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漸並非是真的醉了,只是不想應酬那囂張跋扈的柳盟主,所以借醉離場。他回到殿內,剛坐下不久,柳依依便尾隨而至。柳依依抱歉地道:「皇上,對不住,臣妾的哥哥一向是這樣的性子,皇上莫要見怪。」
劉漸強打精神,微笑道:「怎麼會?他是江湖中人,說話自然爽直,朕沒有放在心上,況且你兄長勞苦功高,只一個多月的時間,便讓亂黨潰不成軍,為朝廷為國家立下了汗馬功勞,朕嘉許都來不及,豈會在乎他說的那些話?」
對柳依依,他始終是有一份特殊的情懷,她本是個馳騁武林,行俠仗義的奇女子,卻因為喜歡他,甘願放下一身的豪氣入宮為妃,並且明知道他只是利用她的兄長,單單這點,就叫他心生愧疚。
柳依依面帶感激地道:「謝皇上體諒!」
劉漸嗯了一聲,道:「行了,朕也累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柳依依猶豫了一下,抬起頭,眸光閃亮,道:「今夜,臣妾還是留宿在這裡吧,這樣的話,能免去兄長對樂妃的不滿。」其實她是想說對皇帝的不滿,但是怕傷了劉漸的心,所以才故意說毛樂言的。
劉漸自然明白,只是他如今心中只想見到毛樂言,今夜她被柳依依的兄長如此擠兌,心中一定不快,無論他能不能面對她,他都想此刻在她身旁。不過他也知道柳依依所說的有道理,亂黨那邊還要依仗他,此刻不宜讓他心生不快。無奈地歎歎氣,他道:「嗯,你留下吧!」
柳依依聽出他口氣中的勉強,心中不快,她本不是個敏感的人,但是如今已經不是敏感不敏感的問題了,他臉上分明就有不耐煩,她就算再愛她,也受不了他這樣的勉強接受。
她靜靜地站立在他面前,尖銳地道:「你心裡此刻想的是誰?一定不會是我。」
劉漸抬頭看她,她杏眼圓瞪,粉腮泛紅,眼角飛揚,嘴角含著一絲不忿一絲悲傷,更多的是憤怒。
他拉著她的手,坐在自己身旁,語重心長地道:「你在朕心中,一直是個明事理的人,如今國難當前,莫非你認為朕如今還有什麼心思去想什麼女人嗎?」此話,也是跟他自己說的,是啊,如今他哪裡有什麼資格去愛人?他要愛毛樂言,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這個代價,很有可能是劉家的江山,他輸不起。
柳盟主今夜留宿皇宮,就住在毛樂言旁邊的宜蘭殿,那裡是丟空出來的,一直用來招呼貴賓。
毛樂言回到昭陽殿,又喝了許多酒,她發現現在不喝酒,壓根就睡不著,心中煩亂至極,不知道如何派遣。她不想心中再想著劉漸,可腦子裡總是想起在山洞的那兩天,那臨別的擁抱,就像是緊箍咒一般緊緊地俘虜她的心。
她不是個輕易動情的人,但是一旦動情,便會一直執著到心傷透為止。驅魔的女子貌似都很難愛上一個人,但是愛上了就會認定了他,或許,但是,她注定是個例外了,她受過現代的教育,不可能一味地付出不求回報,她永遠都做不了柳依依。
最後,她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約莫四更天的時候,毛樂言忽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她猛地跳起來,連鞋子都沒穿就拉開門衝了出去。本來殿外沒有人伺候的,但是小舒見她昨夜醉酒不放心,就在迴廊下守候著,見她身形飛快地奔出去,嚇得連忙喊人跟著。
毛樂言出了昭陽殿,便徑直往御花園飛過去,梅妃忽然從樹林裡走出來,嘴角含著一絲冷笑。梅妃的身後,是倒在血泊中的柳盟主,他胸前插著一把匕首,鮮血染滿衣衫。而在他的脖子上,赫然有兩個牙洞,作為驅殭屍的人,她太清楚那牙洞意味著什麼了。她眸光凌厲地看向梅妃,梅妃聳聳肩,「不是我,我來到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梅妃身上沒有生人的血味,確實不是她。毛樂言走過去,蹲下身子,梅妃忽然咦了一聲,「他胸口的匕首,彷彿是慶王的!」
毛樂言一愣,定睛看去,匕首上果真是刻著一個顯字,她驚愕萬分,回頭看著梅妃,「你看見誰了?」
梅妃搖搖頭,「沒看見,我來到的時候,他已經死了,這裡沒有其他人。」
毛樂言腦子一片混亂,莫非是劉顯為她出頭?她想也不想,就從柳盟主身上把匕首拔出來,只是,在她拔出匕首的同時,她心中陡然一震,想鬆開手,卻已經來不及了,四周已經圍滿了侍衛,個個都拔劍對著她。
梅妃邪魅一笑,蹲下身子笑道:「你上當了!」
毛樂言靜靜地握住匕首看著梅妃,「是你?」
「我說了不是我,你是驅魔之人,應該知道不是我殺的。我只是負責引你上當,你竟然傻乎乎的往圈套裡跳,毛樂言,我高估了你!」梅妃輕輕啟齒,笑得跟狐狸似的,眉目飛揚,十分的歡喜。
毛樂言手裡握緊匕首,腦子裡開始飛快的運轉,不管如何,如今柳盟主已經死了,這把匕首也確實是劉顯的,就算明知道自己是冤枉的,這只黑鍋也只能背了,不能拖累劉顯。人肯定不會是劉顯殺的,大概是歹人偷了劉顯的匕首,用來殺死柳盟主。柳盟主武功高強,是殭屍所殺的推斷應該錯不了,但是應該是在他死後才咬的,殭屍的天**血,估計是殺他的時候,他胸口的鮮血讓這殭屍動了狂性,所以吸走了一部分的血。因為柳盟主是在死後被咬的,所以他不會變成殭屍。
劉漸與柳依依很快就來到,柳依依發瘋般衝上去抱著柳盟主的屍體痛哭,然後轉過身來,揚起手運氣要打向毛樂言,嘴裡瘋喊道:「他不過是說你幾句,你為何要如此狠毒殺了他?」她的掌風凌厲,毛樂言要避開也容易,但是勢必會傷了她身後的侍衛,她只得硬生生受她一掌,柳依依這一掌,用了十成的功力,加上喪兄的痛楚,所以毛樂言要抵擋這一掌,一定會重傷。
危急關頭,是劉漸猛地上前,為她抵擋了柳依依這一掌,他雖然功力深厚,可這一掌非同小可,他還是當場氣血翻騰,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毛樂言愣住了,柳依依也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李元瘋了似的上前扶著劉漸,早有人衝出去喊御醫,莫離則趁機把毛樂言護在身後。眾人都有些不明白,分明大家都清楚毛樂言是殺死柳盟主的兇手,賢妃要殺她也是情理中的事情,皇帝就算再怎麼喜歡她,也不該這樣不顧大局啊。
柳依依紅著眼睛,傷心欲絕地問道:「你就那麼的愛她?」
皇帝盤腿而坐,艱難地道:「此事有詐!」
柳依依怒道:「哪裡有詐?她手裡握著匕首,分明是她殺的,她如今殺了我的兄長啊,你為何還要護著她?」
梅妃上前淡淡地道:「皇上,臣妾雖沒親眼看到事情的經過,但是臣妾到來之時,分明看到樂妃舉起匕首往柳盟主身上插進去。」
皇帝微慍,瞪了梅妃一眼,梅妃即刻噤聲退下。
柳依依怒吼一聲,身子凌空飛起,搶過侍衛的劍便往毛樂言衝過去,毛樂言如今只牽掛劉漸的傷勢,但是莫離死活攔著她不許她出去,她知道莫離是怕柳依依再次攻擊她,到時候劉漸勢必好會強行阻止,反而害了他。
莫離抽劍與抵擋柳依依,陪同柳盟主入宮的兩名弟子也趕到,見到盟主被殺,而莫離則在與柳依依對打,頓時發了狂,拔劍上前襄助柳依依。
毛樂言瞧著眼前的陣勢,暗暗擔憂,如今柳盟主死在皇宮裡,那批武林人士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如今若再跟他的人起爭端,只會讓誤會加深,到時候那批武林人士只怕會以朝廷為敵,那可是比亂黨還更難對付的。
她看了梅妃一眼,她正躲在陰暗處微笑著,毛樂言咬咬牙,都是自己大意,上了她的當,不過,她應該也只是個槍手,背後一定有人指使。只是到底是誰要她死呢?誰跟她如此深仇大恨?她首先想到的是劉澤中或者陳如兒,後者的機會大些。只是不管如何,如今只能是先平息眼前的亂局。
她立刻上前,蹲下身子對劉漸道:「立刻宣佈我是兇手,並且把我打入死牢。」
劉漸臉色蒼白,死死地看著她,緩緩地搖頭。
「你是不是想劉國江山不保?」毛樂言心急如焚,「只有這樣,那批武林人士才能繼續為你所用!」
劉漸還是搖頭,倒是李元,聽到毛樂言的話,即刻起身宣佈:「皇上口諭,樂妃殺害了柳盟主,經查證屬實,馬上褫奪她樂妃的封號,打入死牢!」
劉漸臉色狂怒,正要出言阻止,毛樂言卻趁著眾人不注意,在他後腦勺擊了一下,劉漸當場暈倒。
柳依依聞得劉元的宣佈,停止了與莫離的對決,臨風而立,神情淒艷,她看了柳盟主的屍體一眼,傷痛欲絕。侍衛上前架起毛樂言便往天牢而去,小舒等人趕到的時候,只看到毛樂言被架走,嚇得她和粉兒菈威上前追著喊。
御醫趕到,侍衛把劉漸抬回寢殿,柳依依愣愣地坐在柳盟主屍體前,淚水不斷地下滑,兩名弟子也跪在柳盟主身旁哭得傷心,莫離見狀,也明白了毛樂言的苦心,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蠶食一般,有沉沉綿綿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