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十四阿哥和那個小宮女伊根覺羅氏.如芸的婚禮如期在阿哥所內舉行。而十四阿哥本人則是在此前兩天才被那位康熙皇帝正式解除禁令的。
因為婚禮儀式一切從簡的緣故,所以此番就只有眾位阿哥及其福晉到訪恭賀。
陶沝自然也在被邀請之列。
雖然她真的很不想去參加這場婚宴,但卻苦於實在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來推辭——總不能跟九九說,她是因為不想見到那位太子殿下吧?
不是因為對他有怨,而是她不希望再見到對方用那種帶有滿滿徹骨恨意的目光看她,那樣的眼神,讓她覺得無比壓抑和自責。
這和她上次為了傾城而打他一巴掌的情況有些相似,也有點不同——那次打完他後,她雖然心裡也怕,但卻底氣十足,因為她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麼;而這回,儘管她差點就被對方掐死,可是她的心中卻始終感到心虛加愧疚。因為她覺得,是自己對不起他——
如果,她腦子能再聰明一點就好了;如果當時她能再多考慮一點,那麼事情也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都是她的錯的……
陶沝正胡思亂想的時候,九九來了。
九九今次是下了朝之後就直接跑來陶沝這裡的,而他要更換的衣服則是一早進宮時便由小廝毛太一併帶了過來。
九九進房的時候,綠綺這廂剛替陶沝上完妝,端著水盆從內室裡掀簾出來,冷不丁見九九這會兒邁步從外頭進來,她身子當場一頓,連帶手裡的水盆也立刻跟著晃了晃。
「九……」
她正要福身請安,但還沒來得及發出一個完整的音節就已經被九九用眼神制止了。緊接著,九九又無聲地衝她揚揚手,意思是讓她出去。
綠綺低頭咬著嘴唇走出了房間,並輕輕帶上了房門。而九九那廂也直接掀起簾子進了內室。
陶沝正在發呆,她從剛才起就一直呆呆地坐在梳妝台前對著銅鏡發愣,完全沒有意識到此刻有不同的人出入房間。
九九在陶沝身後站了良久,結果卻發現後者自始至終都沉浸在自我世界裡,完全沒能感覺到他的存在。他內心不免有些疑惑,嘴上也忍不住出聲問道:「你……在想什麼?」
這話問得有些突兀,原本一直處在呆滯狀態中的陶沝冷不丁被嚇了一跳。待她看清擺在前方的那面鏡子裡除了自己之外,此刻還多了一張異常熟悉的妖孽臉,心中頓時一驚。她趕忙轉過身,想要向後者行禮:「董鄂給九爺……」
「請安」兩字還未說出口,九九那廂已搶先一步攔住她,皺著眉繼續追問:「你剛才到底是怎麼了?爺看你好像一直心不在焉的……」
「不,沒什麼……」陶沝一面說一面反射性地低下了頭:「董鄂什麼也沒有想……」
如果被他知道她剛才是在想那位太子殿下的事兒,那她鐵定就死得慘不忍睹了!
九九聽出了她話裡掩飾不住的慌亂,當下不禁伸手托起她的臉,凝目打量:「怎麼,你剛才在想什麼不能對爺說嗎?」頓一下,似是又記起了什麼,眉尖亦跟著微微一蹙。「可是身子還有哪裡不舒服?」
「不,不是的——」陶沝這會兒被九九強迫著抬起頭,只得努力沖對方堆起一個笑臉。「董鄂剛才只是在想,今次十四爺大婚,董鄂事先未能來得及準備一份像樣的賀禮,恐怕待會兒去了會有失禮數,如此而已……」
「呵——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兒啊!」九九聽罷挑了挑眉,原本充滿疑惑的表情重新恢復自然。他鬆了手,很是理所當然地回道:「不打緊,賀禮之事爺早就吩咐那些下人準備好了,你無需多作操心……」停了停,像是安慰陶沝似地摸了摸她的頭,再補一句道:「放心吧,這賀禮本就該咱們一起送的,分開送倒顯得生分了……」
「是嗎?那董鄂就放心了!」陶沝佯裝鬆了口氣,附和著接過話茬,臉上的笑容也繼續無限擴大。
「那……董鄂這就伺候爺更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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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婚宴照舊是定在酉時。
待替九九換好衣服,陶沝便帶著綠綺跟隨前者一起前往十四阿哥所在的阿哥所。
照舊又是九九和陶沝兩人走在前邊,而小廝毛太和小丫鬟綠綺兩人則遠遠跟在他們後面。
然而,與上回有所不同的是,這一次,九九一直都在配合著她的步速慢步往前走,大手也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不曾鬆開。大概是因為方才陶沝主動要求幫他更衣的緣故,他這會兒的臉上始終掛著滿滿的笑,淺淺的,卻是溫柔到了極致。
陶沝低著頭跟在他身邊亦步亦趨,努力扮演一個乖順的小媳婦。但儘管如此,她心中的那股罪惡感和內疚感卻是始終有增無減。
十四阿哥也照舊站在阿哥所門口等候眾人到來。
不過與前次有別的是,他今兒個全身裹著一件大紅喜服,那如同火焰般的顏色可說是要多醒目有多醒目,只是,他這會兒端的態度卻是明顯和這一切不搭調,那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高興,倒不如說是不耐煩。
菡蕊今次沒有跟在他身邊,想來應該是懷孕不方便的緣故,所以這回換成了兩個小廝,其中一個即是陶沝熟悉的那名小太監達順。
九九這廂牽著陶沝剛走到離阿哥所不遠的拐角處,小太監達順便已眼尖地瞧見了他們,立刻上前一步湊到那位十四阿哥耳邊悄聲稟告。
十四阿哥原本還斜倚在大門邊無聊望天,一聽這話立刻站直身把臉轉了方向,待看到九九和陶沝此刻正朝自己這邊走來時,他臉上的神色明顯起了一絲變化,像是期待已久,不過,在緊接著又掃見這二人此刻正交握的兩隻手時,他的眼底也跟著漾起了駭人的洶湧。
他就這樣死死地瞪著兩人緊握的手,一直到等他們走到近前,他才掩去了眼底那抹洶湧的複雜情緒,並重新快速調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換上一臉清朗的笑容迎了過去——
「九哥!」他朗笑著沖九九一抱拳,唇角微彎,語氣也極是熱情。然後,他停了停,轉頭看向這會兒正低頭跟在九九右側的陶沝,微微一滯,方才壓低了幾個分貝喚道:「九嫂!」
陶沝被他這聲「九嫂」叫得全身一僵,慌忙低頭福身地回了禮,但臉卻是始終都不敢抬起來直視對方。
九九沒注意到她的這番不對勁,只回身讓小廝毛太送上了一個裝有賀禮的錦盒,打開,裡面是一個薄胎銅海底紋的和田碧玉瓶,其上刻有碧玉浮雕的百子圖。
「這是我和你九嫂恭賀你今次大婚一起送的賀禮!」九九的介紹簡短直白,特別是「一起」兩個字,說得更是理所當然。
「是嗎?」十四阿哥臉上的笑容也一如之前的平靜,似乎並沒有因為前者的這番話而產生什麼不良影響。他就這樣朗笑著接過玉瓶,大略地瀏覽了一眼上面的玉浮雕百子圖,然後便轉手交到了跟在他身邊的小太監達順手裡。「真沒想到九哥九嫂如此有心,一起合送了胤禎這樣一份大禮,倒是讓九哥九嫂破費了……」
他的這句話在陶沝聽來簡直深意十足,整個人也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了一陣毛骨悚然的寒意。so——她立刻用貝齒緊緊咬住下唇,連半個字也不敢吭聲。
不過九九顯然沒聽出這番話裡有什麼弦外之音,還當對方只是單純的客套,當下又禮尚往來地回了一句道:「十四弟說的這是什麼客氣話,只要你能喜歡這份禮,我和你九嫂也就心滿意足了!」
「喜歡!九哥和九嫂送的東西,十四弟自然喜歡!」十四阿哥繼續笑著答腔,隨後便側身移步讓到了一邊,立在了陶沝的右前方。他轉頭沖跟在他身旁的、另一名看起來有些面生的小太監冷聲發令:「還不趕緊給九哥九嫂帶路!」
「庶!」那名面生的小太監立刻小跑到九九左前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九爺、九福晉,這邊請!」
見狀,九九又笑著沖十四阿哥點了一下頭,這才繼續拉著陶沝跟在那名小太監之後往前走。他握著她的那隻手至始至終都沒有鬆開過。就像陶沝這會兒也始終都不曾將自己的頭抬起來過。
原本以為這場送禮的小插曲就這樣輕鬆過關了。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就在跟那位十四阿哥擦身而過的一霎那,陶沝的右手腕卻意外地被一股外來力道給狠狠地捏了一下,那用勁之大,疼得她差點以為自己的手腕骨都要被對方捏碎了,也差一點點就忍不住當場叫出了聲——
即使沒抬頭,陶沝心裡也非常清楚,此刻會這樣對她的人究竟是誰。
她咬了咬牙,終究還是保持了沉默,並當作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一般,繼續低著頭、面不改色地跟著九九前行。好在,九九並沒有發現她此刻的異樣。
然而——
雖然陶沝這會兒肯大度地做到暗暗忍氣吞聲,但身後方,某道強烈的視線卻仍是不肯輕易放過她,依舊直直地打在她的背上——
如炙熱的火焰,也如寒利的冰刃……
一會兒灼得她手心不停往外沁汗,一會兒又刺得她的內心陣陣發冷……
她整個人就好似不停往復在水深火熱之中——
倍受煎熬!
作者有話要說:呼呼,某唐回來了~抱歉,拖到現在才發~
之前坐火車搞錯車站,所以行程受了點影響,連帶工作也受了點影響,所以更新也受了影響~汗~蝴蝶效應~
不過,這次去北京真心覺得失望,因為想看的都沒看到~唉~
鐵獅子胡同的九爺府遺址貌似變成了中信證券公司所在地;故宮裡想看的幾座殿都沒開放,而且商業化好嚴重,雍和宮直接成了拜佛的地方,而且全是翻修過的~唉~某唐還是靠想像力吧~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