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孫威卻不肯,說道:「慢著……」
陸譽目光一凜,不知道他在這個時候插進一腳來是要做什麼,卻聽馬上道:「這女人……我看著怎麼有些面熟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姓夏的吧?」
陸譽的眉毛往中間擠了擠。
她最後放棄了掙扎,因為在看到他為她跪下的那一刻,她忽然就心碎了,後悔了……後悔了這一次衝動地出現。
可是,人人各懷鬼胎!
他想,走吧!
其實,她一直在想到底是什麼在支撐著她不倒下的?
秦風道:「夏小姐,你理解下辰軒現在的處境,不要怪他……我想他一定是沒有別的辦法了,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的,你還是先離開吧!有什麼話過了今天,以後有機會再說,要不讓孫家的人發現你還沒走,恐怕會找你麻煩。」
「媽,我求你……」
更何況,現在連孩子都有了……
他握緊拳頭,隱忍著痛楚,心如死灰。
人群中,一片抽氣聲……
對象,卻並非新娘!
一個有血有肉,並且時常會脆弱,會哭泣,會需要男人的呵護和關懷的女人,她不是聖人!
就在她仰著頭,望著那扇不知道何時才會向她敞開的大門發怔時,忽然有一個聲音飄來,叫的是她!
都說,人生如戲!
他為了她,先是流淚了,再是屈下他尊貴的膝蓋,人人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男兒膝下有黃金,可是,通通該做的不該做的,他都為了她,做了!
若是走了,反而眼不見心不煩,她也不用再看著他難過,他也不用再也她難過的目光而感到痛苦,在今天有孫家人在場的情況下,實在不宜將事情鬧大。
若是在這節骨眼上再鬧出點兒什麼紕漏來,孫家不會吃這啞巴虧的,夏雨薰就不能再置身事外了,而且,這麼多雙眼睛在看著,她一個女人……今後的處境會很艱難,單是流言蜚語就是能壓死人的。
陸辰軒還是定定地站在原地,在孫威戒備和審視的目光下,彷彿在原地生了根,站成一顆屹立不倒的樹。
眼前那麼多的人,那麼多雙的眼,偏偏沒有一個他……
又是明目張膽地威脅嗎?若是不將這個混亂的場面處理得讓他們孫家臉上有光,就要把這件事情讓其他的人知道嗎?
就像是愛上一個人,誰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他一直在猶豫不定,到底應該怎麼做?
所以,她還是做不到!
「你告訴他,我……會在家裡等他,一直一直都在……」
大家都還沒摸清楚這演的是那一出,就見陸辰軒就這樣丟下他的新娘,他跪在鋪滿喜慶的紅毯上,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動,直到挪動那張輪椅跟前。
他亦是從來沒覺得,爺爺壓在他肩上的手,竟是如此沉重!
孫威慢條斯裡地開了口,說道:「暫且你說你現在是有婦之夫了,不該和別的女人藕斷絲連的,就說說你媽媽……你和誰在一起不好,偏和這個姓夏的女人,這……這若是讓其他人知道,恐怕就得數落你的不孝了!」
他連陸家最忌諱的陳年舊事都知道了,怎麼會差了一個夏雨薰呢?
「你要去哪裡?我送你吧!」
不!不要這樣……
剎那間,這一舉動便自動地在眾人眼中演變出許多個不同的版本來……
她感覺到自己的腳步有些虛,可卻還是穩穩地,一步一步地離那扇門越走越遠,離他也越來越遠……
為什麼要來?
她還在病中,誰也不忍告訴她孫家居然拿她最痛的事當作籌碼促成了這一場婚禮,所以,她並不明情況。
她說完,沒等秦風反應過來,就已經轉身。
不到最後一刻,她還是抱著那麼一絲絲微弱的能將結局改寫的僥倖。
陸辰軒明顯一怔,順著爺爺所指的方向望了過去,看到了蘇向晚。
恍然間,她覺得這似乎就是他們的宿命,總是隔著千山萬水,拼盡了全力,卻還是無法靠近。
很快地,整個場面迅速亂起來。
「夏小姐,你還是請吧,不要讓少爺為難!」
她喃喃地開口,可是在重重人群的包-圍下,卻已經看不到了陸辰軒的身影,她想,她真的就只是想和他說句話而已……
她漫無目的地跟著腳下的路一直往前走,想像著他從小到大在這條路上走過多少遍,她踩下來的時候,會不會與他曾經的腳步重合呢?
於是,新郎倌為了心愛的女人,在他的婚禮上向他的母親下跪求情!
陸譽也深知這一點,於是他目光一寒,對著陸辰軒凌厲地說道:「辰軒,你給我閉嘴!現在還要為這個女人求情,你對得起宛寧嗎?還有……你別忘了她是誰,你再和她這麼不清不楚的,你去問問你爸爸在天之靈同不同意,還有你母親……」
「我……沒想讓他為難,我就是,就是想和他說句話……」
他,一定是不想她來的吧!
「爺爺,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要這樣!」
說得好聽點就是儘管把心揣在肚子裡就好……
李崢是聽從陸譽的吩咐,帶了幾個保鏢上去將夏雨薰團團圍住,陸辰軒只覺得腦子裡在嗡嗡地響著,他只看到李崢似乎是在和夏雨薰交涉,應該是請她離開之類的。
每一個做母親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身邊,那日,她在病房裡對陸辰軒說的那些話……她是希望自己兒子幸福的沒錯,可卻也實實在在的是用最慈愛的語言來逼陸辰軒做出選擇。
她相信,那個男人,是值得她等待的,哪怕是用盡一生!
李崢面對她的倉皇和倔強,也有一絲無措,可是老爺子吩咐了必須要將她完好地請出陸家大門。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在大家都明瞭她的身份之後,她說不是來搗亂的誰還信呢?就連她自己也不相信,難道只是想來見他一面?
好幾個人圍著她,全部賓客的目光幾乎都集中到她身上來,她一時之間竟慌亂得不知所以。
她也多麼希望自己能有那個本事,多麼希望出現了就能攪黃這場婚禮,多麼希望他可以不要結婚,不要成為別人的丈夫……
他語中無不透露不是他們家宛寧小家子氣,斤斤計較,而是直接將著矛頭指到蘇向晚身上去!
孫威嘴角噙著笑意,笑得那叫一個高深莫測,陸譽自然也不服輸,還以他同樣的笑,「老孫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無非是怕委屈了宛寧,你放心……在我陸家發生的事情,我自會解決,你大可不必操心。」
於是,他原本準備邁開的腳步,生生地止住了。
要說什麼?
這一幕,震撼了在場所有的人。
「爺爺……」
她抬手抹了把眼裡的淚,這才將來人看清楚了,意料之外,卻也算情理之中。
從她出門的那一刻起,一直到現在,到此時此刻,她也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要來,又為什麼忽然就成了這麼一副局面?
然而,只不過一會兒,那邊就亂了起來,耳邊立即迴盪著她哭喊的聲音,她在喊,「辰軒……你們放開我!讓我過去!我就想對他說一句話,放開……辰軒,陸辰軒!」
他不再能陪伴她左右,專屬於她一個人了……
這情況,實在始料不及。
面前虛弱的女人的眸光閃了閃,臉上一片愕然。
陸家的大門,她或許是永遠都走不進去的,她從不敢奢求一個未來,她也不是想要來破壞他的婚禮,她只不過,就是想來告訴他一句話,而已!
在心裡默念:別說了,我都知道!走吧!薰兒……
可是,這在孫威眼裡絕非閒事一樁,既然孫宛寧嫁了過來,那麼他必然就得保證孫女在陸家的地位不受動搖。
可是,他們說的話……
孫家,欺人太甚!那就乾脆讓他們把這副深明大義的嘴臉繼續下去好了,孫家的面子,他這一次非給撕了不可!
他如高高在上的王者一般,一聲令下,中氣十足,「你們還杵在這兒幹什麼?給我把這女人拖出去,該怎麼做……還要我來教嘛!」
他閉上眼,連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婚禮,已成定局!
那麼,她覺得自己的心願算是達成了,在醫院裡躺了這麼久,她現在所看到的表象是美好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而夏雨薰的出現卻破壞了美好。zVXC。
可是,他卻為了身後的那個女人,緩緩地屈膝下腰,在他的婚禮上,他朝著他母親的方向,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女眉往看。好好的一場婚禮被鬧成這樣,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喜事變成了笑話,最難堪的莫過於新娘,還有姓孫的一家人。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夏雨薰一下子也懵了。
這一場婚禮,最終就這樣草草收場了,以新郎跪著的姿勢!
「謝謝,不過不用了……」
她偏過頭,在陽光下看到了一個英挺俊朗的男人!
如孫宛寧,如孫威,如爺爺,還有他自己……
果然,孫威是什麼都知道的!
陸老爺子派了人,就是將她『請』出了陸家大門。
更何況,這還是在婚禮上!她聽得似懂非懂的!
他穿著白色的禮服,站在陽光下如同最尊貴的王子。
他再看了眼陸辰軒,只見陸辰軒的拳頭握得緊緊的,明明就已經是隱忍到了極限的表現,萬一這邊也失去控制的話……
他,在她的心中從來都是頂天立地的,可是就是為了她……
不過,最後的最後,夏雨薰也沒被怎麼樣。
她吞吞吐吐地道:「我,我不是來搗亂的,我……」
這話……
夏雨薰,她也看到了;發生了什麼事,她也一清二楚。
一直到被那些人攔住,夏雨薰還是沒有看見他。
有些話不用說出來,他已通通明白,爺爺在告訴他這個時候不可輕舉妄動,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爺爺也在哀求他,不可以……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不可以為了一個女人棄他的媽媽,棄整個家於不顧!
他知道,在場所有的人估計都在等著看好戲,也等著看他準備怎麼做,所以他的一舉一動需要格外慎行。
他是別人名正言順的丈夫了……
她是女人……
然後,聲聲質問,「你問問她,她同不同意?!」
其實,承認吧……
「那……辰軒哪!」
他不說話還好,他一出聲,孫宛寧立馬不樂意了,委屈地望著孫威的方向,「爺爺……」
「……我知道。」
他又往前了一步,握住蘇向晚的手,哀求道,「求你……你生我養我,我卻讓你遭遇這樣的痛苦,是兒子不孝!今後我都聽你的話,你讓我結婚我就結婚,你讓我不見她我就不見她,可是……如果你不想連我這個兒子也失去,就依我這一次,我求你,媽媽……」
那麼,以後呢?
其實,她也知道若是還有一點理智的話,現在就該自己安然離去,不要將事情鬧得複雜,也不要再在這麼多人的面前丟臉。
「老陸,在大伙面前說什麼話,還需要偷偷摸摸的?」
雖然說,他覺得陸夏兩家隔著仇恨,說不定陸家也不待見那個女人的,可是那個女人在陸辰軒心中的地位不一般,那她的存在就還是個威脅。
陸辰軒在心中冷哼一聲,要演戲,今天就陪他們演個夠!
她的聲音有些啞,又伴隨著哽咽,可是這句話卻說得無比堅定。
其實,若說她也有點私心的話,她也是不想見到夏雨薰的……
總以為,自己能改變什麼。
明明已經用一萬個理由來說服自己,他是身不由己的,並且這場婚禮必須進行,可是到了最關鍵的時刻,自私的一面又馬上顯現出來了。
夏雨薰接過來,道了謝,她知道他是陸辰軒最好的朋友,只不過是在這個時候……陸辰軒抽不開身,所以他來看看她。
這個道理,他懂,陸譽自然也懂……
他就是想讓全世界都知道,他愛的那個女人叫夏雨薰,一生一世,此心不悔,此志不渝!
婚禮當天,驚現新郎前女友,這算什麼事?
陸辰軒定定地站在那裡,望著那個人……
「不是因為這個,真的……我自己沒事!其實,我今天來……我不知道以後還方不方便和他聯繫,秦風,如果你想幫我的忙,就請你方便的時候替我轉告他一句話,好不好?」
他不敢動,不敢靠近,不敢……
每個人都在演……
她明明想哭,卻牽強地對他笑起來,「我走了,不會再給他找麻煩,你也不用送我的,真的,我沒事……再見!」
「好,你說……」
他就是想讓全世界都知道,他是這世界上最不情願的新郎!
那一聲厲呵,是爺爺的聲音。
果然,各個臉色蒼白如鐵灰!
不愧是老殲巨滑,這句話,說得十分有技巧。
蘇向晚自從陸辰軒回來之後,終於不再悲觀地感覺生無可戀,可是此刻依然很虛弱,她坐在輪椅上,形容憔悴。
「辰軒!」
原本就已經佈滿褶皺的眉宇之間,溝壑更深了。
她,她沒想這樣的。
至此為止,或者就只剩下她這個不明狀況的人以為這場婚禮是圓滿的。
「夏小姐……」
孫威哪裡可能讓自己的孫女受委屈,更何況這事兒若是處理不周,都的也是他們姓孫的臉,他的孫女若是在陸家的地位不受重視,也直接影響了這門婚姻背後真正的意義。
可是,唯有這一聲……
陸辰軒目光一斜,落在姓孫的一家人身上。
而他,也懂孰輕孰重。
一直沉默的陸辰軒,終於叫出聲。
這,就是她的私心!
她希望兒子結婚生子,而孫宛寧是個不錯的對象。
夏雨薰望著那扇緊閉的鐵門,頃刻之間,面如死灰,潸然淚下。
他的爺爺,在哀求他……
現在,最不能保護她的人就是他!他若是做些什麼,只會讓她處於更不利的位置,在大眾的眼中,他已是別人的丈夫!
事實證明,到頭來不過是一場自不量力,什麼也改變不了。
他倒是想看看,陸譽會如何對待這個害死自己兒子的仇人女兒……
「秦風?」
蘇向晚被辱一事讓孫家人知道,始終是個禍患!
搞不好,他就不是幫她,而是害她!
可是,她哪兒來的理智?
他是頭一次感覺到爺爺的聲音是蒼老的,無助的,甚至在叫出他的名字時,還帶有幾分哀求的意味。
這……她不想看到夏雨薰是一回事,但是也沒想要怎麼樣啊!她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如此,只要蘇向晚點個頭,看他們還能說什麼!
秦風一聽,倒是愣了一下。
人家剛才孫家也發話,那言外之意就是怎麼處置那個女人,全看她的!
可是……
不過,就算是不知情的人也大概能猜出來了,來鬧場的女人本來應該是新郎舊愛,可是與新郎的母親似乎不和,於是這一鬧,鬧心了新郎的母親。
他不說話,只是招手讓李崢過來,附上去輕聲交代了兩句,李崢瞭然地點點頭,然後轉身離開了。
人,或許總是存在這麼自私的一面。
所以,她來了。
若是讓其他人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在執拗什麼,如今親眼看到他和別人完婚,該死心了吧?
若是說得難聽點,那就是不該你管的事,就甭多管閒事!
她的聲音也越來越輕,彷彿是最後無力的哀求。
她終究不過是個女人,在沒有切身體會過之前,任何的理由都是蒼白的,現在她眼睜睜地看著她愛的男人,她孩子的爸爸和別的女人喜結連理了,憑什麼要求她還有理智?
陸辰軒沒多看,他的一門心思還在夏雨薰身上,他聽到她哭喊的聲音,就像是最鋒利的刀子將他的心切成一片一片的,他恨不得掙脫這枷鎖,不顧一切地衝到她身邊去。
她知道,自己笑著哭泣的樣子,真的不怎麼好看……
老爺子忽然抬起手,往某個方向一指……
「不用和我這麼客氣,咱們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了,你知道我和辰軒的關係……」
他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立即邁開僵硬的步伐,一步步走到陸老爺子跟前,儘管他在偽裝平靜,卻還是止不住聽似平靜的聲音中的微微顫音。
今天,就連他的婚禮也是一齣戲!
他……她甚至都看不見了!
就連陸譽亦是焦慮不已,他原本以為讓李崢去處理,反正只要先能讓夏雨薰離開就是了,誰知道這丫頭……哎……
或者,只有孩子吧!若是沒有肚子裡的孩子,她想她一定不能如此堅強,更沒有辦法在眼睜睜地看著希望破滅之後,依然執迷不悔。
其他人只管看著,除了新郎新娘的雙方家屬之外,賓客們聽不到陸辰軒究竟跪在他母親面前說了什麼。
她一直安靜地坐著。
他點點頭,給她遞紙巾。
他不能任由這種情況發生!
那麼,就看誰的演技更精湛了,孫家對他的不滿沒有明說,反而如此大義凜然地轉嫁到蘇向晚身上去。
這麼一鬧,兩家人都下不來台了。
怎麼辦?
蘇向晚驀然一怔,眼中的疑惑更深了。
或許,沒有理由,沒有答案。
李崢看著她幾乎要哭出來的樣子,一時也措手不及了,實在是不知道應該怎麼交流,但是在這麼多雙眼睛之下,他只能揚了下手示意身後的保鏢……
那聲音,聽得他的心都為之一顫,他幾乎是從小就被爺爺罵大的,直到前一刻,他都還覺得爺爺的每一句話都中氣十足,威武雄壯。
然而,就在他忍不住要展開行動的前一秒,一隻有卻搭上了他的肩膀。
夏雨薰,在他眼裡也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閒人,陸辰軒和她在一起的時間貌似不短了,上一次離家出走就是和這個女人一起。
後來,許多年後,回想起這一天。
在眾目睽睽之下,新郎演繹了一副情深意重。
如果有來世,就選擇做被埋在地底下的一顆石頭可好?
如此,還能有屬於自己的位置,守侯著他的腳步,那麼至少知道他總有一天要經過,總好過像現在這樣……
下一次的擦肩而過,會是何時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