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
率先開口說出這句話的人,是陸辰軒!
其實,話一出口,他也曾有過恨不得甩自己兩個耳光的衝動。舒歟珧留
真他媽的沒出息!
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生氣的嗎?不是應該憤怒的嗎?不是應該想盡各種辦法折磨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嗎?
可是,他忽然之間極其挫敗的發現,折磨她,就是在折磨自己!
算了……
於是,他很窩囊地想,只要她回來就好了,只要她不再無理取鬧,只要她不再將那些莫須有的罪名繼續強加到他頭上來,他就不計較了,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一切和過去一樣,好好的。
夏雨薰也有點震撼於他的態度。
以至於,她看到他略顯疲憊的臉和聽到他還算溫和的話語,忽然之間就忘了自己今天是要回來做什麼的了。
她只是呆愣地望著他,忘了說話,忘了點頭。
陸辰軒走了進來,將外套脫下扔到沙發上,然後又鬆了松脖子上的領帶,語氣如常,「去做飯!肚子餓了……」
他一邊說著,整個人也摔在沙發上,像是累極的樣子。
「哦……」
也許,真的是因為他表現得太詭異了,夏雨薰一時之間還不在狀況之內,只是訥訥地應了他一聲,然後就真的去給他做飯了。
被欺壓成一種習慣,漸漸地也就真的習慣了。
在整個做飯和吃飯的過程當中,兩人都各自沉默著,他不言,她亦不語。
陸辰軒不得不承認,他一直都在等著她可以開口說句話,說什麼都行,最好是說她相信他,相信不是他將那種照片洩露出去,更不是他存心把她的母親刺激得住進醫院,反正,他是冤枉的,他沒有那麼卑鄙,他至少不是做了卑鄙的事卻不敢擔當的人……
可是,他等到失望,等到心涼,她還是一句話都不跟他說。
吃飽之後,她也沒什麼多餘的反應,默默地收拾碗筷,準備洗碗。
好吧!他認輸了,投降了……他慢慢地走到她身後,幾乎是輕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然後張開雙臂將她摟到懷裡。
前後不過一個星期的時間,她似乎又瘦了些,他幾乎能清晰地感覺到她身上骨骼的痕跡,不過終於抱到了她,聞到了她的髮香,他的心裡頓時安定了。
別的都不重要了,只要她此刻在他懷裡,就好!
愛一個人,總免不了有卑微的時候……
夏雨薰的身體猛然一顫,這個懷抱,是她最熟悉不過的,唯有這一刻,她在他懷中,竟又有了想哭的感覺。
她聽到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暖暖的,「別洗了,先擱這兒,明天再洗!」
她微微仰起頭,將那股酸意逼回去,答道:「擱這兒結了一層油,明天就不好洗了……」
他圈在她腰上的手臂緊了緊,竟說道:「那明天我來洗……要不,以後都是你做飯,我來洗碗……」
他的聲音輕輕的,如春風拂過湖面,蕩起一圈圈淺淺的漣漪。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他的所有行為和所有話語,無一不在透露著一個訊息,他想要討好她。
可是很奇怪,他為什麼要討好她呢?
他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他的心裡還憋屈得不得了,他也需要人討好,也需要人安慰,可是,還是算了。
他跟自己說,誰讓她是女人;誰讓她總是給他做飯;誰讓他不能將她抱在懷裡,晚上就誰不著;誰讓他看到她沉默著的樣子,竟有種害怕她從此消失的感覺;誰讓他就是一個跟頭栽她身上了,愛了,瘋了,慘了……
所以,沒關係,討好她吧!沒什麼丟臉的!
可是,他的話實在是令夏雨薰倍感詫異,他在說什麼?他洗碗?幾乎是十指沒沾過陽春水的大少爺,他確定不是在跟她開玩笑嗎?還說以後……
以後?
她想到這個詞,心中忽然刺痛了一下。
他們之間,哪來的什麼以後呢?她不是答應了母親,要和他做個了斷的嗎?她這次回來,不就是打算和他做個了斷的嗎?
她閉上眼,深呼吸……
最終,依然是沒有對他剛才『她做飯,他洗碗』的提議發表任何言論,她只是輕輕地,決然地掰開他的手,然後退出他的懷抱。
不要再在他偶爾的溫柔中任由自己沉溺下去了!
對於這段關係,她忽然之間感到極其疲憊,媽媽說得對,他和她是不會有好結果的,長痛不如短痛,不要再癡心妄想了。
她聽到了自己的心碎成一片片的聲音,問他,「陸辰軒,你之前和我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陸辰軒皺眉看著她,還沒完全適應了懷抱裡空落落的感覺,更是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他之前說過的話,是指哪句話?
「什麼?」
「你說我要是想離開你,你就放我走的,是不是?」
她緩足了勁,這才終於將她想說的話清楚地表達出來,陸辰軒眉心倏地一跳,就連呼吸都急了起來,他逼近她面前,難以置信地道:「你再說一遍!」
他聽得清清楚楚了,卻還是不願相信。
類似的話,他也說過一次,可是一旦想起要失去她,他說完就後悔了,甚至這麼久以來,他都以一種彷彿從來沒說過那種話的姿態與她相處。
沒有分開,不會別離……
儘管不知道這樣的糾纏到了哪天會是盡頭,但是這樣一天又一天地走下去,也許走著走著就走到地老天荒了呢?誰知道呢?
可是,這樣的話現在卻從她的口中說了出來。11gij。
那麼,說完了之後呢?
他還以為,她會和他一樣立即就反悔,他直直地看著她,看了很久,卻發現她臉上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堅決。
她緩緩地抬起頭來,與他對視著,然後道:「我說……我想離開你了,我不想再繼續這樣下去了,我們結束吧!不管一開始你的目的是什麼,現在看到我這樣,我媽媽也這樣,你該滿意了不是嗎?」
這些話,她醞釀了很多遍,說起來毫不費力。
陸辰軒眸光一沉,他壓抑著胸腔裡翻湧的情緒,敏銳地反問:「你還是不信我?我說了,不是我做的!是顧景笙……」
「你不承認,也不要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去……」
夏雨薰不假思索地回了他一句,他們之間的事情,不希望再把不相關的人牽扯進來,這個顧景笙有什麼關係呢?
然而,她的話在陸辰軒聽來,卻全都是對顧景笙的維護以及對他的不信任。
他可以忍耐她的冤枉,但是不代表他的忍耐是沒有底線的,他忍無可忍,拔高了音調,「推卸責任的那一個,也不是我!」
夏雨薰卻只是搖頭。
她退了兩步,疲憊地道:「算了,反正事情已經發生,結果就是這樣了,過程怎麼樣已經不重要……如果這麼做能解你心頭之恨,那就當是我把我爸爸欠你們的都還上了,以後互不相欠了,你放過我吧!」
陸辰軒瞪著她,眼裡瞬間燃起熊熊火焰來。
他低三下四地向她解釋,一次又一次;他在百忙之中還想著去找出證據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可是她呢?
她依然不信他!
既然她都已經在心裡給他定了罪,他為什麼還要做那些蒼白的辯解呢?為什麼還要做那些徒勞的努力呢?他又是為什麼……為什麼還要讓自己變得這麼卑微可笑,為什麼還要捧著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呢?
他緊緊地握住拳頭,然後又緩緩地鬆開……
最後,他冷冷地笑出聲來,「放過你?這個如意算盤打了多久了?怎麼著……是不是現在還想和顧景笙雙宿雙飛?可惜人家已經有了正牌未婚妻,敢情你這是做情人做上癮了麼?」
夏雨薰驀然瞪大眼,眼底劃過一絲受傷。
她已經顧不得他說她和顧景笙怎麼怎麼樣了,只是反覆咀嚼著他的用詞。
情人……
他終究還是親口給她的身份做了一個定位了嗎?她在他身邊一年,365個朝朝暮暮,最終還是得到這麼一個稱謂!
她頓時無力辯駁了,他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
陸辰軒看到她惶恐的臉色,其實也曾有過片刻的後悔。
可是,總是這樣,他對她的好她不領情,她總是一次又一次逼得他用最惡毒的言語來攻擊她,最後傷了她,也傷了自己!
她卻還是不反駁,不否認,於是徹底擊垮他的理智。
他一把捏住她的下頜,逼著她面對著他,繼續道:「怎麼不說話?這就默認了?你就是還對那個姓顧的念念不忘,所以早就想著要離開我了是不是?真夠貼心呢,怕你離開了我就孤枕難眠,所以迫不及待地給我介紹女人?」
他心中的耿耿於懷,在這一刻全面爆-發。
顧景笙特地去探望了她的母親……
她不想見他,故意把佟雅那個噁心的女人推出來應付他……
她不知道佟雅對他心存妄想嗎?居然還讓佟雅來見他?她就那麼急著想要擺脫他,那麼急著把他推給別的女人嗎?
夏雨薰聽了他的話,先是一陣發懵。
男人,也有無理取鬧的時候吧!她的下頜被他捏得有些疼,幾乎是用盡了全力才得以從他手下掙脫出來,喘著氣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不甘心,步步緊逼,「不知道嗎?就你那點小心思,還想在我面前裝傻充愣!」
夏雨薰:「我不想再跟你爭論這些沒意義的,我們這樣有什麼意思呢?你動不動就發火……」
陸辰軒:「我動不動就發火?是給誰逼的?」
夏雨薰:「好……是我,我不逼你了,以後都不會了,你最好說話算數,這麼長時間你玩也該玩夠了,不管你同不同意,以後我想和我媽媽過安穩的日子,如論如何也不會再和你糾纏不清了!」
她說出這句話,彷彿用完了全身的力氣。
陸辰軒眼裡籠罩著烏雲,然後出其不意地就雷聲滾滾,對於她的決然,他只是憤怒地回了她三個字,「你做夢!」
夏雨薰深吸口氣,她和他之間的交流,永遠這麼困難。
他的溫柔和妥協,讓她心亂如麻,彷徨無措;他的不屈不撓,讓她進退維谷,無處可逃。
總之,就是談崩了。
她和他在一起,就只能渾渾噩噩,有一天過一天,一旦涉及了雙方都不願意面對的現實問題,兩人就會同時變成刺蝟,總以為立起滿身的刺來就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護自己,而實際上卻是傷了最方,自己也無法倖免。
傷痕纍纍,兩敗俱傷,就是他們此時此刻的真實寫照。
既然他說她是做夢,那她就夢這一回又何妨?她可以不顧尊嚴,不要臉皮,但是不能放任自己因為這無望的愛情而讓母親受到傷害。
所以,在自己還能強撐住之前,她在他面前毅然決然地轉身,大有說走就走,並且要快刀斬亂麻,立即斬斷他們之間所有的糾葛之勢。
陸辰軒瞪著她,死死地瞪著她……
從她轉身的那一刻起,他心頭又燃起一股旺盛的邪火來,他還該死地竟有種被拋棄的感覺,她就要這麼拋棄他了嗎?她就要這麼離開他了嗎?
不!他不允許!
「站住!」
他感覺心裡像是裂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淋漓,當他感到他的話居然沒對她起到任何作用時,咬緊牙關補了句,「如果不想你的媽媽被刺激得更嚴重點兒,那就給我站住,馬上滾回來!」
他的話,成功地粘住了夏雨薰的腳步。
她怔了一下,驀然轉過身來,眼裡的冷淡瞬間就被仇恨取代,然後,他聽到了她咬牙切齒的聲音,「陸辰軒,你卑鄙!」
他的心在疼著,疼著疼著就麻木了。
他猜想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一定是恨透了他吧?沒關係,恨就恨吧!恨也是她對他的一種情緒,總比漠然要好上許多。
他忽然就笑了,他試圖用趾高氣揚的態度來掩飾他內心的挫敗。
「我卑鄙……你現在才知道嗎?你不是早就在心裡給我安了無數種罪名了嗎?無所謂,多上這一條也不算多!」
「你到底想怎麼樣?非要我恨你……一定要我恨你你才高興是不是?」
「對!我高興!我他媽的真高興!夏雨薰我告訴你,我忍你夠久了,少給我蹭鼻子上臉的,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走就走了?結不結束由我說了算!想擺脫我投入顧景笙的懷抱是吧?你他媽的想都別想!給我好好待著,敢不聽話試試看,我可不敢保證下次你媽媽會被什麼刺激得發病,發病之後又還有沒有醫院敢接收!」
「你!陸辰軒,你敢……」
「你試試看我敢不敢!」
「……」
夏雨薰忽然就說不出話來,她死死地盯著他,瞬間就覺得眼前的男人彷彿化成了惡魔,渾身上下皆散發出嗜血的魔性。
他敢不敢?
她不知道!可是,她哪裡敢去試?
所以,他又成功了,再一次找到了她的軟肋,掐住了她的咽喉。
媽媽,是她最後在乎的人!
陸辰軒也死死地盯著她,看到她眼中的光彩一點點的黯淡下去,眸中又一點點地漫起水霧,彷彿一層無形的隔膜,隔斷了他和她!
漸漸地,他看到她的嘴唇在顫抖,她的肩膀在顫抖,甚至連整個人在顫抖……
可是,她在極力隱忍著,就是不讓眼淚流下來。
他的心裡瞬間『咯登』了一下,而後如夢初醒,他說了什麼?他這又是在做什麼?他還說顧景笙在將她一步步推遠,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他不知道,那些話怎麼就說出口來了。
其實,他的本意不過就是想要她留下,留在他身邊,而已!
可是,他卻用了最不理智的方法,在他們之間打上了一個死結。
除此之外,他還能怎麼辦呢?他頓時覺得悲哀無比,除了威脅和逼迫之外,他居然沒有別的辦法留住她……
以前沒有,現在還是沒有!
來來辰其實。就算最後將她留下來了,留下的不過是一具軀殼,有什麼用呢?
他的目光漸漸軟化下來,也不知道這樣對峙了有多久,直到他的殺傷力在她的面前降低為零的時候,他忽然又開了口,像是歎息,更像是哀求。
他問:「夏雨薰,你愛不愛我?」
夏雨薰本來還處於極度崩潰的情緒之中,忽然聽到他來了這麼一句,腦袋瞬間當機,難以置信地望著他,總覺得這是不是她的幻聽?
可是,他固執地望著她,彷彿是鐵了心要將答案從她心裡挖出來。
他這是什麼意思呢?
在對她威逼恐嚇,無所不用其極之後,他居然問她愛不愛他?
或許,是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如他,沒有辦法將這兩者同時連貫地聯繫在一起,更沒有心思在承受完他給的傷害之後再去思考愛不愛他這個問題。
這樣的他,她為什麼要愛呢?
「不愛!」
她偏開頭,躲過他的眼神,給了他這樣一個答覆。
他眼底一暗,可是,依舊不死心地拽住她的手,將她拉到面前來,彷彿是透著深深的無力和絕望,又問了一遍,「一點點都不愛嗎?」
他一直不敢太貪心,真的就只要一點點,就行!
或者,連那一點點都沒有的話,只要像上次一樣撲到他懷裡來哭一場,打他幾拳……那麼,無論她說什麼,他都會答應,無論她要什麼,他都會給她!
可是,她卻和他一樣固執,一樣只答了那兩個字,「不愛!」
兩個字,直擊心房。
他感覺自己在她面前就像是一副多骨諾米牌,只要被她輕輕碰倒了其中一塊,其他的都將產生連鎖反應,一敗塗地,轟然倒塌。
他的身體莫名地晃了下,然後他一凝神,穩住。
不能倒!
他一直在催眠自己,終於做到了昂首挺胸,然後道:「不愛最好!算你聰明,否則……愛上我,你就死定了!我再最後跟你說一遍,無論開始還是結束,都由我來決定,你沒有說不的資格!你若是不想再見識一下我別的手段,就給我安分點兒……」
夏雨薰沒有說話,只是目光渙散,像是在看他,又像是什麼都看不到。
他警告完她之後,停頓了片刻,又補充了一句,「別妄想我還會像以前一樣捧著你,夏雨薰,你記住……我,不是非你不可!」
與其說是在告誡她,不如是在告誡自己!
在她連續對他說了兩聲『不愛』之後,他總覺得他也應該說些什麼才能挽救受損的自尊心,然後,他決然地甩開了她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廳。15077303
放手的那一個,只能是他!
夏雨薰忽然被他推開,不由得晃了幾下,這才勉強站穩。
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動,她僵在那裡,如同一具沒有生氣的木偶。
看吧!他們都是一樣驕傲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就這樣站了多久,後來聽到了陸辰軒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他估計是在和誰打電話,聲音格外高亢……
「在哪兒玩?」
「去……誰有心情和你們打牌?」
「誰欲-求不滿?你才吃炸-藥了?就是欲-求不滿怎麼了?老子今晚就是想找個女人陪睡覺,有沒有?」
「一個怎麼夠,最好是來一群……」
「我喜歡什麼樣的你還不知道?長得不行的不要,身材不夠火辣的不要,床上工夫不過硬的不要,關鍵的還是要胸大……」
「好,馬上過來!」
他說話的聲音到了這裡,戛然而止。
然後,又聽到他開門再關門的聲音,再然後,整座房子陷入一片死寂當中……
夏雨薰這才感覺自己的支撐能力到了極限,無力地倒下,她獨自一人面對滿室的清冷,任由眼淚流成河。
他愛怎麼樣,那就怎麼樣吧!
她只是覺得累了,好累……
他對她的好,她承受不起;他對她的狠,她依然沒有招架之力。
他想就這樣困住她嗎?
這樣的糾纏,到底何時才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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