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沒說這句話,慶王興許會相信她。但是她說這句話,讓慶王覺得她十分的虛假,因為方才菈威被抬出來的時候,他分明瞧見她眸子裡複雜的情緒,唯獨沒有同情和可憐。他或許信她不知情,可這一副悲天憫人的態度,就未免讓人生疑了。
只是現在他自己都煩得要緊,暫時也不想深究這個事情,加上,若真查清楚她是個心腸如此歹毒之人,只會讓他更加懊惱為了她而讓自己墮入這一個難以拆解的局面。
所以,他虛應了幾句,便離開了。
鈴兒被打三十大板的時候便熬不住暈過去了,雲妃見慶王離開了,連忙命令侍衛停止,侍衛為難地看了雲妃一眼:「王爺的吩咐,我等不敢不從!」
雲妃怒道:「剩下的,我代替她受!」
侍衛哪裡敢打?只得任由雲妃命人架走鈴兒,此事就算不了了之了。相比起菈威所受的苦,鈴兒這還算不得什麼。暗房自然也是不關了,雲妃命人馬上去請大夫,止血療傷,統共算下來,鈴兒也就是痛一場而已,還得雲妃的關顧憐愛,以後更多了幾分重用和疼惜。
菈威被帶回靈香苑,毛樂言也立刻命人去請大夫過來瞧他,衣服貼著傷口,血跡凝固了,要療傷都是一件苦事。輕輕地碰觸衣服,他便疼得直糾眉頭。
毛樂言稀釋了酒精為他消毒,再鋪上三七粉,大夫來到的時候見到這個情況有些詫異,「小主懂醫書?」
「皮毛而已,大夫勞煩給他開止痛去腐散瘀的藥,先讓他沒這麼疼痛再說吧!」毛樂言見菈威這樣,也十分難過,這孩子也實在太遭罪了。
大夫瞧了傷勢,道:「處理得很好,血水不再滲出來了,我再開些藥粉,等晚上為他清潔傷口的時候在撒上去。」
「有勞大夫了!」毛樂言道。
菈威趴在床上,感動地看著毛樂言為他張羅這個張羅那個,他雖然很痛,但是也知道是毛樂言為他清潔傷口和上藥的,這王府裡的主子,就算一向慈善的林妃,也不會這樣做,菈威頓時覺得自己很幸福,這些痛苦和委屈也都頓時不重要了。
小舒和粉兒都紅了眼,粉兒憤憤地道:「真是個狠毒的貨,也難為她下得了手?如今一切都推給了鈴兒,鈴兒雖然也罪有應得,可她就輕易地逃過了。」
「她倒也嚇得夠嗆了,你沒看見方才小主的刀子架在她脖子上的時候,她其實是嚇得鼻孔都沒肉了,我真是不明白了,她一個勁地跟咱們姨奶奶過不去是為了什麼啊?她自己當寵,又是側妃,半點容人之量都沒有嗎?不是我說,這樣的女人,王爺不用多久便一定生厭!」小舒哼道。
毛樂言凝聲道:「王爺最近與我走得近,她以為王爺寵愛我,自然對我百般挑釁,又加上她剛嫁進來的時候,我說過她的出身不能為側妃,她自然是記恨在心了。」
「要對付,大可以針對咱們靈香苑的人啊,菈威只不過想來,至於這麼刁難他嗎?姨奶奶您當日說得確實沒錯,她就是不適宜做側妃!」粉兒一向直腸直肚,見菈威受了這樣的對待,同為下人,她真的覺得很難受。
毛樂言沒有再說話,命小舒和粉兒好生照顧菈威,自己一人走了出去。
她整個人窩入沙發裡,用一條長毛巾包裹著微寒的身軀,方才為菈威療傷的時候,菈威整個人都在顫抖,他疼,但是一生不吭,是個好孩子。但是,他是不該受這些苦的,是她連累了他。雲妃要對付的人是她,菈威是替罪羊,她好氣自己,為什麼當初沒有強硬地把菈威要回來,所幸這一次只是受傷,若果真出點什麼意外,她這輩子都會譴責自己。
冬日的暖陽淡淡地從門窗滲透進來,昨夜的小雪開始融化,在陽光的蒸發下,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冷了幾日,氣溫終於有所回升了,但是,毛樂言卻知道,冬天才剛開始,以後更冷的日子會繼續來襲。
慶王靈香苑,一踏入院子,就看到毛樂言在正廳裡捲縮著,神情黯然。見到這樣的她,他忽然覺得心內有負疚感。他一步步走過去,毛樂言抬起頭,看到他,眸光停留在他臉上約莫兩三秒,才淡淡地道:「你來做什麼?」語氣沒有什麼挑釁,只是淡淡地問句。
「菈威,沒事吧?」慶王有些不自在,真看不慣她這一副死老豆的表情,彷彿在任何時候,她都應當是一副神氣活現的表情,這彷彿已經成為她的標籤,所以看到她如此的黯然,他心裡幾乎要滲出酸水來了。
「上了藥,大夫說也挺嚴重的,不過沒有生命危險!」毛樂言回答說。
「哦!」慶王坐在她身邊,神情有些拘束起來。
毛樂言頓了一下,問道:「太妃還是不願意回來?」
慶王沒想到她還關心這個事情,心裡頓時生出一絲感激起來,煩惱地道:「她說要剃度出家,本王已經命住持大師盡量拖著了。只是母妃的性子一向倔強,這樣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毛樂言沉默了一下,又道,「那,趁著如今得空,我們去去吧!」
慶王一時沒會意過來,問道:「去哪裡?」
「鎮國寺啊!」毛樂言白了他一眼道。
慶王愕然了一下,連忙道:「你願意去?」
「你是王爺,我不是還得看你臉色吃飯嗎?況且老人家氣久了也不好。只是,你也知道,我畢竟不是毛雪蓮,未必能幫得上忙的!」毛樂言心裡也有些不踏實,跟老人家打交道,她一向不是內行。
「試試吧,現在什麼辦法都要試試了,這件事情已經傳到宮裡。太后身子一向不好,皇上說為了這個事情,她老人家也動怒了。」慶王有些懊惱,道:「若是早知道會釀出這麼大的風波,本王說什麼也不娶她進門了。」
毛樂言搖搖頭道:「婚姻是一輩子的承諾,你既然娶了人家,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說什麼後悔?難道你不是深愛她才娶她的麼?」
「深愛?」慶王想了一下,有些茫然地道:「本王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她與眾不同,她開始的時候並不理睬本王,後來本王去得勤了,她才慢慢地跟本王好起來,而且她跟了本王之後,便聲言不再接客,本王也很感動,加上老鴇總是在本王面前說她的好,總之,也不知道最後是怎麼了,竟然就答應了娶她為側妃。」
「你也挺二百五的!」毛樂言搖搖頭,十分不理解地道。
「二百五?」慶王不解地問,「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大概和癡情差不多!」癡情和癡呆只相差一個字,確實是差不多的。
「哦!」慶王道,頓了一下他又解釋,「那倒說不上癡情,這府裡的女人,都是母妃要娶的,本王真正屬意的卻是一個都沒有,包括你,也是母妃看上了你,然後命人去找你爹說親,這府內的女人都是這麼來的。」
毛樂言驚奇地看著他,這也難怪他會娶雲妃,或許,她多麼的不好,也是他自己娶回來的,真正屬意的,就算未必深愛,也到底代表了他當時的真實意思。
「那王妃,總是你自己喜歡的吧?」毛樂言又問道。
慶王笑道:「王妃?是太后賜婚的,王妃這些年確實也為本王打理王妃妥妥當當,本王很是感激她!」
「那你們是半點感情都沒有?」毛樂言詫異地問道,本以為王妃和他年紀相當,應該是少年夫妻,多少有點真感情在的。
「感情有的吧,哎,本王也不知道,」他有些煩躁了,「你問那麼多幹什麼啊?這事兒和感情有什麼關係?」
毛樂言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他,「成親啊,大哥,一輩子的事情,沒有感情成親有個屁用啊?成親之後意見不合,吵架比吃飯還多,有什麼意思啊?」
「吵架?誰跟跟本王吵架?」慶王鄙視地看了她一眼,「女人說話還是文雅點好,什麼髒話都掛在嘴邊,也不怕人笑話你!」
「好吧,府內的人都用盡心思去討好你,自然沒有人跟你吵架的,不過,王爺,這樣的夫妻有什麼意思啊?思想不一致,行為不一致,道德觀念不一直,甚至連社會價值觀都不一致,你們之間除了上床辦事,還有其他的事情嗎?」毛樂言無語,同時也告訴自己,這在古代只是個別情況,她在現代的時候看了好些古代的愛情小說,愛情在古代一樣的纏綿悱惻,只是這一個不知道情為何物的慶王爺二百五才是這樣的。
慶王瞪直了眼睛,半天憋不出一句話,最後,才憤憤地道:「亂七八糟,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東西!」
好吧,夏蟲不可以語冰。毛樂言住嘴了,省口氣暖暖肚子還好。
兩人顯然是找不到共同的話題,最後,慶王煩躁地道:「不是要去鎮國寺嗎。還不啟程?」
毛樂言真想給他幾錘,這二百五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求人的?真是二世祖,官二代的作風。
毛樂言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而且是十分重要的一個問題,她揚頭看他,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慶王一臉抓狂的神色,「你」
「我不是毛雪蓮,不知道你的名字有什麼奇怪的!」毛樂言沒好氣地道。
慶王悻悻地丟下一句話:「本王叫劉顯,你記好了!」
劉顯,好吧,她認識一個叫劉產的,那個害得她命喪黃泉的賤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