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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36得不償失 文 / 唐妡

    長春宮後殿的井亭。

    此時此刻,一對男女正久久地立於其中。男子身上穿著的是屬於皇子特有的石青色朝服,且飾物也極為華麗,而女的則是一襲湖綠色的宮女裝,極盡簡單大方。

    兩人站在那裡,瞧不見臉上的表情,也聽不清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四周明顯處也是空無一人。

    注意,這裡是指明顯處。而反觀不遠處的某個偏僻角落裡,有好些個黑影已經躲在那兒窺視多時了——

    「噓噓——小聲點!千萬別吵到他們!」

    即使用腳趾頭想應該也能猜到,此番領頭在此偷窺的定是我們的女主不二人選——陶沝。這也難怪,畢竟,上次在御花園的那場偷窺可是讓陶沝見識到了這位十三阿哥不為人知的一面,對其印象也因而降到了冰點之下。雖然眼下是大白天,他不至於像上次那樣做出什麼霸王硬上弓的事件,但,就其剛才說話的那種別有深意語氣,陶沝還是覺得切不可掉以輕心。

    所幸今次和她抱有同樣偷窺想法的人遠不止一個,連八公主玉蕤也是其中之一。而十公主苒若則是因為今日還要被畫師繼續畫肖像的關係,只得不情願地留在了房內。陶沝和玉蕤承諾,回去之後會把所看到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告訴她。

    「知道知道!那個誰誰誰,你別擠我呀——」

    因為有了陶沝和八公主打頭,所以那些之前一直對傾城和十三阿哥存有好奇心的太監宮女們也不願輕易錯過這次八卦的機會,整個偷窺隊伍的人數一下子飆升到了十數人。而這樣一來,要藏匿的自身目標就顯得過於龐大,就像現在,那塊原本只能藏兩三個人的巴掌大小的角落空間裡竟努力擠著十來號人。於是乎,各種窩裡鬥也在所難免——

    「誰擠你了?是你別推我才對!」

    「要不是你擠我,我能推你嗎?哼,我都還沒抱怨你身上的肉這麼厚呢……」

    「你才肉厚呢!你肉厚,你肉厚,你們全家都——」

    「好了,別吵來吵去的了,都給我安靜!」鑒於這會子身後的吵鬧聲越來越大,大有自曝目標的嫌疑,在最前頭的陶沝終於忍無可忍,轉過頭去,壓低嗓音沖眾人輕斥,「聽著,我們現在可是在偷窺,是見不得光的,若是被他們倆發現我們幾個一直跟在後邊,那我們今次就集體死定了了……」

    「是!是!是!」見陶沝發了火,那幾個太監宮女立馬沒了聲響,只用眼神彼此瞪來瞪去。

    陶沝滿意地轉過頭,繼續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一舉一動。冷不防一隻手從其背後伸了過來,輕輕地拍在了她的肩膀——

    「桃子,你在做什麼?」

    問這句話的是一個很熟悉的女聲,陶沝即使不回頭,也猜得到那必定是九公主巧巧無疑。陶沝第一反應就是巧巧見她遲遲未歸,所以便出來找她了,當下只伸手往聲音來源處擺了擺,頭也沒回道:「噓——別吵,我們正在偷看好戲呢!」

    「……」身後半晌沒有回應。接著,一顆腦袋便從後面湊了上來,順著陶沝的視線往前看,距離曖昧地幾乎貼到了她的臉頰。他的身上散發著一種熟悉的氣息,讓陶沝整個人沒來由地升騰起一種莫名的壓迫感;他的聲音輕柔,卻又透著明顯的清傲不羈:「哦,有什麼好戲可看的?」

    哇咧!

    此語一出,陶沝整顆心當場隨之狠狠一顫。如果她的感官神經線沒有出問題的話,旁邊這位就是……

    「十,十……十四爺?」陶沝條件反射地轉過頭,確定眼前的這個人正是那位華麗麗的十四阿哥時,臉上的表情瞬間僵滯當場。良久,她才終於回過神,努力沖後者陪出一臉乾笑。「好,好巧啊……」

    「哼——不想笑就別笑,笑得難看死了……」十四阿哥那廂自然是看出了陶沝此刻笑容裡的勉強,當下從鼻子裡重重地哼了一聲,將目光從前方的井亭處轉了回來,直起身,狀似不經意地看著正低頭望鞋尖的陶沝慢條斯理道:「真沒想到,居然有人對我們十三爺和傾城姑姑的事情如此感興趣?」說罷,他頓了頓,又淡淡地掃一眼眾人,下一秒,語氣陡地加重,且一個字比一個字狠厲:「還真是不知死活!」

    「撲通——」

    「撲通——」

    某人這幾個字一出口,那些剛被他目光掃過的太監宮女們立馬嚇得集體跪倒在地,齊聲求饒:「奴才(奴婢)該死!請十四爺恕罪!」

    因為巧巧和玉蕤此番都站在旁邊的緣故,所以陶沝這一回只僵著身子,並沒有跟著眾人一起下跪。但即使如此,她的兩隻膝蓋還是忍不住拚命打著哆嗦,彷彿一個不小心就有骨折的嫌疑。

    「好了,大家都起來吧!」興許是不忍見到陶沝如此膽戰心驚的模樣,站在一旁的巧巧不由地跳出來打圓場,她一面說一面側頭去偷瞄那位十四阿哥的臉色,見對方此刻沒有表露出明顯的不爽,心中大概也有了幾分底。「……這一次就先饒過你們,日後若再有同樣的事情發生,就別怪本公主翻臉不認人了……」

    「是,是……」跪在地上的眾人忙不迭地一陣應聲,隨即便立刻起身,連滾帶爬地逃離這所謂的是非地兒。

    見此情景,八公主玉蕤心下顯然也有些理虧,不敢在此處多呆下去。「那……我也先回去了,苒若還在房裡等我呢!」

    十四阿哥面無表情地衝她點了點頭。

    玉蕤趕緊告辭離開,臨行前有意無意地瞥了陶沝一眼。陶沝想起自己之前答應苒若的那樁事,當下也趕緊跟在玉蕤身後準備低調離場。卻不曾想,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某位古靈精怪的公主看出了意圖:

    「桃子,你想去哪裡?」

    「我,我是想……」陶沝原本想要邁出去的腳步頓時因為這句話而變得一僵。想要開口解釋卻在觸到十四阿哥投來的那似笑非笑的嘲諷眼光後,整個人不由自主地蔫了下來,額頭也禁不住冷汗涔涔。

    正在這時,巧巧卻又面不改色地說出一句讓陶沝瞬間感到天崩地裂、甚至忍不住當場抓狂的話語:「對了,剛才宜妃娘娘那邊派人來傳你過去,我是專門出來來找你的……」

    咦?陶沝的腦子立馬變得有些混亂,「這次找我有什麼事?」

    「不清楚。」巧巧蹙著眉心,衝她搖了搖頭,「……那人不肯說。」

    「哦,這樣啊……」陶沝表面上淡定地應著聲,但內心卻早已忍不住將那個來傳話的對象狠狠地詛咒了一番。跟著,她抬起頭,偷偷斜了旁側的那位十四阿哥一眼。那這傢伙又是來做什麼的?難道也是跟著巧巧一起來找她的嗎?

    鑒於陶沝臉上這會兒的表情有些過分糾結,巧巧還以為她是擔心宜妃會因而找茬刁難,當即大義凜然地拍了拍胸脯道:「沒事,有我呢,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的!」

    真的?!

    陶沝聞言一愣,隨即眼中頓生感激之情。果然巧巧對她是最好的!

    正尋思著該說些什麼感謝的話,某個被冷落在旁邊的仁兄也似是不經意地開了口,語氣淡然,卻莫名地夾雜著一絲意外的情愫:「爺要去永和宮,正好可以送你們一程……」

    哎?他要去永和宮,那這會子跑來長春宮幹嗎?

    完全體會不到某人這份用心良苦的陶沝乍聽到這句話,登時有些狐疑地盯住了前者的臉,想要從中看出個究竟。十四阿哥被她看得臉上一紅,當即直接拔腿走人,且邊走邊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走!」

    這傢伙凶什麼凶啊?有問題!

    陶沝莫名其妙地望著某人大步遠去的背影,忍不住回過頭去和身旁的巧巧對視一眼,卻正好對上後者的一臉燦笑——

    這丫頭怎麼也有些怪怪的?

    陶沝見狀登時在心裡不斷地泛著嘀咕,任由巧巧拉著她的手跟在十四阿哥身後向翊坤宮方向走去。

    看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句話果然有其一定道理!巧巧之前總是和這位思維有異於常人、喜歡沒事找抽的小十四同學混在一起,現在竟也開始變得有些行為異常了……嗯,她一定得加強注意、找機會把前者給扳正回來才行!

    ******

    三人以一前兩後的隊形從長春宮裡走出來,正順道前往翊坤宮,卻不曾想,剛過一個拐角時,走在最前面的十四阿哥竟是中途猛地停下了腳步,陰著臉轉過身,擋住了跟在他之後的陶沝和巧巧兩人的視線,冷著嗓子發話道:「我們換別條路走。」

    哎?!

    此語一出,陶沝和巧巧兩人登時雙雙怔愣。這條可是去翊坤宮的最短路程,為什麼要她們捨近求遠?難道這前方還出現了什麼不可見人的哥斯拉怪獸不成?

    陶沝正在內心努力猜測眼前的這位十四阿哥此刻到底存了什麼心思,下一秒,她就被前者攥住了手腕,硬拖著往原路返回。

    「哎,輕一點,疼啊——」陶沝掙脫不及,忍不住低聲痛呼。這傢伙沒事使這麼大勁幹嘛?她這會兒又沒惹他……

    「十四哥,你到底怎麼了?」覺察出十四阿哥此刻的行為實在有些反常,被其遺忘在一旁的巧巧也不禁開口質疑,「前面到底怎麼了?」

    十四阿哥沒理她,只拖著陶沝繼續往回走。可惜還沒走出幾步,就聽到拐角處傳來一聲脆響,竟是什麼東西砸到地上的聲音。

    那邊有人?!

    陶沝腦海裡冒出的第一反應就是對方必是她認識的人。否則,十四阿哥不會如此緊張地要拉她離開。可是,眼下這宮裡又有誰能令這位向來桀驁不馴的十四阿哥瞬間風雲變色呢?這好像也是個難題!唔,該不會是……

    陶沝這邊正胡亂猜測呢,巧巧那邊已經反射性地聞聲奔了過去,十四阿哥想要開口阻止已是不及,就見前者一路迅猛地奔到拐角處,然後,傻住了。

    咦?究竟怎麼了?居然連巧巧也傻住了?

    見此情景,陶沝心內愈發有些好奇,於是趁著十四阿哥這會兒正將注意力集中在巧巧身上時,快速掙脫了對方的手,衝著巧巧的位置奔了過去。

    好奇心太旺盛有時也是一件不好的事!

    在見到拐角處的那幕場景時,陶沝也當場無可避免地和巧巧一樣懵住了。

    她終於明白身後的那位十四阿哥剛才為何要執意改路線了,又為何要硬拉著她往回走。這一切不過只是因為,此時此刻,就在前方不遠處,某對華麗麗的jq對像——八福晉和九九,正雙雙立在那裡。

    又是他們兩個,又是光天化日之下……

    陶沝無語地望著眼前的這幕狗血場面,直覺額角黑線無數。這兩人之前明明都已經被抓到過一次,若不是她那時大發慈悲地解圍,恐怕他們兩個現在早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但沒想到,她的一番好意卻根本沒有換來兩人的有所反省,反而還變本加厲、膽大包天地在皇宮裡公然上演第二回?!

    這兩人到底還有沒有拿皇宮規矩和世間倫理當一回事啊?

    恨鐵不成鋼的視線從那兩人身上劃過,幽幽地落到剛才發出脆響的位置,在看到碎在地上的那一攤東西時,陶沝心中的那個氣當場不打一處來——

    竟然又是上次的那根白玉簪子?!

    ho——這兩個傢伙究竟還有完沒完,一而再,再而三地拿這根白玉簪子造事,就算要彼此糾纏也不該是這麼來啊?好歹,也總要弄出點新意吧……

    這樣想著,陶沝整個人也不由自主地開始騰騰向外散發怒氣。而原本在一旁發呆的巧巧這時候已經回過神,正和此刻從後面趕上來的十四阿哥一起,眼帶擔憂地注視著陶沝。

    「桃子,你——」見陶沝露出這副模樣,巧巧有些心疼地欲出聲給予安慰,沒想到前者卻快她一步開了口,言簡意賅地冒出一句:「太過分了!」

    巧巧聞言一滯,眼瞼也跟著低低垂落,似乎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口。再抬起眼時,她發現某人正目不轉睛地瞪著地上的那根碎簪子發呆。

    「桃子……」巧巧以為陶沝是喜歡那根簪子。而事實上,陶沝也確實挺喜歡的——

    「這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嘛!」不等巧巧把話說完,陶沝這邊已經忿忿不平地搶先出了聲:「既然她不想要,那完全可以送給別人嘛——比方說,如果送給我的話,我就很樂意接收的……居然就這樣摔碎了,真正是太浪費了——」

    她一面說,一面將視線移到巧巧臉上,指著那根簪子沖後者發問:「巧巧你說是不是?」問完,也不等對方回答,又繼續自言自語地接下去道:「這要是把它當了錢拿去買糖葫蘆的話,都不知道能買多少糖葫蘆啦——估計整個下半輩子都吃不完!唉,沒有過過苦日子的孩子就是沒有勤儉持家的觀念……」

    「……」在場其餘兩人萬萬沒想到她竟會冒出這樣一番話來,雙雙啞然。

    陶沝因為剛好說到興頭上,正義憤填膺地準備繼續發表感慨,不料十四阿哥這時又搶先一步,將她和巧巧兩人迅速拖到了拐角的背光處。他刻意壓低的嗓音清晰地在陶沝的耳邊響起:「噓——有人來了!」

    因為兩者之間這會兒貼得很近的緣故,所以陶沝能清楚地感覺到對方那溫熱的鼻息就噴在她敏感的耳根處,暖暖的,癢癢的,陶沝臉頰當場沒來由地一紅,本能地往外退了一步,不留痕跡地將巧巧拉到了自己和十四阿哥中間。

    十四阿哥沒動,臉上的表情也很淡然,只是如黑曜石般的星眸裡快速地劃過一道精光。而被莫名其妙拉過來的巧巧則是有些不解地看了陶沝一眼。陶沝也不敢轉頭看她,只紅著臉,小心翼翼地向外張望——

    這不看還不打緊,一看簡直是要人老命!

    陶沝再度瞪大眼睛懵在了當場。

    因為此刻從遠處走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華麗麗的、之前和她算是有過節的太子妃!

    太子妃今次是和另外一位衣著光鮮的女子一起往這邊走過來的,而那位女子,如果陶沝沒記錯的話,正是她這具身子的表姐,算是與她同為董鄂氏一族的三福晉。

    陶沝的一顆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而反觀另一邊的某對jq對象,那位八福晉和她家名義上的夫君——九九同學顯然都還沒有注意到此刻正有旁人靠近,仍在彼此糾纏中……

    omg——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陶沝擔憂之餘,心下免不了又是一陣猶豫糾結。她現在到底要不要跳出去提醒一下那兩個擺明了拿她這位正妻當無物的人呢?

    若不去,她到時候肯定會被這兩人的事牽連;若去,她鐵定會死得很難看,而且和太子妃之間的矛盾肯定又會加深一層,最關鍵的一點,那兩人——特別是九九,也不見得會給她好果子吃,估計又會開始懷疑她的動機……

    陶沝正左右為難中,太子妃和三福晉兩人已經款款走了過來。待她們看到眼前jq十足的這一幕場面,所謂的第一反應同樣是瞬間愣在了當場。不過三福晉反應快,先行出口驚呼:「九弟?八弟妹?」

    這一聲叫嚷顯然驚醒了原本只沉浸於二人世界中彼此糾纏的那對曖昧對象。九九和八福晉幾乎是雙方同時鬆開手,跟著,又一齊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再跟著,傻在了原地。

    「這是在做什麼?」已然回過神的太子妃優雅地上前一步,狀似毫不知情地朗聲問道,眼中卻是滿含嘲諷。

    聞言,八福晉臉上的神情猛得一滯,隨即立刻低下頭去,恭敬地福身朝其請了安:「郭絡羅氏給太子妃請安!給三福晉請安!」

    九九也在猶豫了一下之後,跟在八福晉後面請了安。

    「免了!」太子妃連諷帶笑地瞥了他們一眼,輕輕地彎起半邊唇角,明知故問道:「怎麼就只有九弟和八弟妹在?八弟和九弟妹呢?」

    不知道是不是陶沝的心理作祟,她總覺得太子妃提及她的名號時,語氣中明顯夾雜著些許幸災樂禍的味道。

    沒有人回話。九九和八福晉的臉色此刻都顯得有些不自然。良久,那兩人有意無意地對看了一眼。隨後,九九率先開了口:「我們只是剛好在這裡遇到而已!」

    「是嗎?」這個理由顯然不能讓一心打破砂鍋探究到底的太子妃信服,當即輕佻秀眉反問。緊接著,她的視線落到了地面那只被摔碎的玉簪子上,當即又蛇隨棍上地藉機生事,佯裝驚訝地問道:「這是什麼?」語畢,偏過頭去掃一眼九九和八福晉,繼續發問:「是九弟和八弟妹摔的麼?為何要將一隻好好的簪子摔碎?」

    這個問題問得著實巧妙。那兩位始作俑者眼看著答不出。太子妃的氣勢當場更甚,大有要將這兩人逼上絕路的架勢。而那位三福晉則始終在旁邊保持中立,沉默著不發一語。

    「桃子?」見此情景,同樣躲在角落裡窺視的巧巧忍不住回頭看向陶沝,「這下怎麼辦?」

    我汗!陶沝當場被其問得無語,嘴角止不住地一陣抽搐。她怎麼知道現在該怎麼辦?而且,這又關她什麼事?雖然九九是她名義上的夫君沒錯,但她之前已經好心幫過他們一次了,明明是這兩人死不悔改、重蹈覆轍,本來就活該被抓,她幹嘛要如此作賤自己去自取其辱?!

    「九嫂是準備見死不救?」見陶沝半天沒反應,十四阿哥也湊上來發了話。

    令堂的!就算她想救也要看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啊?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出去不是多一個枉死鬼麼?而且,還正好被那位太子妃抓到把柄,她才不會做這麼傻地事情呢……

    想到這裡,陶沝滿含怨念地回頭瞪了十四阿哥一眼,「十四爺真想董鄂出去救人?」

    鬱悶!如此忽悠她去救他家九哥,這傢伙又能得到什麼好處?真正是難以瞭解這些皇家阿哥的想法……難道,就你家九哥金貴,她這個九福晉就活該當炮灰麼?

    「……」某人被她問得一滯,繼而迅速別過了臉。

    巧巧這時候也在一旁幫腔:「桃子,我覺得十四哥說的對。你忘了嗎?皇阿瑪上次就因為九哥的事情而大發雷霆,還差點遷怒於桃子你。如果這次再被太子妃以同樣的理由告到皇阿瑪那裡,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再度汗顏吶!這丫頭有必要把話說得那麼嚴重嗎?

    巧巧這邊話音還未落,陶沝那廂額角已然劃下黑線無數,外加一滴冷汗。不就是想誑她出去救人麼?居然還為此牽扯到了那位康熙皇帝,想必若是她還不同意,對方接下來勢必就會抬出宜妃了吧?明知道她現在唯一的靠山就是這位宜妃娘娘,竟然還使出這種手段,害她此刻就算不想幫也得幫了……不過,巧巧說得也不是全無道理,畢竟,宜妃現在之所以保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拿她當了擋箭牌,倘若她這副擋箭牌一旦失去效用,那麼她的後果也可想而知……罷了,誰讓她現階段命苦呢!乾脆就再幫那兩人一回好了……這樣一來,她等會兒去翊坤宮見宜妃時也好有點底氣,否則……

    權衡完此中利弊,陶沝終於還是下定決心選擇了站出去幫忙。她低著頭在腦海中努力思索對策,神情極是專注。好半天,她才偏過頭,沒頭沒腦地問巧巧一個問題:「我頭上是不是有插一根白玉簪子?」

    如果沒記錯的話,綠綺今天幫她插的簪子就是宜妃上次賞給她的白玉簪子。

    巧巧聽罷看了她一眼,而後莫名其妙地點點頭。「有!」

    陶沝也不多話,直接把頭湊到了巧巧跟前,道:「幫我拔下來!」

    「咦?」巧巧聞言一愣,本能地張口反問:「桃子你這是要做什麼?」

    「嘁——你們不是都要我站出去幫忙嗎?」陶沝回話的語氣涼涼的,帶著明顯的無奈。「拔下來,我有辦法了!」

    「真的?!」巧巧一怔,似是有些不相信,但還是按照其要求將那根白玉簪子拔下,遞給陶沝。「那要怎麼做?」

    「……」陶沝沒說話,只小心翼翼地把那根簪子攤在手心裡,很是有些依依不捨地看了好幾眼,而後,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看來她這輩子真的和自己喜歡的東西沒啥緣分,特別是這種貴重品,即使拿到她手裡也留不長久……

    「桃子?」見她此刻露出這般模樣,巧巧更加不解其意,正想開口,陶沝卻已經先一步走了出去,用那種帶著些許嬌嗔的語調朗聲說道:「爺,原來您和八嫂在這兒啊?董鄂總算找到你們了!」

    這一句突如其來的嬌嗔顯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在場眾人——包括仍躲在拐角處的巧巧和十四阿哥,此刻皆面露驚訝之色地看著陶沝目不斜視、一步一搖地款款向九九走去,跟著,將其手裡握著的那根簪子舉到九九眼前,另一隻手則輕輕一點九九的腦門,繼續嬌笑出聲:

    「爺,瞧您做的這件事兒——董鄂之前明明就跟您說過,放在櫃子上的這根才是董鄂要送給八嫂的簪子,您怎麼看也不看就把梳妝桌上的那個盒子給拿來了,那裡面可是爺您說過要送給董鄂的簪子,董鄂先前才剛給八嫂看過,現在卻被您拿來給了八嫂做禮物,八嫂若是不生氣、不誤會,那才叫奇怪了呢!」說著,她轉過頭,斜斜地瞟一眼地上的那根碎玉簪子,繼續笑得歡快:「砸了也對,要是我的話,我也砸——」

    唉!當真是沒有過過苦日子的皇室子弟,那樣一根價值不菲的白玉簪子就好好地被這樣糟蹋了!若果是她的話,她剛才才不會砸,肯定是第一時間拿去上次那家當鋪死當,然後拿當來的錢出去大吃一頓,將鬱悶和不爽溺死在美味佳餚之中!

    這樣想著,陶沝禁不住笑出了聲。而後,在九九以及其他人那近似異樣的目光中,將視線轉向了八福晉。她繼續保持剛才的微笑,優雅地上前一步,將手裡的那根簪子遞到對方手裡,熱絡道:「八嫂,您可千萬別生氣啊!董鄂代九爺向您陪個不是,這根簪子才是董鄂上次說要送給您的禮物,是額娘賞的,八嫂可千萬別嫌棄才好……」

    這句話顯然是有言下之意的,意思就是,你要是再敢摔那就是拂了宜妃的面子——哼哼,量她現在也不敢!

    而結果也正如陶沝所料,話既然被她說到了這個份上,八福晉那廂顯然是不敢再有任何推辭之意,只得強笑著接過簪子並向她道謝。陶沝臉帶笑意地瞧著對方將那根簪子死死地抓在手心裡,心裡真是又解氣又鬱悶。

    不過,她也沒來得及糾結多久,一旁的太子妃就勢機發話了:「真沒想到,九弟妹居然也來了?」

    我怒!這女人說得這叫什麼話?若不是因為你和三福晉兩人出現,她至於暴露行蹤站出來替九九和八福晉解圍嗎?想也知道,她這根簪子一遞,那兩人定然就知曉了她剛才絕對已在旁邊看了n久……雖然她這次可說是真的沒有聽到什麼,但那兩人鐵定不這樣想——從九九這會兒看她的凌厲眼神就能知道!唉,好心沒好報!她今次的遭遇大概可以樹立典型了……要不是聽巧巧說某些人會去告皇狀,她才不會出來自尋死路呢!真正是無聊透頂,人家曖昧關她們什麼事,有本事她們也找人曖昧去啊……

    陶沝忍不住在心裡暗暗發著牢騷,但表面上卻像是這會兒才突然發現旁邊的太子妃和三福晉似的,當即伸出雙手掩口作訝異狀:「原來太子妃和三福晉也在啊!董鄂剛才一時沒有注意,失禮了!」

    她一面說,一面恭恭敬敬地上前請了安。決不能讓對方在禮數上挑出她的錯誤,否則怕是又會無端生事。

    冷不防被陶沝如此恭敬行禮的太子妃顯然沒想到前者此番會有這般意外的表現,尤其是在其一出場就於眨眼間將現場的整個氣氛進行了天翻地覆的大翻轉,一時間理智似乎有些接受無能,當下愣在那裡半天沒說話。倒是站在她旁邊的三福晉抗擊意外的能力格外強大,又是先一步出聲問道:「九弟妹怎麼會來這裡?」

    「這是自然!」即使內心有再多的腹誹之詞,陶沝表面還是答得甚為恭敬,神態語氣也把握詮釋得恰到好處。「夫君在哪裡,董鄂自然是要跟到哪裡的!否則,豈不是讓旁人佔了便宜?」頓一下,又佯裝天真地問道:「對了,太子妃和三嫂今日怎會在這裡?可是剛從儲秀宮出來?」

    「九弟妹是怎麼知道的?」這句話是太子妃問的。她的反應能力儼然已經全數回歸。「難道九弟妹也是剛打那邊來麼?」

    「太子妃誤會了!」陶沝的臉上始終掛著月破黃昏似的微笑,「董鄂不過是見太子妃和三福晉從那邊方向過來,想起現今待選秀女都居於儲秀宮中,故有此一問而已……」

    「呵——倒是猜得很準!」聽到「秀女」兩字,太子妃本能地冷笑一聲,臉色也似乎在瞬間變得有些陰霾。

    奇怪!這女人該不會是剛才和某些秀女起衝突了吧?

    意識到有這種可能性,陶沝自然沒有輕易放過反駁的機會。「原來太子妃真的是去看那些待選秀女啦!」她佯裝出一副天真好奇狀,但說出的話卻是一針見血:「董鄂還沒有去看過呢!聽說今次的秀女裡有一個和傾城姑姑長得很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想必對這位太子妃而言,傾城一定是她心中永遠的痛!而現在,這個痛顯然又多了一處……

    「……」太子妃沒說話,估計是被陶沝氣得說不出話來了。那位三福晉見狀則在旁邊打圓場,「其實太子妃和我只是剛好順路去惠妃娘娘那兒坐坐,並沒有看得格外仔細,九弟妹若是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那邊看看……」

    嘁!她老早就去看過了,還輪的到你來說……

    陶沝心裡不以為然地想著,表面上還是恭敬應聲:「是嗎?謝謝三福晉提點。」

    「哪裡!」三福晉趕緊衝她擺擺手,繼而轉過頭去沖太子妃道,「反正九弟妹已經來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還有事兒在等著我們處理呢……」

    「也是!你不說我倒忘了……」鑒於自己一來二去也沒能在嘴上佔到半分便宜,而現在又有所謂的台階可下,太子妃自然不會輕易放棄,當下接口道:」既如此,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董鄂氏(胤禟,郭絡羅氏)恭送太子妃!恭送三福晉!」

    在一片請安聲中,某位太子妃同志終於華麗地退了場,臨別時還別有深意地回頭看了陶沝一眼,「皇阿瑪之前說,九弟娶得這位福晉與眾不同,如今看來,果真是名副其實……」

    這女人……

    太子妃此語一出,陶沝先是本能地一懵,等好不容易回味出對方話中有話時卻見對方已越過她直直地走向了另一邊。陶沝忿忿地轉過身,正欲出語反駁,卻意外地被那位正走到她身邊的三福晉一把拉住,衝她堅定地搖了搖頭,方才鬆了手,跟上了前面那位太子妃的腳步。

    陶沝當即懵住了。

    說實話,她之前一直是不太喜歡這位三福晉的。雖然對方和她同為董鄂氏一族,而且貌似還是她這具身子的表姐,但卻從來沒有當眾幫過她或為她說過半句好話。她一直以為對方並不拿她這位名義上的表妹當一回事兒,可是現在,她卻對於自己之前產生的想法有了些許懷疑——

    這位三福晉,到底是敵,還是友?

    陶沝這邊正想得出神呢,那邊八福晉的話卻在此刻不偏不倚地從其身後幽幽地飄進耳朵:「既如此,那我也先告辭了……」

    咦?陶沝聞言回轉頭,發現這位八福晉真是說到做到、說完就走。

    唔,這傢伙會不會也太過分了一點?剛借她的理由脫了身,就想急著拍拍屁股走人?過河拆橋也不帶這樣的……不管怎麼說,看在她此番犧牲如此大的份上,這傢伙好歹也應該有所表示表示吧——就算是不準備把剛才那根簪子還給她,那麼說兩句感謝的話總是合情合理的吧?

    陶沝無比怨念地瞪著這位八福晉轉身離去的瀟灑背影,心中不禁怒氣叢生。緊接著,在無意中瞥見一旁九九臉上此刻流露出的那副明顯不捨的表情時,她的腦海中突然如條件反射般地冒出一個成語來——

    欲、擒、故、縱?!

    難道說,八福晉的這一「走」,其實是所謂的「以退為進」,而她的根本目的,就是想引九九追上前去……

    沒錯,這位八福晉極有可能壓根兒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感謝自己方纔的出場解圍,反而還有可能因為那根宜妃賞的白玉簪子而更加憎恨她一分也說不定……搞不好,她此番想引九九過去,就是打算繼續跟他糾纏這根簪子的問題?!

    汗!這傢伙會不會也太無聊了……不過,倒是不失為一種好手段!

    陶沝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嘴角瞬間漾起一絲奸笑。本來她是不打算蹚這趟渾水的,但現在,她改變心意了。誰讓某些人做人如此不厚道——不僅不感恩戴德、知恩圖報,反而還過橋抽板、上樓去梯!哼哼,這世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倘若她今次不還以點顏色,那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和宜妃賞賜的那根白玉簪子了……

    思及此,陶沝立刻搶在九九有所行動前走上前一步,狀似無意地擋在九九身前,沖八福晉的背影朗聲道:「董鄂恭送八嫂!」說完,迅速轉過頭看向此刻正打算追上前去的九九,佯裝出一副天真好奇狀沖後者問道:「爺,八嫂已經走了,您怎麼還不追?」

    此語一出,九九就算剛才心裡的確是想追,這會兒也猛地停住了腳步,他皺著眉,有些不敢置信地拿眼瞪著陶沝,似在疑惑後者葫蘆裡到底賣了什麼藥。「你說什麼?」

    「怎麼了?」見九九此刻目不轉睛地瞪著自己,陶沝繼續睜大雙眼裝無辜:「難道八嫂不是也在等爺追上去嗎?」

    九九聞言一怔,隨即立刻變了臉色:「你這話什麼意思?」

    嘿嘿,她能有什麼意思,不過就是想著小小還擊一下而已!誰讓你們兩個先對她無情來著?所以,她即使對他們無義那也是無可厚非的。不過嘛,她做人還是比較厚道的,至少,是選了一個能夠一勞永逸的方法來解決問題的,就是——幫九九追八福晉。若是能追上,那到時候她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功成身退,恢復自由身去實現她的「三美」人生目標;而就算追不上,那她也沒什麼損失,了不起到時候再找別的方式逃唄……

    腦海中這樣一權衡,陶沝愈發肯定了這個想法,當下不動聲色地走到九九跟前,將臉湊近對方,擺出了一個極曖昧的姿勢。她的嘴角噙著笑,眼睛也異常歡快地眨啊眨,若是不知情的人從旁看過去,還真以為九九是在和她深情對望呢!

    「你,你要做什麼?」九九高高地挑著眉,似乎對陶沝此刻做出的這一系列曖昧舉動感到很不滿,說出的話也極具特色。

    而乍聽到從九九嘴裡迸出的這句儼然就是被調戲對像常用的官方台詞,陶沝當場有一種大笑特笑的衝動。她笑著伸出雙手,堂而皇之地拂上九九兩邊的臉頰,在後者露出一臉厭惡之色並想要甩開她之前,搶先拋出一句:「八嫂現在應該還沒有走遠,難道九爺就不想看看八嫂心中對你是否有意麼?」

    「……」聞言,九九原本想要甩開她的動作當場一滯,打量她的目光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意味深長,而眸色也隨之加深。

    「如果董鄂沒猜錯的話——」陶沝有意無意地往不遠處的拐角瞟了一眼,而後一面壓低嗓音、用只有九九一個人能聽得到的音量說著,一面盡力讓自己笑得溫婉,雖然死黨喬翹曾說她這樣笑起來幾乎跟個傻瓜無異。「若是爺現在追過去,那八嫂對爺的態度怕是永遠都不會變了……」

    九九聽罷本能地一怔,正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見陶沝這邊已經收回了手,只微笑地仰頭看著他:「爺難道沒有聽過一句話麼?要想得到一個男子的心,最下乘的方法就是千依百順,但這樣通常會讓人覺得索而無味;中乘的方法是若即若離,讓人覺得可望而不可及;而最上乘的方法就是求而不得……」頓一下,「其實,這種方法對女子也同樣有效呢——」

    陶沝慢條斯理地說到這裡,然後滿意地看著某人眼中閃過的一抹驚異之色,停了停,繼續接下去道:「其實,八福晉是個什麼樣的人,想必九爺心裡一定比董鄂清楚,只不過九爺當局者迷,而董鄂在旁邊卻是看得一清二楚……九爺應該還記得上次進宮來喂董鄂喝藥的事吧?」語畢,見九九面帶不解地死死盯著自己,又笑著道:「那次,九爺不是連著來翊坤宮五六日,只為喂董鄂喝藥麼?直至八嫂那邊發了病,九爺才沒有再過來。想來那個時候,九爺應該是每天都去八爺府裡看八嫂了吧?」

    九九沒說話,只揚了揚眉,擺出一副「是又如何?」的態度。

    陶沝的嘴角始終維持著淺淺的笑,但說出的話卻是一針見血:「雖然董鄂曾聽額娘提過,說是八福晉的身子從小就弱,經常生病。但,不管怎麼弱,也不會湊得那麼巧,或者說,是想病就病的地步吧?我猜,九爺當初去探病的時候,那太醫定是查不出什麼所以然來的,估計就算有,也不外乎是什麼肝氣鬱結之類的症狀……」說著,她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九九的臉色,見後者的眉尖不自覺地一挑,臉上的神情也有幾分明顯的驚愕,知道自己定是猜準了,當下不由地笑得愈發燦爛:「所以嘍,八嫂那次定然不是真病,至於是什麼原因要裝病,想必九爺心裡不會不清楚……」

    上面的這番話其實有很大一部分是陶沝之前躲在膳房裡的時候偷聽來的,從某方面來說,她得承認那些宮女的話還是挺有道理的。當然,其中最經典的那句「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則被她選擇性地省略了。

    而另一邊的九九聽到這些話,臉上的表情則明顯出現了巨大波動。

    陶沝見狀,清楚自己這會兒已經成功引魚上鉤,連帶嘴角傾起的弧度也跟著向上。「因此,依董鄂個人的猜測,八嫂她心中對九爺您,定然還是有那麼一點兒意思的……」頓了頓,偷瞄了一眼某九臉上此刻乍驚還喜的表情,又接下去繼續道:「只不過嘛,九爺一直以來一味地對八嫂千依百順、極盡討好,反而讓她在心中下意識地產生了『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錯覺感,而九爺現在所需要做的,其實只是讓對方有危機感而已……」

    九九聽罷半天沒有回音。陶沝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聽懂了自己話裡的意思。貌似,她上面的那番話的確說得比較抽像。正考慮要不要重新把字面意思說得更加通俗易懂一些,九九那邊卻意外地開了口:「那麼,依你的意思,爺到底要如何做?」

    「辦法很簡單,只要九爺今後裝作不再理會就行了!」陶沝聞言一樂,顯然她剛才所講的那番意思,九九是聽懂了。果然啊,這些皇家阿哥的頭腦個個都不是蓋得!「就董鄂個人覺得,對九爺您來說,現階段最有效的方法是若即若離,最好是讓八嫂猜不透您的心思,這樣,她才會對您另眼相看。否則,閉著眼睛都能猜到對方下一步的舉動,任誰都會厭煩的吧?」

    她說到這裡,發現九九此刻正露出一副「吃癟」的表情,忍不住「嘿嘿」一笑:「爺要不要和董鄂打個賭?只要九爺您能堅持五天——不,恐怕三天就已經足夠——不去八爺府,並在府裡專寵一名女子,當然啦,如果可能的話,最好不要是府裡現有的那兩位——」

    陶沝話音還未落,就見某人猛然一記眼刀投射而來,連忙低下頭,囁喏著解釋道:「至於箇中原因嘛,想必九爺心裡應該清楚得很……」

    府裡的那兩位侍妾身上都有一處或幾處和八福晉類似,想來八福晉心中不會不清楚,所以,只有選一個全身上下、最好連半點都跟那位八福晉沒有相像之處的女子,八福晉那邊才會產生一定的危機感,然後佯作發病或是找其他理由變相地請九九過去八爺府……

    「……」此語一出,九九那邊再度沒了聲響。

    陶沝小心翼翼地抬眼觀察著對方的臉色,「九爺以為如何?」

    九九仍舊沒說話,只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陶沝的臉,似乎是想從上面找出什麼答案。半晌,他開了口,語氣清冷幽幽:「你到底要什麼?」

    陶沝有些不解,「爺這話何意?」

    九九從鼻子裡冷哼一聲,斜斜地瞟了她一眼,眸中滿是諷刺:「難道你不是在藉機向九爺我邀寵麼?」

    啥?!

    陶沝當即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原地。她剛才還在心裡誇對方的理解能力強呢,但現今的事實卻殘酷證明,她顯然又高估人了……這傢伙到底是怎樣將她的話曲解成這番意思的?不過仔細想想,她剛才說的那些話,似乎的確是夾雜了近乎這方面的意思在裡頭?呃……這次囧大了……

    「怎麼,被爺說中心思,沒話說了吧?」難得見陶沝語塞,九九看上去似乎有些洋洋得意。

    陶沝被他眼中這會子流露出的滿滿嘲諷刺得生疼,當即收住一臉笑意,正色道:「爺,您未免也太小看董鄂了吧?」頓一下,看著對方當場瞬變的臉色,一字一句道:「且不說董鄂總算還存有點自知之明,再者,也知道窮要窮得有骨氣的道理,所以爺大可放心,董鄂絕不會稀罕別人的施捨,縱使日後想要邀寵,也不會使這樣的手段……」說到這裡,她故意停了停,「爺難道沒有聽過麼,用手段贏來的愛情,又怎可能會維持長久?除非,你能瞞著對方一輩子……所以,爺最好也想清楚,如果董鄂今次幫你,最後也真的成功了,那樣的感情又是不是您想要的……」

    九九愣住了,隨即用一種近乎驚愕的眼光死死地瞪著陶沝。眉頭緊鎖,似在考慮陶沝最後說的那句話。

    陶沝面無表情地回望。

    終於,九九率先敗下陣來,臉上的神情透著明顯的不解:「……你,到底存了什麼心思?」

    「實話說,真的沒有。」見對方先開了口,陶沝下意識地彎了彎嘴角,綻開一個不大的微笑:「不過,九爺既然都這樣問了,倘若董鄂現在不說一個,九爺恐怕也不會相信。既如此,那麼董鄂便說一個吧——我想,請九爺答應董鄂一個要求!」

    「噢?」她這話一出口,九九臉上頓時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什麼要求?」

    唔,如果現在說她想要休書一封的話,會不會也太直接了點?

    陶沝心下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沒能將「休書」兩字提出口,只婉轉地跟對方打起太極:「回九爺的話,董鄂一時之間還沒能想到,可否先記著,日後再兌現?」頓了頓,又補充一句道,「反正定是九爺您力所能及的要求!」

    「哼——」九九再度發出一記冷哼。「你憑什麼認為爺一定會答應你?」

    嘁——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她就不相信他會不心動!

    陶沝心裡暗暗地撥著小算盤,順帶詛咒兩聲,但表面卻是睜大一雙眼睛作無辜狀:「爺可以不答應的啊!」說完,滿意地看著對方一臉想要撞牆的表情,又一本正經地接下去道:「但,董鄂賭九爺您一定會答應!」

    「……」九九先是一愣,隨即只看著她,不說話。

    陶沝沖對方綻開笑臉,語氣卻是夾著滿滿的誘惑:「如果爺真的想跟八嫂再近一步,那麼聽董鄂的絕對沒錯……反正最後無外乎就只有兩種結果,不管是哪一種,對爺都沒有多大損失……若敗了,了不起也就是繼續維持現狀——畢竟大家的身份擺在這裡,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自家兄弟,橫豎也不可能會差到哪裡去……」更何況,因為八爺的關係,八福晉也不可能不理九九。「但,若是成功了,爺難道就不想抱得美人歸麼?」

    陶沝最後的這句話顯然讓九九原本凝滯的表情有了幾分鬆動:「你真有那麼大把握能成功?」

    嘿嘿!剛才裝模作樣地了那麼久,這會兒終於露出真實面目了吧?

    陶沝在心裡暗暗發笑,面上卻作出一副胸有成足的表情。倒不是她真有十足的把握和自信,畢竟若要論及實際經驗,她幾乎等同於零。但,她好歹也在現代讀了不下千本的言情小說,不管是古言的還是現言的,想來要對付一個古人應該是綽綽有餘了。

    「爺若是不相信的話,董鄂似乎再說什麼也沒用……」對上九九探究的視線,陶沝努力讓自己表現得自信滿滿:「不過,董鄂倒是可以先猜一下,如果八嫂方才真如董鄂所說的那樣並沒跑遠,而是在等著九爺您追過去的話,那麼董鄂先前對九爺所作的那番舉動,她定然是看到了……」

    「你說什麼?!」九九顯然是才明白過來陶沝剛才為何會對他有那樣大膽的舉動,臉上流露出的表情甚是驚訝。

    陶沝也不答,只衝他「嘿嘿」一笑,反問道:「爺難道剛才都沒有注意過不遠處的那個拐角麼?董鄂可是親眼看見拖在地面上的那一道影子在那兒待了好久的呢……所以,八嫂她現在定然是心中萬分不解而跑去翊坤宮了……因為董鄂猜想,九爺接下來應該就是要去翊坤宮給額娘請安了吧?」說罷,不出意外地瞧見了九九那一臉錯愕的神情,且並沒有出言反駁,陶沝內心更加證實了自己的猜想,當下又笑著補充道:「董鄂這會兒也正好要去翊坤宮給額娘請安呢,若是爺待會兒能配合董鄂在大家面前演一場戲的話,想必定能收到立竿見影的效果……而爺也可以趁機看清楚,八嫂她是不是真的也對您存有情意?」

    「……」九九沒說話,想來是在考慮這其中的可行度。

    「如何?」眼角帶著滿滿的笑意,陶沝不露痕跡地繼續沖某人循循善誘:「爺難道就不想嘗試證明一下董鄂所言非虛麼?」

    果不其然,陶沝這話一出口,九九最終還是沒能經得起誘惑:「……要怎麼做?」

    陶沝莞爾一笑:「很簡單,只要裝作不理會八福晉,並當著眾人的面對董鄂好就行了——「頓一頓,」即使做不到像對八福晉那樣,溫柔以待總是可以的吧?」

    孰料,還沒等陶沝那邊話音落,九九這邊又再次冷笑出聲:「……哼,爺還以為你有什麼高招呢,原來也只不過是……」

    「爺——」不等九九把話說完,陶沝已經斬釘截鐵地於中途打斷了他,「這飯呢,是要一口一口吃的;棋呢,是要一步一步下的;而這人呢,也是要一點一點地引到陷阱裡來的。一擊致人命的手段的確有不少,但前頭總是會少不了有所鋪墊,只有循序漸進才能更加誘敵深入……這個道理,爺應該不會不明白吧?「

    「……」

    「所以說,爺現在需要的只是耐心和時間,而這兩樣東西,爺應該都不缺,所以……」

    話到這裡,陶沝突然說不下去了,因為九九此刻正用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眼神狠狠地盯著她,那模樣,像是要把她整個由裡到外支離分解開來一樣,異常得嚇人。縱使陶沝再怎麼膽大,此刻也不免心生幾分畏懼之意。

    於是乎,她果斷地低下頭,眼睛盯著自己的鞋尖,心中則暗暗腹誹:這傢伙是怎麼了?貌似她方才也沒說什麼刺激他的話啊……

    九九還是沒有說話,但是從頭頂投射而來的那愈來愈強烈的視線卻讓陶沝心裡一陣陣發虛。跟皇家阿哥討價還價地提要求,她是不是真的過於膽大了一點?而且……也在某種程度上,稍微小瞧了這些皇家阿哥的忍耐力?這些人若真是動氣起來,她可能真的會被毫不留情地給「卡嚓」掉的……

    終於,在兩者之間維繫了良久的一段沉默之後,九九終於收回了剛才那幾乎可以嚇死人的表情,恢復之前的冷淡道:「罷了,料想你也提不出什麼了不得的要求,走吧……」

    說完,先行邁開腳步,欲繞過陶沝前行。

    陶沝這會兒已經被嚇得完全失去了之前的自信心,以及思考能力,傻傻地脫口反問:「走?去哪兒?」

    九九腳步一頓,回過頭來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似是在責怪後者問出這麼弱智的問題:「自然是去翊坤宮!」

    「那麼,爺就是答應董鄂剛才的要求咯?」陶沝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不是吧?這傢伙剛才搞得這麼嚇人,居然最後還是同意了?!

    「……」九九沒吭聲,臉上也繃得緊緊的。就在陶沝以為他不會開口了的時候,前者又悶悶地從嘴裡冒出一句:

    「爺決定了,但且信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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