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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耳卻已經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不由粉臉微紅,身子酥麻。猶豫半晌,舀了個精緻的纏枝葡萄鏤空銀香囊上前,軟聲道:「三爺,這東西哪裡來的?好生精緻。賞婢子了好麼?」一邊說,一邊就往他身上挨過來。
張儀正一把奪過她手裡的香囊,橫眉怒目:「什麼東西,也敢管小爺的事?吃多了撐著了就往院子裡掃地去!」
雪耳唬了一跳,站在床前抖著肩膀輕聲抽泣著,晶瑩的淚珠一顆一顆往下滾,輕聲道:「從前三爺最是疼婢子的,如今卻是嫌煩了,想是三爺心裡有了人,若是嫌婢子不順眼,趁早打發出去大家都乾淨。」
張儀正不耐煩,冷冷地道:「那就滾!」
雪耳的臉白一陣紅一陣,便是哭聲也不敢有了。張儀正將手裡的銀香囊捏了又捏,一直捏得面目全非方長長歎了口氣,摸著臉上那道康王所打,已經起了稜子的傷口自言自語地道:「的確是太蠢笨了,不該如此。」
天邊才露出一絲魚肚白,學士府的大門便被人敲響,擾人清夢的都是惡客,門房帶了幾分不耐煩,揉著惺忪的睡眼將門打開一條縫,待看清楚來人後,大叫一聲便快步往裡通傳。
昏暗的燈光下,神色冷肅的康王背手立在學士府的台階上,身旁跪著袒肩露背,綁著一把荊條的張儀正。再一位身負重任的陪客,則是那位許府的親家,許杏哥的公爹武戴武大將軍。
「跪在大門前負荊請罪?!」許衡是常參官。沒事兒沒生病的時候總是要伴駕的,自是早就起了身,這會兒正與姚氏面對面地吃早飯,聽說來了不速之客。在聽了詳細場景後,不由譏諷地冷笑了一聲,淡定地繼續吃飯。
舀喬是可以的。畢竟自家是受害者,但對方身份到底不一樣,且似是誠意更甚,所以還當留些分寸。姚氏雖然氣憤,卻更務實,便小聲道:「到底是親王皇子之尊,又有親家公陪著的。且跪在那大門前鬧得人盡皆知也不是什麼好事,是不是好歹先讓他們進來再說?」
「夫人此言差矣,此時學士府還有什麼面子可言?不跪才沒面子。他既大張旗鼓的來,便是為名,得不到又怎會輕易離去?武戴既要討嫌跟來就該有挨冷臉子的準備。怪不上我。我許某人天生就這樣,當初對著聖上,比這樣惹人厭恨的事情也不是沒做過,頭卻還在。」許衡慢條斯理地吃了一碗碧粳米飯加兩個松仁鵝油卷才放下碗筷,又把鬍鬚梳得一絲不苟才慢悠悠地踱著方步走了出去。
許衡和康王相逢在微涼的晨風裡,一個以皇子親王之尊嚴肅認真地作揖賠禮,一個以前朝舊臣,當朝大學士的身份,倨傲到眼睛望天。倒理不理。等到武戴居中調停許久,二人總算互相搭理,進入你推我擋的正常程序時,被忘在一旁很久的張儀正已經跪到滿臉通紅,不敢抬頭。
「孽畜!你原來還知道羞的。」康王適時厲聲道:「還不趕緊給你許世伯賠禮道歉?」
張儀正沉默地高高舉起荊條,向著許衡膝行了兩步。
許衡看也不看張儀正。哂笑一聲:「不敢,老朽不才,哪裡當得起龍孫的世伯?王爺實是高抬老朽了,老朽卻不敢。」
武戴忙道:「總在這門前也不是事,裡面喫茶說話不是更好?」
「請。」康王面上絲毫不見慍色,不等許衡同意便大步往裡走,許衡瞪了武戴一眼,也緊隨其後,三人都似是忘了門口的張儀正。
既然都走了,張儀正便放下荊條,懶洋洋地跪坐在小腿上,瞇起眼睛認真地看著頭頂那「許府」二個大字。才剛看了兩眼,就聽身旁有人低聲道:「三爺對不住了!王爺早前曾吩咐過老奴,若是三爺懶散不知事,便要蘀他行家法。」
張儀正回頭瞧去,但見最受康王器重的大管事盛昌彎身弓腰,雙手高高捧著康王那根鑲金錯銀的馬鞭,於是復又高高舉起荊條,跪得溜直,滿臉的懺悔羞愧之情。
天色漸白,已是到了該上朝的時候,康王、武戴與許衡走出來,康王十分通俗易懂地道:「兒女之事就好比是種莊稼,種的時候都精心伺弄,但天有不測風雲,總有長歪了的或是會被鳥雀小獸啄食拔去,雖然痛心卻沒有辦法。」
武戴歎道:「盡人事知天命。」
許衡仍然是那副死人臉:「王爺慢行,不送。」又朝武戴拱了拱手,什麼都沒說。
康王掃了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張儀正,見他跪得溜直,態度不錯,微微有些滿意,卻不多說什麼,逕直上馬走了。武戴便邀請許衡:「平正兄,一起走?」
許衡翻個白眼:「坐轎的追不上騎馬的。」
武戴無法,只得歎息一聲,自往前頭去追康王。
張儀正抿了抿唇,面向許衡再次高高舉起手中荊條:「請許世伯責罰……」剛開了個頭,就見許衡視若無睹地從他的身邊經過,自上了轎子揚長而去,於是剩下的半截話頭便堵在了喉嚨裡。
接著又見許家大門裡走出幾個人來,當頭的正是許執同許拙兄弟倆,旁若無人地低聲交談著從他身邊經過,自上了馬而去。
過不多時,裡面再依次走出幾個年齡大小不等的讀書郎,有人厭棄地道:「大清早的就有惡狗當道,莫非今日不宜出行?」接著一隻破舊的水囊砸在張儀正面前,裡面的水四濺而出,腥臭不可聞,濺得張儀正滿臉滿身。張儀正咬牙抬眸試圖找出罪魁禍首,卻只看到大大小小几張嚴肅無表情的臉,斯斯文文地按著長幼尊卑的次序排著隊從他身邊走過,陣型絕對不亂半分。
接著許府大門重重關上,震得門楣上存了多年的灰塵都落了下來。張儀正眨了眨眼,吐出一口氣,把頭埋得更低,只是那高高舉著荊條的手卻微微抖了起來。
安樂居裡,許櫻哥坐在窗前細細繡著一幅鴛鴦戲水的枕套,有一搭沒一搭地同許杏哥說話:「姐姐還是回去罷,如郎還小,會想娘的。」
許杏哥之前留下來,是因為不放心許櫻哥和家裡,現在看到家裡一切順遂,正主兒也過得悠然自得,什麼尋死覓活想不開之類的事情似乎都與她無緣,便應道:「也好,與其留在這裡,不如回去打探消息。總這樣僵著不是事。」張儀正跪在那門前,短時間裡是康王府的誠心低調,時間一長便是許衡目中無人,不給上頭那位面子。
許櫻哥道:「正是呢。不低頭氣人,頭太低也難人。」心裡卻覺著許衡做事從來都有他的道理,且火候舀捏得最是恰當,要不然也不會屹立不倒。既然康王要把張儀正當成一面旗幟,許衡當然也可以把張儀正當成一面旗幟,各取所需。雖曉得不太可能,但她還真想看看康王府能做作到什麼時候,張儀正又能做到哪個地步。
許杏哥剛起身,就見姚氏身邊的蘇嬤嬤走進來,面有愁色地低聲道:「康王妃來了。要請二娘子過去問話。」
康王妃來了,不管康王再是一個多麼明辨是非,公正不阿的好皇子親王,他也還是皇子親王的身份,他的兒子可以在他威逼下給學士府負荊請罪,卻不可能一直跪下去,不然不但兄弟姐妹們看不慣會嘲笑他,政敵也會說他沽名釣譽,聖上更會問他處心積慮,意欲何為?所以算著時辰差不多,康王妃就很有誠意地來救場了。陪同康王妃來的還有若幹上好的藥材補品,以及那位生產才出月子的世子妃。
而且康王妃此來,態度與昨日的含蓄委婉完全不同,和康王今早向許衡提親時的態度如出一轍,十分的堅定和迫切,把許櫻哥誇得天上無雙,地下獨一。原來的潑辣凶狠危險變成了率性高潔貞烈,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這姑娘人品太好啦,不諂媚,立身正,有擔當,有才有貌,就是要這樣的人才能把她這個混賬兒子管制起來,她就需要這麼一個兒媳婦,只有把那混賬交到許櫻哥手裡她才放心,其他人她都不放心。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兒子其實仰慕許櫻哥很久了,誠心之下,石頭也會捂熱的,何況許櫻哥這樣深明大義,自尊自愛的好姑娘呢?一旁的張儀正也配合地猛點頭,不顧姚氏的冷臉和孫氏鄙夷的目光,十分深刻地自我檢討了一番,表示自己是真心求娶,並且日後將會如何如何。
經過姚氏左推右擋之表示不願結親之後,康王妃要求親自問許櫻哥的意思。再經姚氏和孫氏阻擋再三之後,康王妃以勢壓人,病了就親自過來探病,想不開就親自過來開解,總之非見許櫻哥不可。
蘇嬤嬤道:「夫人的意思,二娘子不樂意見就不見,天塌不下來。」
許家能為她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許櫻哥站起身來,看過身上的裝扮確無不妥之處,鎮定地道:「我見,請姐姐陪著我,嬤嬤前面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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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超過前頭那位,這是真話。對手指,雖然更新最近不太給力,不過我會盡我所能,讓情節對得起大家所花的錢。脫水再脫水。(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群書院.qunshuyuan.跟-我-讀wen文-xue學-lou樓記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