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下時間，這個時候美國應該是夜晚，還沒到睡覺的時候。
她先給他打了電話，他說他不忙，在酒店裡準備休息，她這才給他發送了視頻請求，經常和他聊天，可是這一次在視頻裡看到他，卻顯得格外激動。
看到他，心中那種恐慌的感覺好像是消散了一點點。
「小磊……」
「嗯……」
他淡淡地應她一聲，像是在盯著屏幕看著她，可是她知道他壓根不是在看她，而是在一邊和她說話，一邊還聚精會神地玩遊戲。
「我想和你說件事……」
「嗯，說。」
「你就不能看著我說話？」
「看著呢！什麼事？」
「騙人！根本就沒看……」
他聳聳肩，有時候會對她有點小無奈，有時候也會對她說的話千依百順，就比如這會兒，他聽得出來她的話中有那麼一點點脆弱，也不知道是發生什麼事了，所以他還是選擇暫時放棄了玩遊戲，專心聽她說。
可是，從視頻裡看到她頭髮亂糟糟的，精神也不太好的樣子，他立即就嚇到了，下一句就是，「怎麼搞的，這副鬼樣子？不是叫你不要整天吃那些垃圾方便麵，不會做飯好歹也會打電話叫外賣吧？你還真是懶人當中的一朵奇葩……」
他想起她說老壇酸菜面是人間美味的樣子，一陣惡寒。
不過，這些數落的話語在她聽來，心裡卻暖融融的，他會說她，至少說明是關心她的，然而，接下來他再補充的這句她就不愛聽了。
「誰要是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我有那麼差勁嗎？」
伊可心臉色一變，馬上就叫嚷起來，「齊天磊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你是走了八輩子的狗屎運了才會遇上我！」
齊天磊一笑，說道：「是嗎？我就是這麼走運的？遇上你不會做飯不會洗衣服也不會做家務就算了，連燒個開水都沒我有技巧，就知道讓我吃方便麵，你還不夠差勁？」
伊可心反駁的話都到了嘴邊，又生生嚥下。
其實，他說的都沒錯……
這麼一想，確實是挺羞愧的，可是，偏偏又強詞奪理道：「我再怎麼差勁，反正……反正你就上了這賊船了，倒血霉也得娶我！」
齊天磊的眉毛往中間擰了下，顯然是因為她所說的話感到吃驚。
「你這麼為難是什麼意思？」
「我不是為難，是好奇……」
「好奇什麼？」
「就是好奇啊！厚臉皮的女人不是沒見過，可是臉皮這麼厚的……還真是第一次見！我就表示一下我的驚訝不行麼？」
「誰厚臉皮？再厚能有你厚嗎？是誰死皮賴臉賴我家裡的？是誰死不要臉的騙我玩那麼多花招的？出事了……你說怎麼辦吧？」
「出什麼事？」
「我那個還沒來……」
「誰？」
「少裝傻充愣的！」
她從視頻裡看著他，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齊天磊本來還在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胡扯，反正漸漸地也習慣了和她這樣的相處方式，偶爾有點小摩擦，成天鬥嘴不停，偶爾又如膠似漆的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可是他回想著她剛才說的話，也一下子反應過來。
「你說什麼？」
他臉上戲弄她的笑意忽然消失了，伊可心望著他，也說不上來他那是什麼表情，可是她很確定，他和她一樣，不是高興，也是一樣的焦慮，甚至也有那麼一點點的……恐慌！
不知為何，他的反應，莫名地讓她感覺心裡不舒服。
她抿著唇，只望著他，不打算將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他是聽到了的，也是聽明白了的，否則不會是這副表情。
他也怔愣地望著她，神情嚴肅，久久不語。
她於是也就這麼和他僵持著，倒是想看看，如果……她是說如果，如果真的是他們都害怕的事情，那他打算怎麼辦？
半晌之後，他倒是牽強地笑笑，道：「怎麼？人間美味吃多了，內分泌失調？」
她想，或許他是想要盡量地讓氣氛活躍一點，或許他是心存著那麼一絲絲僥倖，她是在和他開玩笑的……
可是，她偏要用最嚴肅地姿態告訴他，這事兒很嚴肅！
果然，她不說話，他在虛假地笑了幾聲之後就笑不出來了，轉而輕咳了兩聲，聲音低沉地道：「可可……」
「……」
「可可，你說句話，你和我說清楚是怎麼回事？」
他終於也認真了，她原本僵著的臉才稍微緩和下來，心裡又酸又澀的，不過卻緩緩地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就是那個推遲了十天沒來了，還有……反正我覺得我好像是懷孕了。」
「好像？」他抓住關鍵詞，反問。
「嗯……」
「這麼說，你也不確定？」
「我，不敢……」
「也許……好了，先別擔心，可能真的就是你自己平時生活不太規律，所以內分泌紊亂了，記得早點休息，不要熬夜，不要再吃方便麵。」
「真的沒事兒？」
「……應該，不會吧？明明都有做措施……」
說實話，被她這樣反覆追問，他心裡也沒底了，一直以來……他又不是白癡，更不是第一天出來混的，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地搞出人命來，更何況，這妞還那麼小，他更加謹慎小心著。
心先他顯。除非，真的是幸運到可以去買彩票了。
他心裡也有些亂，有些現實撲面而來，往往令人措手不及。
就在他找了無數個借口安慰自己的時候，伊可心忽然道：「誰說都有做措施了？那次……在酒吧街後巷裡的那次，就沒有！」
沒錯！她為什麼這麼肯定這麼恐慌呢？
就是按照這個日子來推算的，如果真的是那一次不小心中標了，在時間上剛剛好，到了這個時候也就是一個月左右，也正好是身體開始會出現反應的時候。
齊天磊一聽，心裡不由得又是一慌，額頭直冒汗。
那天……
好吧！他那天瘋了，確實是真刀真槍提桿就上的……。
難道，就那麼一次，真的就這麼幸運？他心裡頓時更亂了，下意識地蹦出一句，「你不是……不是說我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不會給我找麻煩……」
一說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又混蛋了！
可是，這句話實在是那天她的原話，他有跟她提過那天晚上沒做措施這一茬，然後她就是這麼對他說的……
不過，她這麼說是一回事，他在這個非常時刻再重複一遍又是另一回事了。
伊可心一聽，臉色頓時大變，不僅是說話的語調冷了下來，彷彿連整顆心都瞬間冷卻，凍結成冰。
「齊天磊你什麼意思？」
「我……」
「你是在責怪我給你找麻煩了是不是？」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的臉色不太好，語氣猶為焦慮，他真不是這個意思，可是一時之間卻難以表達出來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然而，在這個時候，他的每一次猶豫對她來說卻是致命的。
她自己也在慌亂之中，她自己都還是個孩子，的確是不想這麼早就生個孩子沒錯，可是她更怕面對的不是懷孕，而是他知道她也許懷孕了之後的反應。
如果他說，不要緊，有了就生下來，他會負責到底。
那麼，她想她一定會歡天喜地，她自己喜歡的男人，她不會介意在任何的時刻為他生孩子，只要他想要，沒有他不願意的。
就算他不想要，也無所謂，她不是不知道，他們還年輕，這只是一次意外，那麼只要他悉心安慰幾句，有什麼事一起共同面對。
是的，她要的就只是共同面對，她就不怕了！
可是，他的反應，才最傷人。
在他心裡，這就只是一個麻煩嗎？
或者，就連她的存在，對他而言也只是一個麻煩？
她本來就處在極度的恐慌和不安之中，所以輕而易舉地就鑽進牛角尖裡去了，瞬間就激動起來，質問道：「那你是什麼意思？哦……都是我不好，事後沒給你永絕後患是吧？那你怎麼就不管住自己胡亂播種！」
「伊可心，我說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太突然了，我有點亂……」
大多數時候，其實他的脾氣還是好好的，和他小打小鬧就只當是情趣了，對任何一個女人，該有的風度他都有。
可是，也會有被逼急的時候，以至於他的語氣聽起來實在是不太好。
伊可心於是更急了，沒等他說下去就打斷，「你亂個屁！那你好好理去吧！我不僅是給你找麻煩，你也還可以說就算我懷孕了和你也沒關係！本來也沒關係……不管什麼後果，我自己會承擔，不需要你操心！」
「可可……」
她說完，不顧他的臉色有多難看，直接合上了筆記本。
她從來都是這樣，衝動，倔強，一旦受了傷就偷偷地躲進自己的殼裡去，不肯讓任何人來觸碰。
就像，她從來都堅信，只有自己才不會傷害自己！
………………
例假還是沒來，其實，她自己何嘗不是心存一絲僥倖，不敢上醫院，不敢自己測一下，就是害怕在塵埃落定之後，結果是自己無法面對的。
可是，後來她還是去了醫院，因為一不小心著了涼，發燒了。
在醫院裡，還碰上了個熟人……
其實，也算不得上熟，只是在多年前見過一次而已，齊天磊的表哥——陸辰軒，他看樣子不像是自己來看病的，而是陪著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