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晚上太太便把事情告訴了老爺。老爺又是震驚、又是憤怒,又是傷心、又是無奈。卻也沒有更好的法子。
第二日老爺交代了衙門的公事,早早回府,召舒娥一見。舒娥在府中幾年,一向少見老爺,偶爾匆匆一見,也只是跟在眾人後面請安。這時她既知道了老爺是自己的親娘舅,不由得想起了那句「見舅如見娘」的話,心裡生出許多親近之情。
萬福行禮後,趁著老爺打量自己的時候,也仔細看了看老爺。或許是因為政務繁忙的緣故,或許是因為剛聽聞這件事情,過度憂心的緣故,老爺的清雅端正的相貌底下,是掩不住的疲累。舒娥一時又想起了母親,這便是陪伴母親長大的兄長,就如陪伴淑顏長大的然諾一樣。想起自己一生孤苦,此時見到了親人,不禁有些熱淚盈眶。
老爺曹玘細細看著舒娥,她和淑顏的口鼻有些相似,然而她的臉更為清瘦,稚氣更重。不似淑顏,臉上永遠都帶著那樣驕傲的神色,眼睛裡永遠都是冰冷的戒備,就像她的母親一樣。然而自己見過了她母親最溫柔婉孌的表情,見過她和煦如同春風的笑容,見過她做母親時愛憐橫溢的神色,見過她濃郁而真摯的依戀,見過她深沉不可探測的寂寞,而淑顏,自己竟極少見過,她除了冰冷的孤傲,還有過其他的神色。
唉……老爺歎了口氣,可憐眼前這丫鬟,斜亙在右眼上的疤,使得眼皮有些被牽扯著,方纔她剛進來時垂頭斂目,只覺得口鼻間與姑娘相像,此刻細看她的眉眼,春山滴翠,秋水凝眸,若非面上有疤,這雙杏兒眼定然美麗非凡,也幸得有條疤,才不至讓人覺得的她的眼睛與淑顏的眼睛有太大區別。然而這雙眼睛……唉……老爺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怎麼,老爺,你說這丫頭不行嗎?」太太一早便遣丁香往三少爺那裡去,給舒娥送去衣裳首飾,還有香粉胭脂,令她好好裝扮。舒娥只待丁香走了,方才著手準備。
她點著燭台輕輕一烤,將那疤烤得軟了,輕輕貼上。這是爺爺用去殼蜈蚣、鹿筋、犀牛角等物熬成的膠,也有個名字,叫做鹿犀膠。若想要有些顏色,只需化軟了挑上一點胭脂,就會變得紅艷艷的,像新傷一樣。
記得當日爺爺讓她改裝,謊稱自己受傷時,便有半罐子的膠,爺爺用筷子挑起一點,用火烤軟,一點一點攤在自己的手指上,做了這樣一條小指頭粗細的疤,方才貼到了舒娥臉上。爺爺曾說過這膠的熬製方法,也曾說過這罐膠幫過自己大忙,但是什麼事,卻沒有告訴舒娥。
舒娥膚色本白,只需不再搽爺爺用萬壽菊、苦參、梔子為她做的發黃褐色的粉,便已經極為白皙,但她還是用黃粉和太太送的粉饞了起來,淡淡敷了一層。又穿上太太送來的衣服——雖然太太害怕過於顯眼,引人懷疑,只送了顏色清麗的衣服。
裝扮完畢,太太看了看覺得甚是妥帖,才放她去跟何嫂學些禮儀,生怕將來功虧一簣。此時太太見了老爺搖頭,登時急了起來。
老爺不語,心裡只是在想,這樣裝扮起來,確是很妥當的。想來雖然宮裡公公來過,見過本人,又做了畫送入宮裡供太后甄選,但見了臉上這疤,盤問原因也就算了,至多查驗貞節,卻不會細細查看她的容貌了。「這樣很好,你只要著人再教她禮儀,以及太后和聖上問起來時怎樣回答,便是了」。
「那你又無故搖頭歎氣,我這連日來擔的驚嚇還不夠嗎?」太太嗔怪起來。
老爺置之一笑,又對著舒娥說:「很好,孩子,此番你為府裡立了功勞,回來……」
「那時我自會好好賞她。」太太生怕老爺許下什麼難事,因此搶過了話頭,令舒娥先下去了。「將來帶進宮的丫鬟,我今日就讓管家去買來。」舒娥剛走出門,便聽到太太說買丫鬟的話,心想太太怕洩露秘密,這樣小心,其實這樣才更容易走露。
「買丫鬟?」老爺的語氣帶著漫不經心地嘲笑。
「是啊,府裡的丫鬟跟了去,豈不是要知道了?」太太理直氣壯。
老爺良久不語,想是不願回答夫人這樣簡單的疑慮。然而還是開了口:「府裡的丫鬟,回來還是要在府裡當差,是不敢聲張的,你若再買四人回來,進宮一趟,不管是放出去,還是留在府裡,那都是又多了四個知情的人。」舒娥慢慢走開,老爺才是真正心思機敏的人。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薦、求點擊、求評論、求紅包、求禮物,各種求,有什麼要什麼,都砸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