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姑姑反握著她,有些感觸也帶著幾分正經地道:「小姐,你我雖說主僕,但是這些年情同姐妹,也風雨同路了這些年。你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給我撐下去,你不能丟下玉兒一個人,你走了,玉兒也絕不獨活。」
太妃眸光裡泛著淚水,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毛樂言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回去,雙腳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冷風嗖嗖,刮面而來。
漆黑中,寬敞的大街一個人也沒有,偶馬車嗒嗒經過,揚起一路塵埃,轉眼便沒入尋常百姓家。
一絲不尋常的風聲在她身後掠起,她整個人御風而起,如同鷂子沖天一邊,在空中轉身,嘴裡默唸咒語,驅魔劍在她手心形成,她長髮飄散,衣袂飄飛,臨風看著身後偷襲的人,
七個黑衣人形成七星陣,手持長劍虎視眈眈地看著她。
毛樂言忽然想起那日的黑衣人,這七個黑衣人和那日的黑衣人會否是同夥?她朗聲問道:「何必藏頭露尾?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黑衣人不語,七人快速交換了位置,七把劍噹噹作響,交織成一朵蓮花般的旋風,其中一個黑衣人忽地沖天而起,腳下踩著另外六人的劍,手持長劍直往毛樂言刺去。
毛樂言冷笑一聲,心道:你若是用其他功夫對我,我或許只能閃避,你用七星陣,豈不是正中我的下懷?
毛樂言驅魔劍在空中劃出一個弧線,身形快如閃電,用驅魔劍硬生生削斷黑衣人的長劍,劍氣凌人,直接把黑衣人彈出去,黑衣人身子仿若敗絮一般,飛出幾丈遠,撞落在牌坊上,再落下的時候,已經動彈不得。
其餘六名黑衣人微微一怔,飛身散去。
毛樂言落地,冷風吹起她的衣衫,她一步步走向那黑衣人,黑衣人雙眼緊閉,頭和臉被黑布蒙住,他的黨羽大概以為他必死無疑,所以連他的屍首都沒有帶走。
毛樂言掀開他的黑布,黑布之下,是一張平淡無奇的青年男子的面孔,他臉色灰白,雙眼緊閉,他的氣門被封住,毛樂言用劍挑開他的虎口穴位,他便緩緩轉醒。
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把沉黑的劍,他一愣,死死地盯著毛樂言。
毛樂言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襲擊我?」
黑衣人閉上雙眼,彷彿聽不到毛樂言的問話。
「你不說的話,我就帶你去見官。」毛樂言淡淡地道。
黑衣人卻還是緊閉著雙眼不答話,毛樂言道:「起來,跟我去見官。」
黑衣人雙唇微微一動,便見他的嘴角流出一絲黑血,毛樂言一愣,連忙俯下身子捏開他的嘴巴,他卻死死地咬住嘴唇,最後,雙眼睜開,露出一抹諷刺的笑,臉色漸漸轉黑,只一會,便斷氣了。
毛樂言放開他,心中有些不好受,這人雖說不是她殺的,但是到底因她而死。
毛樂言緩步離開,驅魔劍漸漸地隱沒,身後的吹來一陣腥臭的風,她回頭看去,只見那黑衣人的屍身漸漸地化為一灘水,她苦笑,這種不知道是什麼毒,比起硫酸和化屍水都更讓人驚恐。人死後,竟然連屍身都不存。
回到毛苑,毛樂言幾乎是倒下便睡覺了。這一日發生了很多事情,本來上班下班的日子讓她已經有些安於現狀。但是這份平靜到底沒有維持太久,她終歸是要回到廝殺的生活上去。
夢裡,儘是邪魅的妖孽,對著她發出妖異而扭曲的笑,她手持驅魔劍,卻斬不盡天下妖魔鬼怪。
毛家有好幾個驅魔除妖的人,她最小,是一個出色的醫生,誰都不想她離開她的領域去驅魔除妖。她自己也不想過那種日子。但是這種皇位爭奪,武林廝殺,比起驅魔逐妖更讓她厭惡。
一覺醒來,睡衣都濕透了,冷汗浸透的夢裡,讓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厭惡眼前的生活。很想回到現代去做她的醫生,過她與世無爭的生活。有時間去逛街吃飯,和朋友聊天,上網灌水,逛論壇,寫論文。
她一直都說服自己堅強地在這個時代生活下去,雖然什麼都沒有,到底還活著,活著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嗎?
被人誤解,算不得什麼。被人偷襲,也算不得什麼。真正讓她難過的是,發現自己在這個時代裡,竟然什麼都不是。首先是人家的姨奶奶,想努力做回自己,卻發現無論怎麼走,她都只能看人家臉色過活。好不容易告訴人家,自己叫毛樂言,可這個毛樂言連個身份來歷都沒有,只能依靠謊話堆砌起來,謊話被揭穿之後,自己就比地底泥更讓人討厭了。
辰時過,小舒端著早飯進來,笑道:「小姐,你昨日什麼時候回來的?」
毛樂言坐在床上,整個人像是破產一般頹廢,她道:「也不知道什麼時辰回來的,大概是子時吧!」記得黑衣人死後,她自己在街上走了許久,最後不知道去了哪裡,後來覺得疲憊了,才回到毛苑裡倒頭睡覺。
小舒憐惜地道:「怎麼了?心情不好嗎?」
毛樂言搖搖頭,扶著有些痛的腦袋,掀開被子落地,「沒事,失業有些不開心呢。」
「什麼?」小舒疑惑地問道。
毛樂言勉強笑了一聲,道:「沒事,不必擔心我,我很好。」
小舒哦了一聲,卻依舊蹙眉看著她。
毛樂言起身梳洗,拿出一套衣衫想換,但是換了之後又不知道可以去哪裡。在京城這裡,她什麼人都不認識,什麼地方也都不知道,可以去哪裡?想了想,又躺回床上去。
小舒楞問道:「小姐,怎麼又睡回去了?」
毛樂言道:「也不知道去哪裡,起來又有什麼用?天氣這麼冷,倒不如睡一會。」
「不如咱們出去辦年貨吧。馬上過年了,咱們總要添置些東西。」小舒努力想讓她的心情好起來,她知道毛樂言不會無端端這樣的,平日她最討厭就是睡在床上無事可做,就算沒有地方去,她也寧可呆在雜物間裡弄她那些車和雕刻。她從未試過起來之後還會重新睡下的。
毛樂言了無興趣地道:「不去了,你們三個去吧,我估計是不夠睡,讓我睡一會就好。」
小舒見她眼底確實有淤黑,問道:「真的是因為不夠睡嗎?」
「大概是的。」毛樂言道。
「那你好歹起來吃點東西啊!」小舒也不勉強她,只是都梳洗完畢了,就讓她先吃點東西再睡。
「放在那裡吧,我一會吃。你去吧,幫我把門關上。」毛樂言把身子捲縮起來,用背對著小舒。
小舒只得出去,她站在門口,把門關上。
然而小舒與粉兒菈威三人從市集上回來,還沒見毛樂言起身,小舒在門口輕敲了一下,試探地問道:「小姐?你在嗎?」
裡面傳來毛樂言的了無生氣的聲音,「我在,還沒起來。」
小舒剛想推門,毛樂言道:「小舒,你不要進來,我想一個人靜一下,我沒有出去之前,你們都不要來打攪我。」
小舒與粉兒相視一眼,都有些擔心,只得離開。
慶王這日入宮,本來前一日皇帝讓她帶毛樂言入宮的,但是因為出了太妃的事情,慶王沒有來找毛樂言,也直接跟皇帝說了毛樂言昨夜的所為。其實冷靜下來之後,他也覺得毛樂言應該不會傷害母妃。可她滿嘴謊言,分明自己是大夫,卻用那樣的方式來救治母妃,而大夫也說來,血瘀之症,千萬不能受寒的。她是大夫,豈會不知道?
皇帝聽了他的話,道:「會不會這是另類的治病方式?朕記得她給母后治病,也是二話不說,拿起針就刺母妃的手指,說來也怪了,母后沒吃藥,就這麼刺了一針,就然就好了。」
慶王將信將疑地問道:「真的?但是母妃乃是血瘀之症,不能受寒,且不說是不是血瘀之症,一般來說,有人昏迷,不是應當立刻抱回床上才救治嗎?躺在那麼冷的地板上,又是解開衣衫,又是捏嘴巴吹起,這是哪門子的救人方式啊?」
皇帝沉默了一下,道:「你在她身邊的時間比較久,瞭解她多一些,朕與她不過相處了兩日,說不上深交。說不清她的行動到底是救人還是害人。不過朕只是覺得她若是想害朕或者害你,這段日子以來,有的是機會,她為何不下手?」
慶王微微一怔,是啊,她若是亂黨或者是靜王的人,在山洞的時候就可以下手了,而她平日與他相處,也早可取她性命,何必要在母妃頭上動心思?
皇帝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道:「好好想想吧,還有,她治好母妃的賞賜一直都還沒給她,她住在哪裡?朕命人送上她的府中給她吧。」
「就住在慶王府旁的一條街上。」慶王悶悶地道。雖然很想自己是冤枉了她,但是她事事隱瞞他卻也是事事。他心中還是很生氣,他不知道她心底到底有些什麼秘密,到底在盤算些什麼,他十分不喜歡這種感覺。長久以來的相處,卻總還是有些感情的,想起他昨夜用那樣的語氣跟她說話,他心裡又有些愧疚。
皇帝看著他的神色轉換,知道他現在心緒亂,一個女人讓一個男人心緒紊亂,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對這女人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