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氣得直跺腳,但是礙於風俗,不敢掀開紅頭巾,低聲吼道:「你們進來。」
小春和小蘭掌摑得臉頰都腫起來了,囁嚅著走進來,一同跪在雪雁的面前,齊聲道:「夫人,請恕罪,奴婢們知道錯了!"
雪雁微微拉開蓋頭,劈頭便給了兩人一記耳光,怒問道:「你們兩個,方才說什麼來著?」
小春哭著說:「是奴婢不好,和小蘭無關的,奴婢只說了門外冷,今日衣衫單薄,不經寒,不是有意要埋怨夫人的。」
雪雁一腳踢在小春的肚子上,憤怒地道:「你冷?敢情你是小姐的命啊,可惜你不會投胎,卻做了人家的丫鬟。你不在外邊熬冷,那夫人我出去站著好嗎?你要是有這個命,今日坐在房間裡的人就是你。沒有這樣的命,你抱怨什麼?哭哭哭,如今你知道哭了?今日是本夫人的大喜日子,你在這裡哭哭啼啼的,給我添晦氣,看我不打死你這個賤婢。」說罷,又在她身上加了一腳,把小春踢到在地上。
小春不敢再哭,也不敢喊疼,只一味地道歉請罪。
小蘭上前求情,道:「夫人請饒了小春吧,她年紀小不懂事,今日是您的大喜日子,一會王爺就要過來,可不要讓王爺見到小春在這裡哭哭啼啼的,怕惹王爺不高興。」
雪雁聞言,才略微收了收脾氣,冷道:「你們兩個跟隨我到王府,眼看著好日子就要來了,府中多少人,我都不選,選了你們兩人,你們要知足,更要認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們是丫頭,就算日後嫁出去,我還是你們的主子,再說了,你們嫁不嫁得出去,還不是看我?你們若是好生伺候我,日後我尋一戶好人家把你們嫁了。你們真心待我,我還能虧待你們不成?」
「是,謝夫人大恩大德,我和小春一定會好生伺候夫人的。」小蘭不敢多言,磕頭道。心中卻知道毛雪雁心腸惡毒,哪裡會讓她們嫁出去?大概是一輩子都要被她拴在身邊,心底不由得暗暗叫苦。跟了個這樣的主子,也是她們的命了。
「出去!」雪雁重新坐在床上,臉色氣得有些紅,牙齒緊咬著,想起方才寧妃的威風,她暗自發誓日後一定要把她拉下來,今日是她的大喜日子,她竟然敢坐在她的新房裡,並且把她撒帳的東西全部掃落在地,分明是過來示威的。可恨這兩個賤婢還不懂事,偏生惹出這個事情來,平白無故讓她被寧妃陰陽怪氣地教訓了一頓。真是晦氣啊!
小春和小蘭連忙爬起來,應聲出去了。
寧妃離開靈蘭苑,心情很差,她如今是空有寧妃的頭銜,縱然管著府中的事務,看似已經越過王妃去,但是,她自己知道已經輸了。毛雪雁年輕貌美,今年才十六歲,她卻已經將近三十,就算再漂亮,也是只有幾年可看了。年老色衰,男人就算念著往昔的情誼,不心生嫌棄,也沒有了以往的寵愛,再加上,他如今也不見得有多麼寵愛她。
「娘娘,我們去她新房裡鬧事,不怕王爺不高興嗎?」彤彤問道。
寧妃冷笑一聲,「怕?我為什麼要怕?方纔我們是鬧事嗎?不過是教訓了兩個不懂事的丫頭,王爺就算問起,我也能推搪過去,如今我掌管府中事務,莫非連管教兩個丫頭都不行麼?」
彤彤應聲道:「那是,況且王爺心中有娘娘,是不會和娘娘生氣的。」
寧妃傲然一笑,道:「男人都是喜好新鮮的,在青樓的時候我已經見慣不怪了。我和他之間的情誼,旁人又如何能及得上?不過是幾日新鮮,過後還不是拋入冷宮?你看那羅雲裳,縱然艷若桃李,王爺如今又哪裡放在心上?」
她也同樣是這樣安慰自己,但是,還是無法撇除心頭那不斷入侵的寒冷,颼颼的,讓她下意識地裹緊了身子。
雪雁在府中等了許久,喜娘來過幾回,都說王爺在和賓客喝酒,一會就來,她有點坐不住了,但是又要保持儀態,軟聲道:「好,知道了。」
喜娘說了幾句吉祥的話,便退了出去。在門口看到小春和小蘭,不由得微慍道:「你們兩個站在門口做什麼啊?還不趕緊去伺候夫人!」
小蘭連忙應道:「夫人喜愛清靜,奴婢們便不打攪夫人了。」
喜娘哦了一聲,道:「你們家夫人,性子還頗為沉靜,不錯!」這喜娘,不是外面請來的,而是太妃身邊的人,除了羅雲裳之外,其他姨奶奶入門,都是她背進來的,所以在王府內德高望重,小蘭和小春自然也知道,所以跟她說話的時候也客氣三分。
喜娘走後,小蘭和小春相視一眼,都暗自歎氣,小春更是茫然,她想哭,但是怕被責罰,哪裡敢哭?只是哭和笑一樣,都是無法忍住的,她的眼淚還是不斷地掉下來。一邊擦一邊流,眼睛都給擦腫了。
小蘭責備地道:「把你的委屈憋在肚子裡,不許再哭了。」
小春擦了一把眼淚努力地撐出一個笑容,眼淚卻又掉下來,扁嘴道:「小蘭,我心裡難受!」
「難受也得撐著,誰讓咱們是奴婢?」小蘭道。
「我冷!」
「再冷也站著。」
「我餓,我都一天沒吃東西了,方纔還以為她要吃,咱們可以偷著吃點。我沒力氣站了,小蘭,我想死。」小春說著說著,眼淚又掉下來了。
小蘭歎息一聲,從荷包裡取出幾粒花生遞給她,「吃吧!」
小春抬起頭看她,疑惑地問:「你咱們有這個?」
「方纔跪在地上的時候撿的,知道你饞嘴,快吃,趁著現在沒有人。」小蘭道。
小春把花生拿過來,臉上綻開一個天真的笑容,「小蘭姐姐,我以後有了錢,肯定不會忘記你。」
小蘭沒好氣地笑道:「行了,就你這個愛哭鬼,還指望你有出息?」
小春又愁苦起來,「是啊,沒盼頭的日子真恐怖,在府中的時候,至少還有管家疼著,如今來到這裡,只怕日子越來越苦了。"手上卻不斷地剝著花生放入口中,看來真是餓得要緊。
將近亥時的時候,慶王才過來,雪雁等得都已經快要抓狂了,聽到小蘭進來稟報,她心中狂喜,連忙端正身子,坐在床上,等著慶王進來。
慶王跨步進來,看了看新房裡燃燒得極致的紅蠟燭,他拿起秤桿,為雪雁掀開頭巾,雪雁嬌羞地抬眸看他,柔聲道:「妾身參見王爺!」
慶王嗯了一聲,眸光淡然,沒有多看一眼,便道:「餓了吧?過來吃東西!」
雪雁微微一愣,隨即嬌羞地道:「是,妾身陪王爺喝一杯。」說罷,輕移蓮步來到桌邊,靜靜地坐在他身邊的凳子上。
慶王拿起筷子,自顧自地吃了起來,「喝了一晚上的酒,什麼都沒下肚,幸虧想起這裡肯定有好東西吃,好吃是好吃,可惜都涼了。」
「妾身命人去熱。」雪雁站起來,想往外走去喊人。
慶王卻道:「還熱什麼?那兩個丫頭本王打發下去吃飯了,你也是的,她們都站一整天了,也不讓她們下去吃東西。還有,王府的規矩,丫頭守夜不需要站在門口,你的房間側邊,又個小間,裡面有床,她們守夜的話就在裡面,也不至於挨冷。」
雪雁面容一僵,沉聲問道:「是不是那兩個丫頭跟王爺說了什麼?」
慶王抬頭看她,疑惑地問:「說什麼?她們兩人會對本王說什麼?」
雪雁連忙一笑,道:「沒有,妾身見王爺如此憐惜她們,還以為她們說了什麼哄王爺歡心。」
慶王正色地道:「大過年的,又那麼寒冷,她們兩人站在外面,冷得直哆嗦,本王有眼睛看的,而且本王經過她們身邊,聽到她們的肚子咕咕叫,她們是陪嫁丫頭,肯定不知道吃飯的時間,所以本王讓她們下去吃飯。」
雪雁故作感動地道:「謝謝王爺體恤她們,妾身又哪裡不知道她們辛苦了?但是妾身今日是新嫁娘,又不知道府內的規矩,所以就算心疼她們,也只能眼看著她們受冷,幸好王爺來了。」
慶王淡淡地道:「你倒是很疼下人。」
「妾身從未把她們當成是下人,既然一同來到王府,她們就是妾身的妹妹,妾身自然會疼愛她們。」毛雪雁臉上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柔聲說道。
慶王哪裡不知道她說謊?那兩個丫頭的臉如今還腫著,若真心疼愛下人,又如何會叫她們在這樣寒冷地日子裡站在門口巴巴地喝西北風?如今見她說得虛偽,更是厭惡她,後悔自己當初一口說要娶她,明知道母妃最熱衷的事情就是為他納妾。
他隨便吃了幾口,便道:「你早些休息吧,本王回書房有些事要做。」說罷,便起身要走。
雪雁連忙站起來,急聲道:「那妾身等王爺做完事回來。
「不必了,本王今晚不過來了。」慶王說罷,便揚長而去了。
雪雁又羞辱又憤怒,站立在房中,不知道是冷還是氣,渾身直發抖,新婚第一晚,他竟然不在她房中過夜,這傳出去,她在王府還有立足之地嗎?
她握緊雙拳,牙齒緊咬,在心底跟自己說:不能這樣的,今夜他一定要在她房中過夜。
她坐在床上,看著一地的花生瓜子,委屈的淚水簌簌落下,她擦乾了眼淚,手中的金剛鑽戒指觸及臉頰,她有些吃痛,這個戒指,是太妃送的,耀眼奪目。她靜靜地看著手指上的戒指,一個計劃閃過她腦海,她嫁過來是做夫人的,不是來讓人笑話的,她一定要先站穩自己的陣腳,今夜若是他不來,自己就是王府的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