉看向慕容千尋,現在的他對夜婉凝無非是寵溺的,可是她不明白夜婉凝為何會變成這樣,他更加不知道在他還在天牢的時候,夜婉凝在慕容千尋的一掌之下失去了一個孩子。
夜婉凝拿著筆有一下沒一下地勾勒著。她看起來真的很喜歡小魚,連她的畫都是魚兒在水中游,雖然畫得不成樣,可是卻能看出她十分用心,還在溪水邊畫著礁石。
稍停片刻,她欣賞了一下自己的傑作,慕容千尋她終於畫好了,可是她擰了擰眉似乎不太滿意,於是又在河中畫了一個看起來像女子的人物,又在同一條小溪中女子的對面畫了一個男子,最後又在岸邊畫了兩個水桶,看樣子好像那對男女在比賽抓魚,兩人都面帶笑容,看起來玩得十分高興。
慕容千尋彎了彎唇,想不到她還挺有想像力,也挺有天賦。
可是下一刻,慕容千尋的笑容立刻僵住,看了看臉上仍然默然一片的夜婉凝,又將視線落在那副畫上,這不是他和她在宮中的河中抓魚的情景?當時她還因為自己連一條魚都沒有抓到而氣得鼓嘴,那時候只覺得她無比惹人憐愛,可是現在看到那樣的情景,他竟是腥紅了眼眸。
依蘭見慕容千尋的神色異常,也上前看去,這一看她才知道他因何會情緒起波瀾。
夜婉凝似乎很滿意自己的作品,放下筆拿起畫在面前端詳,而後將畫展現在夜墨凝面前莞爾笑起。
夜墨凝也朝夜婉凝笑了笑,接過畫道:「嗯,凝兒畫得真好看。」只是他不清楚慕容千尋為何情緒突然波動,在他的印象中,慕容千尋是那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
聽到誇獎,夜婉凝的笑容更甚。
慕容千尋緩緩站起身,背對著夜婉凝心如刀絞,原來她喜歡魚是因為那是她曾經的美好回憶,原來她忘記了一切卻沒有忘記曾經那個時候的快樂。而他,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甚至不明白為何她是以後會那麼喜歡看魚。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這個真相應該值得高興,可是他現在卻覺得有什麼狠狠紮在自己的心口,痛得難以呼吸。
夜墨凝疑惑地看向慕容千尋,又看向依蘭。依蘭拉了拉夜婉凝的衣袖,示意她去看看慕容千尋。
夜婉凝斂住笑容滿眼無辜地眨了眨眼,緩緩起身站在慕容千尋身後,卻怎麼都不敢上前。不知為何,就是怕,打心眼裡怕,那個夜晚他對她做的事情夜婉凝至今不能忘記。
慕容千尋似乎感覺到夜婉凝站在他的身後,忽然轉身將她抱住,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身子,讓她看看,他最柔軟的那個地方除了她以外沒有人住進去過。
夜婉凝顯然被他突然的舉動嚇壞了,拚命地在他懷裡掙扎,卻怎麼都脫離不了他的身子。
「皇上,請鬆手!」夜墨凝見狀上前拉住他的手臂,「你把凝兒嚇壞了。」
慕容千尋斂回思緒緩緩鬆開了手,夜婉凝趁他鬆懈,立刻奮力地將他推開,而後一轉身躲到了夜墨凝的滾輪椅背後,整個人都蜷縮在地上,似乎生怕他會傷害她。
她的強烈反應再次讓慕容千尋心底受了傷,緩了緩情緒,慕容千尋上前蹲下身子看著夜婉凝,滿眼傷痛緩聲開口:「凝兒,對不起,是朕嚇到你了,來,跟朕回去吧。」
夜婉凝見他向她伸手,突然揮開他的手朝夜墨凝的床上爬去,躺下去還落下了帳幔並且將被子蒙住了自己的頭,好似這樣才有安全感。
慕容千尋正要伸開帳幔,夜墨凝突然開口道:「皇上還準備把凝兒嚇跑去別處嗎?」
一句話生生止住了他的動作。
就那樣,夜婉凝蒙著頭躲在夜墨凝的床上,慕容千尋站在床邊看著帳幔中的她,夜墨凝坐在滾輪椅上看著他二人,依蘭則站在他們身後看著他們三人。
她似乎隱隱感覺,他們的糾葛遠不止這些。
眼看著一更天,三人仍是保持著原本的姿勢,誰都不敢發出一絲聲響,似乎怕吵醒了床上的人。
胡林和陸秋瞑等在外面有些不解,慕容千尋進去已經幾個時辰,怎麼還沒出來,月兒高掛繁星點點,裡面卻沒有絲毫動靜。
房間內,慕容千尋側耳傾聽,夜婉凝的呼吸沉穩,看來是睡著了,他這才上前打開帳幔,依蘭急忙上前幫慕容千尋將帳幔撩起,他則俯身掀開夜婉凝身上的被子。
只見她蜷縮在被子內,長長的睫毛投下一大片陰影,睡著時恬靜的模樣,他百看不厭。
俯身將她輕輕打橫抱起,轉身往門口走去,夜墨凝緊了緊手,卻不再開口,他看得很清楚,如今慕容千尋對夜婉凝的確是超乎了帝王對妃嬪的情,可是心底卻隱隱有些不安,對慕容千尋,他總是不放心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清晨醒來,夜婉凝依舊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帳頂,眼睛也很少眨動一下。
「凝兒,醒了?」慕容千尋坐在床沿看著她,見她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感覺有什麼在一點點失去,心頭突然揪起。
慕容千尋心頭一沉,可是他不能在此時發作,轉頭朝陸秋瞑示意了一下,陸秋瞑點了點頭,將夜墨凝一同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