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踝處真是傷得不輕,站在那裡疼得她緊咬著牙才能強迫自己忍著。她抬眸看了看他,心中似乎抱著一絲希翼,可是當她看見他嘴角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只是因為從立武門而來的馬車時,她才知道自己又犯傻了。
隨著眾人的視線望去,一輛以金色鍍造周圍有百號人護駕的馬車隨之到了太保門。
慕容千尋帶頭和幾位有威望的大臣迎了上去,夜婉凝、馨妃和秀女們則是留在原地。
「公主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胡林上前扶住慕元芊,嘴裡免不了吉祥話。
慕元芊臉上蒙著白紗,殷紅雙唇若隱若現,十六歲的年紀果然如湖中白蓮,純潔不可褻瀆。可是她卻並沒有夜婉凝想像的那樣有著公主通病:驕縱跋扈。反而是人如其名弱質芊芊,分明就如林黛玉轉世,可是她的雙眸卻是靈動的,看到眼前的一眾人,她緩緩揭開臉上的白紗對慕容千尋盈盈一禮汊。
「白虎國慕元芊拜見冷月國國主,祝皇上福壽安康,冷月國國富民強。」簡單一語,足以顯示她良好的宮規,也代表著白虎國祝願冷月國,她甚至沒有抬出公主的身份,而是只說了自己的閨名。
如此知書達理,讓人欽佩之時也不得不讓男子愛慕有加。
「五公主請起,何須如此多禮。」慕容千尋上前將她扶起,兩人眼神交匯,夜婉凝似乎看到了慕元芊眼中閃著灼灼光芒,而慕容千尋也對她笑得春風和煦朕。
恍然間似乎忘了腳疼,因為某個地方比腳上更疼。
可是,她明明已經放下了不是嗎?為什麼連這麼多秀女納入後宮都沒那麼深的感覺,卻在看到他們四目相接時,那最柔軟的一處猛然一抽?
慕元芊彎眉一笑,軟言細語道:「那皇上也不要這麼見外,還是和以前一樣叫我芊芊或者小五,別到了千尋哥哥的國土,就真把我當成外人了。」
夜婉凝一驚,她說「和以前一樣」?他們果然是舊識。
芊芊……小五……千尋哥哥……
多麼親密的稱呼呀,難怪她身後的秀女們都開始竊竊私語著說「原來那才是皇上的心尖人」。
她記得依蘭說過,以前的夜婉凝也叫慕容千尋為「千尋哥哥」,那麼,那個時候的她可知他已經有了心上人?若是知道,她又為何甘心嫁給一個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馨妃臉上以無半點笑容,看著慕容千尋對待慕元芊,她忍不住緊攢著手中的絲帕,當她不經意轉頭看向夜婉凝時,嘴角卻又勾起了一抹笑。
「心裡不是滋味吧?」她的話語中帶著嘲諷。
夜婉凝斂回思緒看向馨妃,她雖是淡淡一語也沒有看著她說話,可是她和她只是一步之遙,所以聽得真切,也知道她言下是何意。
她也沒有氣惱,只是看著慕容千尋帶著慕元芊轉身而來,淡笑著道:「你是在自言自語嗎?那就看看最後誰才最不是滋味的人。」
沒有氣到夜婉凝的馨妃臉色一變,看到慕容千尋轉身而來,她一甩錦帕迎身向前,笑著看嚮慕元芊說道:「呵呵,原來這就是五公主啊,出落得可真是標緻,這一路風塵僕僕的,累了吧?」
她的語氣就如同是這個皇宮的女主人,連慕元芊也被她的慇勤微微驚了一下,可隨即便莞爾一笑問道:「這位是……」
胡林立刻介紹:「這位是馨妃娘娘。」
「原來是馨妃娘娘,元芊這廂有禮了。」慕元芊再次對她盈盈一禮。
馨妃立刻掩嘴笑起:「五公主不僅貌美,還懂禮儀,都是自家人,就無需多禮了。」
夜婉凝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她倒是會順桿爬。不過站久了她有些支撐不住了,旁邊沒有依蘭和張德貴,連個相扶的人都沒有,腳踝處痛得她有些冒汗。
慕容千尋乾咳了幾聲後緩聲道:「這裡風大,先進去吧。」
夜婉凝聞言心頭像被重重撞擊了一下,她的腳傷了他視而不見,可是卻擔心別人被風吹,還真以為對方是林黛玉,被風一吹就倒了不成?
眼看著他們離開,秀女們也跟了上去,夜婉凝這才鬆了一口氣,見依蘭和張德貴站在不遠處看著她,或許是替她擔心,可是又不敢自作主張走過來,所以只能在那裡顯得手足無措。
而如今她的腳受傷了,一眾秀女都跟上了他,她想她這個多餘的人也不必湊熱鬧了。可是她剛一轉身,腳踝處傳來一陣刺痛,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傾去。
依蘭和張德貴見了立刻趕了過來,可是一隻有力的臂膀立刻環住了她的腰身,免得她倒地。
她抬眸看去,竟然是慕容千景,見她眼神閃過一絲失落,他扶住她的手臂調笑道:「看來本王這個英雄救美不僅得不到美人的欽慕,還讓美人失望了。」
夜婉凝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個慕容千景,總是有本事讓她開懷而笑。
「那就多謝英雄相救,小女子不甚感激,勞煩英雄扶小女子去御醫館診治可好?」夜婉凝也與他調侃起來。
慕容千景笑開:「榮幸之至,只是怕你這一瘸一拐的過去,御醫們都要睡下了。」
夜婉凝無奈地笑著搖頭,這人說話有這麼誇張嗎?更何況不是有步輦麼?難不成他還要抱她過去?
可是他們兩人才說了這麼幾句話,身後就似乎有一道寒光射來,使人背脊一涼。
依蘭和張德貴走到他們面前驚恐地看著他們背後,還沒等他們回頭,一個冷若冰霜的聲音低沉而起:「千景,小五千里迢迢而來,怎麼連聲招呼都不打,還不快過來陪同小五。」
夜婉凝沒有回頭,聽到他這麼說,她心裡怒火上湧,一個他國的五公主而已,用得著這麼多人前呼後擁的嗎?而且他明明看到慕容千景扶著她去御醫館,可是他竟然把幫她的人都叫走,這不是存心要讓她難堪?
「皇兄,凝妃腳受傷,臣弟帶她去御醫館後再過去給五公主賠罪。」慕容千景一口回絕。
而他的表現更是惹得慕容千尋臉色鐵青,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們竟然都能旁若無人親密無間,若是背著他,他們還會做出什麼逾越的事情?
雖然對於慕容千景,他還是放心的,可是看到他對夜婉凝這麼百般呵護,他心中就像是紮了一根刺。
「過來!」他怒吼一聲,這或許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對慕容千景發這麼大的火,周圍的人都不敢出聲,慕元芊更是驚愕在原地。
慕容千景有些為難,他知道這次慕容千尋是真的怒火上來了,可是他也無法放心夜婉凝就這麼去御醫館,雖然旁邊有一欄和張德貴,可是他放不下她。
夜婉凝背著慕容千尋微微低著頭,眼眸蒙上了一層霧氣,將自己的手從慕容千景手中抽出,自己一瘸一拐地往前走過去,依蘭急忙扶住她,可是依蘭畢竟沒什麼力氣,所以她還是要靠自己的力氣走。
「娘娘,快上步輦吧。」張德貴辦事利落,已經把步輦給叫了過來。
看著她一步一步地往步輦走去,慕元芊心裡有些難過,本想說讓慕容千景陪著夜婉凝去醫診,可是她看慕容千尋的臉色不對勁,只好收聲,否則她就是幫了倒忙了。
看到她坐上步輦,慕元芊轉頭又看向慕容千尋,發現他眼底竟是閃現了不捨,而他垂在身側的一隻手從頭到尾都僅僅地捏著拳,若不是他再次轉身帶著她往太和殿去,她絕對認為他會上前去扶夜婉凝。
一路上,依蘭看著夜婉凝沉默不語,她心裡擔憂起來,抬頭看向夜婉凝安慰道:「娘娘,您別難過了,那五公主是冷月國的貴客,所以皇上才會陪她的。」
「依蘭,不知道就別亂猜!」夜婉凝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她不想從任何人嘴裡聽到認為她吃醋或者在意的話了。
「是,奴婢多嘴。」依蘭不敢再說什麼,可是旁觀者誰看不出來她是真的在意了,否則她眼底的濕潤是什麼?
來到御醫館,夜婉凝苦笑連連,想不到她竟然成了這裡的常客了。
御醫館裡的御醫也知道了夜婉凝喜歡找誰診治,所以都十分自覺地讓鄒子謙出來相迎。
鄒子謙看到夜婉凝,不免有些驚愕:「娘娘,這風寒剛好,怎麼又腳傷了?」
夜婉凝扯出一抹笑道:「看起來啊,我還真和這個皇宮八字不合,否則怎會成了這宮裡的藥罐子。」
「娘娘可要多保重才是。」鄒子謙給她倒了杯茶心裡是真的擔心。
「我也想啊,可是這反衝誰又能擋得住?還有,這次我可不想喝你那些黑漆漆苦得要命的湯藥,看看你有沒有本事在我不喝藥的前提下治好我的腳傷。」她是苦中作樂了。
鄒子謙取來凳子道:「讓下官試試,娘娘,失禮了。」說著,他將她的腳小心翼翼地放到凳子上。
丁瀝在此時冒出頭來走到夜婉凝跟前說道:「娘娘,下官斗膽,還是讓下官試試吧。」
夜婉凝睨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當我是小白鼠嗎?還讓你做試驗?」
丁瀝有些鬱悶,方才鄒子謙也說了同樣的話,可是夜婉凝卻沒有說什麼,而他說了同樣的一句話,倒成了大不敬的一句話了。
這時,門口處突然傳來一聲戲謔的笑聲:「凝妃娘娘,這治腳傷下官最在行,不如讓下官代勞。」
夜婉凝看向走到她身邊的夏可博,他那張俊俏卻充滿邪氣的臉,讓她十分不待見,她冷嗤一聲道:「怎敢有勞夏將軍,本宮傷的是腳,怎敢勞動大將軍的手。萬一夏將軍自己弄傷了手,到時候賴本宮傷到了你,那本宮可真是百口莫辯了,雖然被冤枉總有清明的一日,可是讓小人得逞一段逍遙時日,還真是讓人不痛快。」
夏可博聞言不怒反笑:「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凝妃娘娘,難怪下官的姐姐說娘娘……堅不可摧。」
「過獎,還沒看到惡人沒有自食惡果,本宮自然是堅不可摧。」她挑了挑眉一副挑釁的模樣。
夏可博倒是第一次感覺到語塞,接過丁瀝給他的藥,對夜婉凝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之後準備離開。
誰知這時,鄒子謙突然捏住她受傷的腳一拉,夜婉凝痛得叫聲響徹了整個御醫館,隨之而來的又是一聲慘叫聲,但卻是夏可博的聲音,痛得撕心裂肺一般。
當鄒子謙停下手後,夜婉凝也終於放開了夏可博的手臂,而夏可博撩起衣袖看著上面的一排牙印,頓時鐵青了臉色,除了打仗之外,他還沒有過受傷的情況,更何況是傷在一個女人的手上,還是一排帶血的牙印。
「娘娘,好了,您可以站起來走動一下,晚上再在腳踝處塗抹些藥膏就無礙了。」鄒子謙說道。
依蘭拿出錦帕給她拭去額頭的汗,隨後睨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夏可博後忍住笑將她扶起。
夜婉凝試著動了動,驚愕地發現走路時還真的不疼了,可是剛才的余痛她卻還能清晰地感受到。
「鄒子謙!你就不會先打個招呼再動手啊?疼死了!」她接過依蘭手中的錦帕擦了擦眼底的淚水哽咽道。
夏可博咬牙切齒道:「你疼?有我疼嗎?這麼深的牙齒印!」
夜婉凝聞聲回頭望去,還真是一排帶血的牙印,若是他今天不是穿著這身便服而是穿著盔甲,估計她的牙齒也要碎了吧?
她方才陰雲密佈的情緒一下子被他那扭曲的表情給逗樂了,她憋住笑冷嗤一聲:「嘁!是我讓你站在我身邊的嗎?你自己送上門來要讓我咬關我什麼事?」
「你!真是不可理喻!」他倒是沒發現這世界上還有比他不講道理的人。
「不可理喻好過你厚顏無恥。」她揚眉一臉挑釁。
「娘娘,將軍……」
「閉嘴!」
鄒子謙剛開口,就無辜地成為了他們二人的發洩對象,見他們勢同水火,而他人微言輕,也只得作罷。一旁的丁瀝原本也要相勸,見鄒子謙的下場,心中慶幸沒有先他一步。
夏可博鐵青著臉怒道:「這個樣子別人還以為我對女人做了什麼被反咬一口,我看你分明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