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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295章 將亮 文 / 意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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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當此時,許櫻哥見到許衡由不得不激動興奮,又多了幾分踏實之感。

    許衡先掃視了她一番,微笑道:「聽說你白日受了點傷,你母親很是擔憂,現下看來還算不錯。」

    許櫻哥抿唇一笑,扶了他坐下,又到一旁斟茶:「不是一直都罵我野丫頭麼,野點還是有好處的。」

    許衡笑笑,狀似無意地看了一旁站立的張儀正一眼。

    張儀正忙道:「還請岳父大人稍坐,待小婿去瞧瞧父王那邊可閒了。」言罷恭敬退出,小心將門掩上。

    許櫻哥聽這話,許衡果然是還不曾見過康王便被先請到這裡來與自己相會了,少不得追問一二:「爹爹可是還不曾見過殿下,辦了正事?」

    許衡微笑道:「康王殿下太忙,好容易才回府一趟,此時他房中還不知有多少人要等著他拿主意呢,老夫既已上門,少不得要等他一回。」

    若非是她兄妹的緣故,想來許衡也不會如此低姿態,許櫻哥便有些心酸,低聲道:「都是女兒拖累了您。」

    許衡上下打量了她一回,道:「不是為了你的緣故。老父的為人你不是不知,自來不會端著掖著,想好了便要去做,哪裡管得旁人怎麼說,怎麼看!」因見許櫻哥神色黯然,便又道:「當然,也是想見見你,怕你心亂害怕,讓你心裡有底。不要多想,有所為,有所不為。再來一次,我和你母親還是一樣的選擇。」

    「還請父母親放心,我會好好的。」時間緊迫,許櫻哥顧不得多與許衡論親情,忙著把適才康王召見自己時說的話一一轉述了一遍。

    許衡默默聽完,捋著鬍子一笑:「我知道了。」

    話音才落,就聽外間腳步聲響。許櫻哥在康王府這些日子,早已學會聽音辨人,當下聽出不獨是張儀正的腳步聲。又有康王前來,於是心裡稍微踏實了些,康王禮遇並需要許衡,那件事的影響總會小些。才要站起身來去開門,手就被許衡輕輕拉住。因見許衡一臉的決然,許櫻哥不解:「爹爹?」

    許衡溫和地看著她低聲道:「櫻哥,你孤身一人在此,父母親人都不在身邊,千萬保重。」今夜,他便要與康王做一個大交易,若是能成。便可保得這世間一時安穩,若是能成,便能讓全家老小安然渡過一劫。

    許櫻哥突然鼻子一酸,用力忍住了。微笑道:「爹和娘也要千萬保重,家裡人要一切都好好的。」因聽見腳步聲已到門前,便往前疾行前去開門:「女兒先告辭了,稍後不能送父親出門。請父親恕罪。再請父親替女兒問家中母親、哥嫂安。」

    許衡點頭:「你去。」

    門開時,康王恰好行至門前。許櫻哥沉默地行禮,再避讓到一旁,康王瞥了她一眼,快步入內,熱情與迎上來的許衡寒暄:「親家公來訪,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許櫻哥默不作聲地退出去,輕輕將門掩上。自行尋了個燈籠,沿著小逕自去客房尋王六娘與惠安郡主。行不多遠,便見張儀正從後匆匆跟了上來,由不得笑道:「你不留在那邊伺候,怎地到跟我來了?」

    張儀正有些鬱悶:「不要我在跟前伺候。我先送你回去再去,想來時辰差不多。」

    許櫻哥便挽了他的手臂,挨著他往前走,低聲道:「我還不回去,我要先去客房見六娘。適才問了父王,父王許她先將七娘送回冀國公府,卻暫時不能舉哀,要待三日後才許。你既暫時無事,便隨我一同去,有你在一旁,也顯得慎重些。」

    張儀正歎息一聲,接過燈籠好令許櫻哥走得更穩一些。

    康王府西北角有桃園、荷園、菊園、梅園四個院子毗鄰而建,功用都是招待客人所用。早前盧清娘曾在梅園居住過,如今惠安郡主與王六娘便陪了死去的七娘住在荷園。

    這四個院子本是依著春夏秋冬四個季節的景致而建,許櫻哥初始安置王六娘與七娘在此,本是想著此處涼爽清淨,方便安放遺體,但深更半夜入了水汽氤氳、冷冷清清的荷園,還是讓人少不得更多了幾分淒涼之感。再看停放王七娘處,更是燈火淒清,飄渺悲涼。

    許櫻哥的心情好不起來,又覺著累乏到了極點,忍不住往張儀正身邊靠了靠。

    張儀正以為她害怕,也覺著她應該怕,忍不住怪責道:「既是要來這裡,便該多帶兩個人陪著,一個人形只影單竟然就敢來!我若不追上來,此刻

    你倒是依靠誰去?」

    許櫻哥靠著他強壯溫暖的胳膊,輕聲道:「我不是怕,是累。還替六娘難受。」在遠離父母親人的地方,父兄猶自還為這個國家浴血,妹妹卻橫死在大街之上,清清白白的人還被潑了好大一盆污水,不但沒有任何說法,還要悄無聲息的,不許舉喪。即便是不得不如此,即便是知道後頭能報仇,也是人間慘事一樁,更是人間不忿不平之事。誰能忍?

    張儀正默默地將許櫻哥往懷裡擁得緊了些,安撫道:「過了這些日子就好了。」

    二人行至浮橋盡頭,便又默默分開,分別整肅了衣袖,端莊肅穆地往前而去。王七娘被停放在一間四面通風的水榭裡,水榭四周的隔扇窗放下來便可遮擋四周的視線,又因四面環水,室內氣溫便要比尋常房舍低了許多,又有幾大盆冰塊鎮著,更是陰涼。許櫻哥進去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忍住了,握住迎上前來的惠安郡主輕聲道:「如何?」

    惠安郡主同張儀正低聲打了個招呼,示意二人看向裡間:「已經裝裹好了,就等你們的消息。」

    臨時尋來的楠木棺材還未蓋上,王七娘裝裹一新,安安靜靜地躺在裡頭,臉被上了脂粉,看著就似是睡著了一般。王六娘跪坐在一旁,怔怔地看著妹妹,一動不動。又有馬婆子等王氏陪嫁來的僕婦丫頭在一旁邊垂淚邊忙個不休。

    惠安郡主聽了康王准許王七娘回冀國公府,卻不許舉哀發喪,照舊要秘而不宣,等到三日後才能發喪的消息,忍不住也蹙起了眉頭,卻還是善解人意地道:「你們不方便去說,還是我來說吧。」

    「不,我來說。」許櫻哥咬咬牙,跟了張儀正上前,先在王七娘棺前認真行了一禮,才看向王六娘:「六娘?」

    王六娘抬起眼來看著他二人,有氣無力地道:「你們來了。怎麼說的?」大抵是這個時代的女子見過的殺戮悲歡太多,所以她已經接受了現實,語氣平淡得很,既無哀傷,也無忿恨,雖然無力卻冷靜。

    許櫻哥正努力組織語言,王六娘便已經看出了端倪,淡淡地道:「直說吧,我都懂。」待聽許櫻哥轉述了康王的意思,便直截了當地道:「是不是這樣,就能殺了那些人替七娘報仇?」

    許櫻哥看向張儀正,張儀正坦然道:「只能說是盡力。」

    王六娘便點點頭:「既然有機會,總要試一試才能甘心。」起身對著張儀正與許櫻哥盈盈一禮拜將下去,沉聲道:「不必這樣為難,總要多謝你們把七娘帶出宮來。不然只怕她死了我也不知道。」

    許櫻哥忙將她扶住了,輕聲道:「準備什麼時候移靈,和我說一聲就是了。冀國公府那邊可有人去安排了?要不要我使人去?」

    王六娘抬起紅通通的眼睛看向她,輕聲而堅定地道:「不必。」

    惠安郡主忙道:「我四哥已經作了準備,這裡使人去說一聲,他立即便可帶人去安排。」

    有肖令去佈置,自是最為妥當。許櫻哥見王六娘憔悴得緊,似是隨時都要倒下,便道:「我替你守下半夜,你去歇歇。後頭要你忙的事還多,你不能這樣生生熬壞了。」又打發張儀正:「三爺先回去罷。」

    張儀正皺著眉頭,本想讓許櫻哥也回去歇息,但看到王六娘的樣子,始終是沒將話說出口,便沉默地朝王六娘拱拱手,自去了。

    「多謝你的好意,但我怎能忍心她孤零零的一個人躺在這裡?」王六娘便又在蒲團上跪坐下來,示意許櫻哥和惠安郡主也坐,自顧自地輕聲道:「都是我的錯。我嫌她任性不懂事,她不肯見我我也就沒管她,實在是沒照顧好她。將來見了父母親,叫我怎麼說呢?」

    許櫻哥與惠安郡主被她說得心酸,勸也無從勸,便只能陪在一旁默默燒紙。

    王六娘皺著眉頭髮了一回呆,突地掉下幾滴淚來,這一開頭便再控制不住,只是因著是在康王府中,雖則是政治需要,但停靈在此,給了她們最好的東西幫她們收斂裝棺,又許她們燒紙燒香,已是格外開恩,哪裡還敢如白日一般大哭出來?便只是死死憋著,一張臉都憋成了青紫色。馬婆子忍不住,用力拍著王六娘的背哭勸道:「六娘節哀,節哀,都是命!都是命!說來是平日在家中太嬌慣了,不是你的錯!」

    許櫻哥呆不下去,便起身走到室外,半倚在欄杆上看著黑沉沉的荷花池子發呆。許久,室內的哭聲終於停了,惠安郡主走出來與許櫻哥並肩而立,看著天邊露出的一絲魚肚白輕聲道:「天就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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