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求粉。
***
板栗和葫蘆鬱悶地發現:張鄭兩家第三代也太強了些,強得連老ど兒也氣勢十足。
第四代的表現讓他們十分擔心。
像他們,從小古靈精怪地淘氣,便是犯了錯,誰肯好好地聽話受罰?就算跪著,那也是渾身癢癢般,折騰出許多事來。
可這五個娃,咋就被他小叔(小舅舅)壓得不敢動彈哩?
最氣人的是,這個只比他們大一點兒的小叔並不凶神惡煞,而是一副雲淡風輕的乖孩子模樣。
小苞谷見大家都不吱聲了,十分滿意,繼續道:「大哥和表哥事忙,你們就跟野猴兒似的沒人管了。往後我就看著你們,省得你們惹出事來,給大人添麻煩。」
板栗等人都驚呆:這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從此後,他們的兒子會不會被管得膽小如鼠?
紅椒等人都笑得前俯後仰。
小蔥正想主意,忽聽張念祖打了個噴嚏,急忙道:「七弟,你罰他們是應該的。可是你想想,他們穿濕衣裳這麼跪著,回頭弄出病來了,不是也讓奶奶擔心?我剛來的時候,奶奶外婆正跟陳奶奶說話,可高興了,還拚命留陳奶奶在咱家住呢。要是念祖病了,她肯定就不安心了,豈不是不孝?」
板栗聞言對她豎起大拇指。
小苞谷聽後認真想了想,覺得大姐說的有理,於是道:「那就讓他們起來吧。」
眾人都鬆了口氣,都覺得他是就事論事,而不是變著法兒整侄兒們。
其實,這樣才更令葫蘆等人鬱悶。
當下,大家上前七手八腳地扶起幾個小娃兒。
可憐。跪了這麼久,起來都站不穩了。
小苞谷又道:「回去背兩首詩。明天我要檢查的。」
板栗氣得剛想說話,張念祖已經點著小腦袋道:「明早就背給小叔聽。」
雪蓮等人也都忙不迭地答應,驚掉一地眼珠。
秦淼笑瞇瞇地說道:「七表弟放心。表嫂明天就帶他們過來。」
心裡卻想,明兒一定不來姑姑家,往後來了吃一頓飯就走。
小蔥和秦淼等人帶著娃兒們去換衣後,大苞谷笑對小苞谷道:「七弟。你咋這麼厲害呢?」
小苞谷絲毫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麼不同的事,拉著他手道:「六哥,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神情有些興奮。
板栗笑道:「什麼好玩的地方!你就等你六哥罵你吧!」
知情的都哄笑起來,簇擁著不明所以的大苞谷穿牆過院地往後面大園子走去。
原來。當日香荽魯三等人在虎王寨的時候,魯三教虎子、黑娃、香荽和白果在沼澤地上練輕功,頗有成效。等來到京城後。沒有沼澤地。就沒練這個了。
搬入王府後,香荽想了個主意:讓人在後面大園子的偏僻處挖了一畝大小池子,隔兩三尺遠就栽上一根細木樁,再灌入半尺深大糞水,然後在上面練習。
魯三覺得這主意好。
若是在池子裡插上尖木頭,容易致人受傷;若是灌上水,練習的人覺得沒有危險性。心裡就沒有壓力,就達不到逼迫的效果。
大糞水就不同了,跌下去沒危險,但是誰也不想跌下去,都拼了老命地提氣奔跳,最大限度地壓搾潛力。
一時間,王府的少年們一有空閒就來練。
開始常常弄一身臭,後來就好了。
大苞谷看著這樣一個所在,驚得目瞪口呆:「誰出的餿主意?」
王府裡弄這樣一個地方,不是餿主意是什麼?
當然,為了防止臭氣遠揚,這地方用圍牆圈了起來,外面是菜地,以便經常更換大糞水。
香荽笑瞇瞇地說道:「我的主意。你要不要試試。」
大苞谷看著眾兄弟如同蜻蜓點水般,在那池子上飛奔,池子裡的糞水在月光下呈現黑綠色,彷彿清水一般,忍不住嚥了下口水道:「今兒就不試了,等閒了了再來試。」
今天上去肯定會弄一身臭,白給人笑話。
可是,板栗能放過他麼?
他拉著大苞谷,不由分說就衝進了糞池。
急掠中,大苞谷尖聲大叫,慌得腳底下亂踩,盯著下面找木樁。每每腳底踏空,就被板栗懸空提起來。板栗提著他,還跑得飛一般,彷彿在池面上飄,直把大苞谷嚇得心蹦蹦亂跳,胳膊也被他扯得生疼,不要命地喊。
眾兄弟姊妹見他終於吃癟一回,都哈哈大笑,一齊停下來,站在池子邊看板栗整他。
玩鬧嬉笑中,玉米悄悄退了出去,一個人踏著月光在園子裡漫無目的地走。
他覺得,玩也好,笑也好,他都被排除在張家之外了,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他甚至覺得,大哥和大姐在戒備他。
也是,眾人覺得他還沒恢復記憶,當然要防備他了。
也許,早就防備他了吧!
今天在刑部大堂,那只從湖州運來的巨龜,他在桃花谷住了那麼久,從來都沒見過,它住在哪裡?
大苞谷說他把黑匣子藏在玄龜那,那是什麼地方?
他感覺紅椒山芋香荽她們都知道那地方。可是,他卻不知道。
桃花谷有秘密,他被排除在這個秘密之外。
今日是七月半,是鬼節。天上的月亮大而圓,映照的園子裡花樹亭台樓閣清晰無比,卻又帶著清冷、靜謐和神秘。
他一點也不害怕,只是那邊隱隱傳來的笑聲很刺耳,讓他覺得,偌大的園子,他竟無處藏身。
於是,他轉身往園外走去。
忽見前面黑娃在月光下急掠,一邊四下張望。
他知道他在找他,便隱在樹後,等他過去了,才繼續走。
他想一個人安靜一下。不想人跟著。
來到園門口,遠遠望見月洞門外的燈光,他又躊躇了,心煩意亂起來:回房又怎樣呢?
照樣吵得很。
況且。他今天剛把東西搬去王府東邊二房那裡,雖說那邊他也常去的,可是,今日過去。彷彿是被人攆去一般,無處容身,才被二房收容。
他停下腳步,又回頭。
這麼大王府。他竟不知去哪了。
他覺得有些疲倦,順著牆根信步來到一塊大石後,靠在上面長長地吁了口氣。
仰臉望著頭頂一輪皓月。腦子裡混沌一片。心也麻木不知是傷感還是絕望。
忽然,有人聲傳來:「園子裡都找了?」
是香荽姐姐的聲音。
「都找遍了。沒有。」
這是黑娃的聲音。
接著,他們問園門口值守的婆子,可看見五少爺出去了。
婆子說沒有。
香荽便吩咐道:「虎子,你去我二叔那邊瞧瞧,看他回去沒有。」
虎子答應一聲,飛快地跑了。
黑娃道:「三姑娘。我去前面找找。他在東院住慣了,沒準還回原來的屋子去了。」
香荽點頭道:「去吧。找到了派人來告訴我一聲,我好放心。你也對他用心點照看。」
黑娃點頭道:「三姑娘放心,我會一直跟著五少爺的。」
說完也飛奔而去。
玉米看著那一閃而逝的身影,心直往下沉。
一直跟著他?
是不是從他來的那天開始,三姐姐就派黑娃一直跟著他了?
三姐姐跟原來的玉米感情最深,最瞭解原來的玉米,早就懷疑他了,所以才將黑娃派在他身邊,為的就是監視他。
可笑他還對她感激的要命。
無論黑娃還是虎子,他們都能在糞池上連續疾奔半個多時辰而不落入糞池。他們早不在糞池上練習了,春夏荷葉展開後,他們就去大荷花池子練習登萍渡水;一手飛鏢更是百發百中,早得了魯三真傳。
他們和魯三、白胖子等都是香荽的人。
就算黑娃跟了他,也還是把香荽的吩咐當聖旨一樣奉行。
這樣的人跟著他,虧得他沒有陰謀,否則早就屍骨無存了。
玉米死死地用手摳住山石,渾身顫抖。
外面,白果小聲道:「三姑娘,五少爺會不會……」
香荽打斷她的話道:「五弟只是走開了。今天經過這麼多事,他心裡有些不好受也是難免的。等往後大家兄弟們相處久了,就好了。」
說著話,兩人又往園子裡走去。
往後麼?
他會不會成為他們的兄弟呢?
玉米閉上眼睛,淚水順著臉頰滾落。
他忽然有些後悔,為什麼不離開王府呢?
離開了,不受這份閒氣,他也能在外流浪生存,未必就不能闖出一番天地來。
可是,心底裡卻不捨的很。
正心亂如麻間,又聽見有人喊「紅椒,紅椒!」
是田遙,聲音由遠而近。
玉米忽然發現一個往日沒留心的現象:當你沉下心來,悄悄閃在一旁,就會像一個看客般,看見身邊的人和事如同戲台上演的戲,一幕幕登場。
他現在就彷彿置身局外,看著這個王府裡的人和事。
紅椒不耐煩地停住腳,質問道:「你老跟著我幹啥?」
田遙不回答她的話,卻對丫頭楓葉道:「你一邊去,我跟你們家姑娘說幾句話。」
紅椒怒道:「胡說!田遙,虧你還是讀書人,有什麼話不能當著人說的?楓葉別聽他的,就待在這。哼,你當我是什麼人了?小心我大喊一聲讓人把你拿下!」
田遙急忙搖手道:「好了好了,你別嚷,我說還不成嗎!唉,你這個脾氣……」
紅椒火大道:「我這脾氣怎麼了?你嫌不好,何必來招我?」
田遙笑道:「我怎會嫌不好?要不然張家才出服,我爹就托周爺爺上門提親了。」
紅椒憤憤道:「提親又怎樣?我又不答應。」
田遙急了,忙問道:「紅椒妹妹,你怎麼能不答應呢?」
怪不得張家遲遲不給回音,原來是紅椒自己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