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樂言這樣一說,果然那幾個官差看她的眼光便不一樣了。
其中一個個子比較高的官差道:「原來是王府的姨奶奶,請問姨奶奶,有否看到什麼可疑的人離開?」
毛樂言想起那個黑衣人,她也直言不諱,道:「我剛衝進來的時候,似乎看到一個黑衣人倏然掠過。我看不清他的面容,當時我十分害怕,怕他傷害我,所以我尖叫一聲便衝了出去,剛出到門口便碰到你們過來。」
「那你看清黑衣人的模樣嗎?」官差繼續問道。
毛樂言搖搖頭,「看不清楚,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官差有些失望,「哦,是這樣啊!」
毛樂言問道:「你們是在哪裡找到孩子的?」
若是一個普通百姓這樣問,官差肯定不會回答,但是對方是王府的姨奶奶,那官差也就直言了,「在廚房裡,被放置在柴堆裡,我聽到孩子的哭聲,所以衝進去看見他的。」
毛樂言隱隱覺得案子與孩子有莫大的關係。屋子裡所有的人都死了,唯獨這孩子活下來。而且屋內的人都是一刀致命,只有後院的女子身重七刀。她想大概這個兇手是要找孩子的,正好她衝進來,壞了他的好事。她不免有些心驚,若她來遲一步,這孩子只怕就沒了。
她在外面看到黑氣沖天,是因為這些人都是死於非命,沒有鬼差前來收魂,故靈魂遊蕩在塵世。鬼差得知有命案之後,會前來收魂,登記完畢,便任由他們在人間遊蕩直到陽壽進了,才收歸地府帶到望鄉台前看前生之事,之後再決定是安排投胎抑或是淪入地獄贖前世罪孽。
也因為這一股黑氣,她救了孩子一命。
她看向孩子,孩子的眉心有顆黑痣,是個男孩,濃眉大眼,天庭飽滿,倒是個有福之相。
「那我不妨礙諸位查案了,這裡到底是命案發生地,我不宜在此久留。諸位若是還有問題,可到王府找我。」毛樂言裝作很是恐懼地道。
「姨奶奶好走!」官差道。
毛樂言回頭看了那些屍體一眼,她見一名官差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她怕對方思疑,便立刻離開了。
死人,她見過很多,並不害怕死人。方纔那黑衣人到底是什麼人?她的驅魔劍出手,很少妖魔鬼怪能避得過。那麼,方才避開她驅魔劍的大概是武林高手了。一身的黑衣,凌厲的劍氣,倒是很像一名殺手。一名頂尖的殺手!
但是這所宅子明顯是普通百姓的宅子,到底是誰和他們有這麼大的仇恨,要雇一個武林中頂尖的高手去刺殺他們?
毛樂言剛離開,其中一名圓臉官差便問道:「大家覺得方纔那姨奶奶有可疑嗎?」
高個子官差問道:「是很奇怪,她說她很害怕,但是她的眼神透露出淡定。她說她是養尊處優的姨奶奶,但是她的指甲和雙手都比較粗糙,尤其方纔她觸摸孩子的時候,我發現她手心有繭,這種繭,練劍的人一般都會有,她的繭很厚,看得出是用劍高手。」
圓臉官差點點頭,「沒錯,你們看這幾具屍體,都是一劍致命,傷口細長狹窄,傷口處的皮微微外翻,再看血跡的噴發,應該是一瞬間爆發出來的,也就是說這一劍,割穿了頸部,造成迅速的失血。」
一個方臉官差愣了一下問道:「你的意思是,王府的姨奶奶是兇手?」
「她未必真的是王府的人,不過是用王府的頭銜來恫嚇我們。」高個子官差冷笑道。
方臉官差大驚失色,「既然如此,那為何放她走?」
高個子官差微微一笑,「放心吧,她雖然未必是慶王府的姨奶奶,但是卻一定是王府的人。她身上所穿的這身衣裳,是用靖州流雲繡繁花布匹所縫製,這種布料,是慶王府下人縫製衣裳專用的。」
「哇,王府的下人都穿錦緞?看來咱們混得還不如王府的一個下人啊!」
「那不是錦緞,不過是在織布的時候加了光線,不甚值錢。我之前調查過一宗綢緞莊的案件,得知王府的下人都是用這一種布料做衣裳的。」高個子官差說道。
「先去通知捕頭吧,接下來的事情該怎麼樣做,讓大人做主吧!」圓臉官差道。
毛樂言在外邊溜躂了半天才回到毛苑,心裡還在思索這個問題。因著文怡樓的事情,她也有些心情不好。小舒和粉兒在準備晚膳,菈威在院子裡打掃。
「今晚做什麼菜啊?」毛樂言聞到香味,收拾心情,走向廚房。
小舒揚起笑臉,「先燉好湯,王爺中午命人過來傳話,說晚上要過來用膳,他知道小姐你不去做護衛了,也不知道多開心呢!」其實大家也都開心,本來就不想她去青樓做事,如今安安分分地在家裡多好啊。
毛樂言強撐出一個笑臉,失業真的會讓人心情灰暗啊。前途茫茫,自己所讀的專業用不上,每天像個廢物一樣。
「他不在府裡用膳嗎?老是往咱們這裡跑是為何啊?」毛樂言有些抱怨,心中卻不是這樣想,其實這個時候,有人陪著說說話也好的。尤其最近他心情很好,她不怕會得罪他。
「他大概是喜歡小姐了吧!」小舒掩嘴偷笑。
毛樂言瞪了她一眼,「胡說八道。」
菈威也在掩嘴笑道:「我知道是為了什麼!」
粉兒連忙問道:「你知道為了什麼?那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菈威一臉壞笑地道:「不告訴你們!」
粉兒故作生氣,在原地跺腳,「快說啊!」菈威卻跑了起來,笑道:「不告訴你,就是不告訴你。」
粉兒追著他,擂起粉拳就往他身前砸去,嗔怒道:「你說不說,不說我打死你!」
毛樂言聽到這句話,頓時整個一愣,你說不說?不說我打死你!後院那個女人身重七刀,不是因為她與黑衣人仇深似海,而是因為黑衣人要在她口中探知消息,但是那女人寧可死也不願意說,所以她身中七刀,最後失血過多斷氣。那麼黑衣人要知道的事情,大有可能是這孩子。他是殺這個孩子,還是要抱走這孩子?
「小姐,你怎麼了?」小舒見她整個人癡呆了,連忙上前輕輕推了她一下,擔憂地問道。
毛樂言看著小舒,心中閃過千百種念頭,最後都匯聚成一句話,那孩子肯定會有危險。後院中七刀的女子肯定是因為要保護那孩子,否則也不會把他匆忙藏於廚房中。也就是說她知道黑衣人的來意是為了孩子,也知道黑衣人是要孩子的命,所以為了保護孩子,她寧可死也不說。但是現在,孩子落在官差的手上,雖然說有人保護,但是卻等同暴露了行蹤,黑衣人的武功這麼高強,要潛入府衙悄無聲息地弄死孩子,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她愣愣地說了一句話:「那孩子要死了。」
小舒嚇了一跳,「小姐你說什麼啊?哪個孩子要死了?」
毛樂言心亂如麻,想去府衙,又不知道經辦此案的到底是哪個衙門,她有不熟悉這個朝代的政府機構,應該說京城這麼大的地方,應當有好幾個派出所和公安局吧?問題是她現在去哪個區域的派出所找之前那幾個官差?
她問小舒:「小舒,京城的治安歸哪個部門管的?」
小舒愣了一下,問道:「什麼歸什麼管?小姐你說什麼啊?」
毛樂言深呼吸一口,道:「就是說京城要是出了命案,是哪個衙門去查?」
小舒笑道:「應該是順天府吧?又或者是地區衙門,案子大一點的上呈到順天府。」
「那順天府的大波士就是刑部吧?」毛樂言理清了一下其中的關係。
毛樂言想了一下,她其實也不是很瞭解,但是貌似知道各地所有大案子都要上呈刑部,刑部審批之後再發還各地,大致是這樣吧。那麼她現在應該去哪裡找那孩子?
「小姐,怎麼了?」小舒見她這個模樣,還真是無法安心。
毛樂言撓了一下腦袋,道:「我今日看見一宗命案,我看到些事情,想告知經辦此案的官差,你說我該去哪裡找他們?」
小舒嚇了一跳,「小姐你看見什麼命案了?你今日去哪裡了?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她拉著毛樂言上下看了下,確定毛樂言沒有損傷才放開她。
毛樂言道:「總之一言難盡,我遲些再告訴你,但是你現在要告訴我,我是不是應該去順天府衙門?」
身後傳來一道沉凝的聲音:「沒錯,是順天府衙門。」
毛樂言回頭一看,只見慶王爺站在迴廊邊上,他神情有些沉鬱,眸光裡透著懷疑。
毛樂言見他這副神情,心中兀自一沉,問道:「你來了?」
「你方才說看到命案,是什麼命案?」慶王聲音有些冷硬地問道。
毛樂言站在那裡,審視著他的神情,揣摩著他的心思。她不知道他的沉鬱從何而來,她更不知道自己何事得罪了他。
「說啊,你看到什麼命案了?」慶王爺聲音微微抬高,語氣有些尖酸。
毛樂言冷笑一聲:「你在跟我發脾氣?」
慶王本來還能沉靜地站在那裡,聽到這句話,他面容陡然一暗,猛地衝到她面前,「你今日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毛樂言被他眸子中的沉鬱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他卻又繼續欺身上前,繼續追問:「你認識陳家的人嗎?」
毛樂言被她問得是糊里糊塗,有些生氣地道:「你到底發什麼神經啊?哎,我沒時間跟你在這裡發瘋,你剛才說我若是看見命案,有案情要述說的話是應該去順天府是吧,勞煩讓開,我要出去。」說罷,便推開他,大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