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輕咳一聲伸手示意大家安靜，滿臉正色的說道：「我知道大家都害怕，只是上頭有規定要徵兵，我也是沒有辦法。不過好在不嚴重，除了家有獨子之外的每家出一個男丁即可。」
這下大家還算放下心來，若是將全部的男丁抓走剩下老弱婦孺那日子可就沒法過了。
這要求倒是不高，按照規定想董家這樣一兒一女的情況是可以免征的。因為就算董小剛不是獨子但也是董家這一房的唯一骨血，所以董家是不用擔心的。
可是張家就不同了，雖說分了家可是張老爺子還有三個兒子呢。全家一共四個男人，只要有一個去當兵打仗就行了，到底派誰去張家老宅開了家庭會議。
「公公婆婆，大郎是長子如今柳氏又有了身孕可是不能讓大郎去啊。」李氏跟柳氏兩個人哭哭啼啼的，看著也是讓人心疼。
「確實如此啊，二郎家的如今也是大腹便便的呢。」張老爺子為難的皺眉說道，這麼一來出去當壯丁就只剩下尚未娶妻生子的三郎了。
張老太太臉色一白，拚命的抓著三郎不撒手淚如泉湧的哭道：「你老糊塗了嗎？三郎是咱們家唯一一個讀書人，他可是要考科舉的啊。你不能毀了他一輩子，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那能怎麼辦？不如我去，反正也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早死晚死都是一樣的。」張老爺子心一橫吼聲說道。
「爹，你這是逼著我們去死啊。」三個兒子都跪在地上，董小漫也是急的不得了。心裡盤算著是不是可以走走後門花點錢不去呢。
「那你們說怎麼辦？到底誰去？」張老爺子瞪著眼睛，看著三個跪在地上的孩子道。
「我去，我還沒成家就算是出了事情也沒什麼的。況且忠君報國不分文武，讀書致仕本就是為了一方百姓。」三郎跪在地上信誓旦旦的開口。眼睛裡迸發出的神采是那樣的堅定。
「不行，絕對不行。你是一個讀書人，讀書人就是要拿筆桿子的。整天舞刀弄槍的哪有個準兒。這軍隊裡當個將軍哪那麼容易？」張老太此時鎮定了許多，冷靜的將事情剖析：「你若讀書科考，只要中舉就是一個官老爺了。這豈不比打仗來得容易？」
三郎梗著脖子苦笑道：「娘說的是有道理，可是如今父親年邁兩個哥哥已經成家，在這個時候兩個嫂嫂都懷有身孕。我怎麼能忍心讓他們去呢？」
張老爺子歎了一口氣道：「不如就讓大郎去吧。」
大郎跪在地上打了個哆嗦，渾身發抖的看著張老爺子眼淚唰唰的淌出來道：「爹啊，我不想去送死啊。我是個沒能耐的。去了就真的回不來了。」
李氏也跟著哭鬧，上前拉著張老太太的褲子尖叫：「婆婆，你們可不能這麼偏心啊，讓大郎去送死，我們娘們以後靠誰啊。」
張老太太也是左右為難。三個兒子一樣疼哪一個去都捨不得。只聽二郎喊道：「行啦，大哥是長子以後要繼承家業的三弟是個書生也是去不得。這個兵，我去當。」
董小漫早就猜到二郎會有這麼個舉動，從打他上次被母親嫂子傷了心之後就有心幹點大事來證明自己了。
再也顧不得其他，董小漫坐在二郎的身邊輕聲的說道：「你就不想想我們娘們嗎？你還有個才一歲大的女兒，還有一個尚未出世的孩子，你都不管我們的死活了嗎？」二郎滿臉痛苦的轉身抱著董小漫的腿道：「我有什麼辦法？我能怎麼辦啊，我保證活著回來就是了。」
其實他們夫妻二人知道，不管最後怎麼選擇出征的肯定是二郎無疑了。
柳如意跟李氏止住了哭。指天發誓要好好地替二郎照顧董小漫。大郎也搗蒜似的愧疚的點頭，只是張老爺子不同意：「不行，二郎去不得。」
眾人看向張老爺子，張老太也覺得這個決定非常的合理啊。
「大郎身下尚有寶兒可以送終，柳氏肚子裡就算是生個女兒也無所謂了。可是二郎呢？若是二郎家的生了個女娃娃怎麼辦？」這話說的在理，跟大郎比二郎連兒子可是都沒有的。
此話一出長房的人臉上都白了。大郎想也不想的衝向二郎道：「二弟，從小到大你一向比我本事，這次大哥就算求你了。」
二郎面無表情的看著大郎，只聽大郎道：「若是，若是你真有個不測的話，弟妹這一胎又生了個女兒。我，我以後一定給你過繼一個兒子過去，一定讓他給你養老送終！」
李氏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笑著道：「對啊，二叔，我們一定給你過繼一個兒子過去。」
柳如意心裡卻是思量了許多，她此時摸著肚子暗想：寶兒是長子當然要繼承自己的家業了，可是自己若是生了個兒子過繼給二郎，別的不說那套大房子可是值不少錢的。」
二郎嗤笑一聲道：「我才不會要什麼過繼不過繼的兒子呢，若是我死了我自有女兒送終，大不了招贅女婿罷了。」
夫妻一場董小漫知道二郎心裡擔心什麼，她此時心裡也是憤恨不已，都到這個時候了長房還能有那個心思。
大郎一愣訕訕的摸著鼻子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爹不是說你沒有兒子麼！」
二郎跪在地上直視著父母道：「兒子既然替張家出征，還請爹娘好生對待我的妻兒。莫要像從前那樣生事了，否則兒子就死了也要從閻王臀上跑出來討個公道！」說完惡狠狠的掃了一眼大郎跟李氏，李氏嚇得一哆嗦躲在柳如意身後。
此時的董小漫已經是滿臉淚痕，她怎麼能不生氣呢，憑什麼又是他們啊？他們是炮灰嗎？他們是聖母來救贖世人的嗎？
董小漫再也聽不下去捂著嘴，起身快步離開張家老宅。
二郎小心翼翼的跟在董小漫身後，董母看見女兒女婿這個樣子心裡也是焦急不已。聽了女婿支支吾吾的說了緣由之後，雖然生氣卻也沒有辦法。
董小漫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見人，急的二郎守在外面猶如熱鍋螞蟻一般。得了消息的董父趕來將二郎叫到一旁談了許久，看著女兒這麼命苦董母也只能默默流淚。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也不是親家偏不偏心的問題。二郎上有長兄下有幼弟，放眼誰家都是他最合適了。娘知道你心裡不痛快，你是生氣張家欺人太甚也生氣二郎不把你們娘們當回事兒，可是孝字當前你讓他怎麼辦呢？」董母坐在董小漫的床邊給女兒做著思想工作，嘮嘮叨叨說了許多話見女兒聽不進去心裡也著急不已。
看見二郎進來董母衝著他搖搖頭，只得歎了一口氣走了出去。
二郎坐在董小漫身旁，董小漫閉著眼睛翻了個身背對著他不做聲。二郎心裡明白也能夠理解，千言萬語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又想到岳父的吩咐只得硬著頭皮獨自說話。
「自從你嫁進來，確實讓你吃了不少的苦頭。日子過了這麼久經歷了這麼些事情，我這心裡也越發看明白了許多事情。」
見到董小漫不為所動，二郎苦笑一下道：「以前我總想著一家人，可是現在發現各人有個人的心思。從村長說一家出一個壯丁的那一刻起，不瞞你說我這心裡就知道，怎麼著都得是我。呵呵。」二郎的表情突然悲傷起來，眼睛似乎也蒙上了一層淚水。
「從小大哥就懦弱，經常讓人欺負的跑回家哭。我就總替他打回來，漸漸地竟成了打遍村裡無敵手。我總將家裡的擔子扛在我身上，我覺得我才是家裡的頂樑柱。可自打分家之後我才發現，這個人啊，不是你想怎麼樣他就能怎麼樣的。」
「你以為我心裡舒坦？我若不自己說出來，來個先發制人講好條件等他們想好了在做決定？你也別生氣，我知道我是誰的頂樑柱，這家裡有兩個女人要我護著，我也不會那麼輕易的死掉的。」
「我就是知道會是我去當壯丁，我害怕我一走他們就會尋個由頭欺負你。你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能怎麼辦呢？我就想著讓他愧疚我，多少護著你一些。」二郎嘲諷的扯了扯嘴角，頗為傷心的說道：「這他媽的是我親哥啊，我親大哥啊。他都不如三郎懂事兒啊，他那個熊樣子讓我怎麼敢把你交給他護著啊。」
董小漫頭沖裡用被子捂著臉，壓抑著不肯放聲大哭卻也能從抖動的動作中看清她此時的心情。
「我會找村裡人做個見證的，萬一我不在了他們若想佔便宜欺負你總會有人替你出頭。幸好我把銀子藏到了岳父家，原想著分開藏保險卻不想歪打正著。」想起岳父對自己的囑咐，二郎又道：「實在不行，你就帶著孩子搬走。這房子不過十幾兩銀子而已，你將地址留給小虎，我回來定會去尋找你們母女去的。」
不知何時，二郎已經是滿臉淚水，嘶啞的嗓子哽咽道：「我是你男人，我是歡歡的爹，可我也是爹娘的兒子啊。我總不能讓我的親爹去送死吧……」
董小漫不做聲就這麼背對著二郎一夜無眠，二郎也是靠在床邊守著董小漫至天明。
就是歡歡也似乎感覺到了家裡發生了大事，老老實實地不吵不鬧睡了一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