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哪裡惹了你了?」男子揉著少年手腕處脫臼的地方,揉著揉著便是毫無預警地一掰,當骨頭重新接回去時,他意料之中地聽見少年倒吸氣的聲音。
「你也知道痛。」男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為什麼陷害他。」
「痛雖痛,但我樂意。怎麼,我陷害他你不樂意了,雖說他跟你不甚親近,但畢竟也是親弟弟。」少年將手從對方手中抽回,而後將手腕關節轉了轉。
「他看我的眼神,我不喜歡,很不喜歡。是你教我,要將位置的危險扼殺,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所以你就自己折了手腕,故意做給她看。」
「我知她會心疼,所以才這麼做。人既然是她下命令處死的,便跟我沒有任何的關係。」少年淺笑,面色無害道,「你不是說,能利用的要盡量利用麼?」
「我如你這般大的時候,可沒這麼多鬼心眼。」男子抬手敲了一下少年的頭,「記住我說過的話,在雨族,你才是最尊貴的,只要你身上不染血,你想殺誰都可以。千羽總會護著你。」
「是麼?」少年輕嗤一聲,還未擺脫稚嫩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符他年紀的沉寂的清涼,「父親大人,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再則,聖王還在,少主還在,怎麼也輪不到我。」
男子聞言怔了一刻,而後伸手將少年額前略微凌亂的頭髮理了理,「以後,你會明白的。」
「我怎麼又夢到他了。」看著那樹下熟悉的一幕,納蘭依然眸中竟浮現一絲懷念,復又低喃道,「你說的話,我記得,可是,我不會再回去了。」
……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打在床上的藍衣女子身上,藍衣女子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
冰凌一睜開眼入目的便是金邊繡花的床帳,眼裡閃過一絲茫然。
這是哪裡?最後的記憶是停留在蕭落那張欠揍的臉。
蕭落——
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冰凌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躍起。
她想起來了,自己是被那混蛋迷暈了,然後呢?現在這是誰的房間?是他把自己安置在這裡的?
冰凌思索間,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到了門口時停了下來。
冰凌立刻戒備地看向房門。
推門的是一個小丫鬟,進門後看見冰凌已經醒過來時怔了一下,見她戒備地盯著自己,不由微笑道:「姑娘,你醒了,我馬上去通知公子,正好公子有話要問你呢。」
冰凌皺眉,公子?
是蕭落?慢著,這丫鬟怎麼有點眼熟?剛想詢問,卻見那丫鬟已經出了房門。
見門沒有鎖,冰凌走上前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蕭落把她迷暈帶到這來做什麼,而且還不鎖門,不怕自己跑了?
走出房間沒幾步,冰凌就發覺了不對勁。
這走廊怎麼感覺這麼熟悉呢……
哦不對!
冰凌一拍腦門,這是姓黃的住的閣樓啊!跟蕭落沒有一文錢關係。這麼說蕭落沒有綁架她,那她人好好地在這裡,飛雪呢?飛雪在哪裡?
冰凌腦子裡忽然竄出一個想法:該不會是蕭落只帶走了飛雪,把她一個人扔山上,然後被黃妙鐘的下人碰見了給抬了回來……
想到這個可能性,冰凌瞬間凌亂了。
忽的,一道低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冰凌姑娘。」
冰凌的思緒被拉回,轉身抬頭便看到了朝她走來的黃妙鐘,當下便是問出了一大堆問題。「姓黃的,你是在山上發現的我嗎?你發現我的時候還有別人嗎?你有沒有看到飛雪,就是一身白衣失明的那個女孩,然後我昏迷了幾天了?表姐,額,聖王他們出來了沒有?」
面對冰凌一連串的問題黃妙鍾顯然始料未及,怔了片刻,整理了一遍她的問題才道:「是我的下人發現你的,你一個人暈倒在山頂上,沒有發現其他人,你昏迷也就一個晚上,聖王他們還在山頂上,至於飛雪,是怎麼回事?」
完了,冰凌心想。飛雪真的被蕭落劫走了。
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她才對黃妙鍾道:「飛雪在山頂被人劫走了,我現在亂的很,炎陵山山頂他居然都能闖得進去,你能不能調動下人查一下除了我們之外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進入炎陵山山頂。」
冰凌想反正黃妙鍾估計也不認識蕭落她隨便交代一下就行了,她不指望這個姓黃的能找到人,炎陵山山頂都能讓蕭落闖上去可見炎陵山的守衛也不怎麼樣,他這個守山人更不怎麼樣。
黃妙鍾靜默了片刻道:「實不相瞞,我已經派出人在查了,順便告訴你一件事,炎惜死了。」
「炎惜死了?」冰凌乍一聽驚訝地瞪大眼,片刻之後忽的就笑出了聲,「這個女人終於死了!」
黃妙鍾聞言,眉頭一跳。
炎惜死了她怎麼那麼高興?她不知道炎惜這麼一死會造成多大的麻煩麼?給他造成麻煩,那老傢伙回來,說不定也會找上聖王這些人。
迷暈冰凌劫走飛雪的和殺死炎惜的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難免那個老傢伙不會想到這一點,要是他殺上山和聖王發生衝突,那麼炎陵山脈和雨族的關係說不准就會破裂,到時候,他這個蛇隱少主能做的就是能不管就不管,有多遠閃多遠。
可是他真能安全退出嗎?那個老傢伙會放過他嗎?黃妙鍾此時別提多苦惱了。
「你莫要高興早了,她在這個時候被人殺害,只會惹來麻煩。」
「咳,對不起我失態了。」冰凌也發覺自己高興得不是時候,「發生了這樣的事恐怕你也有的忙了,不過那炎惜是怎麼死的?」
黃妙鍾歎了口氣道:「被毀去雙目,挖去心臟而死,也不知什麼人如此恨她,讓她死得那麼難看。」
冰凌聞言竟是沉默了。
挖心?
倒不是她有多害怕,混了這麼多年腥風血雨見慣了的,只不過說到挖心,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幾年前的那一段往事……
黃妙鍾以為她到底是個女孩子,聽到這樣的事難免會害怕,可當他抬眼望進她的眸子時,卻發現她眼睛裡的並不是害怕,而是……
黯然,還帶了那麼一絲複雜。
她是在為炎惜難過麼?
黃妙鍾有點不明白了。
明明剛才聽到炎惜死了她那麼高興,為何現在又這副樣子?
還是,她想到了什麼人?
黃妙鍾狐疑地看著她,「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你知道殺炎惜的是誰?」
「嗯?」冰凌的思緒被扯回,反應過來後瞪了他一眼,「我怎麼知道?」
黃妙鍾見她不像在說謊的樣子,又問:「那你可知迷昏你的是誰?」
冰凌有點疑惑他為什麼會關心這個問題,但片刻後很快想通了,她驚訝道:「你的意思是迷暈我的和殺死炎惜的是同一個人?」
「我只是懷疑而已。」黃妙鍾道。
「我沒看清那人的樣子。」冰凌道,「當時完全沒有防備,不知不覺便被迷暈,醒來就在你這了,至於飛雪,定是被下藥之人劫走的。」
冰凌並不打算把蕭落說出來,一來是怕這事查到他頭上會牽連他們,二來她也懷疑炎惜是不是真的是蕭落所殺,
謀害炎陵山少主的後果,相當嚴重。
冰凌到底覺得自己還是善良的,畢竟是多年老友,她留了幾分情面,不過對表姐和老哥他們,她會實話實說。
「這人的功夫這麼高……」黃妙鍾低喃了一句,又抬頭對冰凌道,「希望聖王他們可以趕在老爺子回來前下山離去,要不然事情就真的大條了,老爺子多疑肯定會找上去。」
「老爺子?你是說炎惜她爺爺?那個老不死的……」
「咳咳……」黃妙鍾輕咳了一聲,白了她一眼。
「怕什麼,現下就我們二人。」冰凌淡笑,「你希望表姐他們盡快下山,你的意思是要放我們走啊?這麼好心……你就沒有一點懷疑我們?」
「我倒是不曾懷疑你們。」黃妙鍾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實話告訴你,炎惜的死我一點都不關心,我是怕雨族和炎陵山關係破裂,我們蛇隱一族夾在中間難做人。她區區一個炎惜,值得嗎?現在你是要上山,還是要先留在閣樓,你自己決定吧。」
冰凌想了片刻道:「這才第二天,他們要在裡面整整三天,我第四天一早再上山吧,這兩天就暫住在你的閣樓。」
黃妙鍾聞言微微一笑,而後道了句「隨你」,便轉身離去。
轉身之際,他卻立刻卸下了笑臉,改為一臉無奈。
炎惜啊炎惜,你真給我出了道難題啊……
彼時,飛雪一行人,正在通往藍月國的路上。
馬車裡,蕭落淡淡地掃了眼懶懶地靠在角落的飛雪,「飛雪,你不是挺能說的麼?為何你這一路都不理睬我?」
飛雪聞聲,輕輕一笑,而後端坐而起擺正了姿勢,口氣不善道:「你閒的蛋疼了?想跟我聊天?」
蛋疼?
蕭落瞇了瞇眼,什麼意思?
「你不覺得這一路無趣的緊?」雖然不明白那個詞是什麼意思,但他也沒什麼興趣知道,只是坐馬車久了,純粹覺得悶。
「我沒什麼想和你說的。」飛雪很不給面子,「我只有一些問題想問你,但是不知你會不會回答,如果不回答,我們還是保持沉默吧。」
蕭落倚靠著身後的車壁,「有什麼問題,你不妨說出來,能回答的我會回答。」
「好,那我問你,我們去藍月國做什麼?」
「見一個朋友。」
「你朋友還是我朋友?」
「我朋友。」
「見他做什麼?」
「這個不能說。」
「不能說啊……那換一個。」飛雪又問,「你若是要引納蘭依然,為何要去藍月國?」
「風雲國他的勢力太大。龍臨國有冷星寒假扮的三皇子一派的勢力加上他控制了龍司宇,不好辦事。」
飛雪聞言狐疑道:「真的只是這樣嗎?」
「這可以算是其中一半的原因。」蕭落道。
言外之意就是另一半不說了。
「好,那我再問你。」她忽然便是冷笑了一聲,再次開口時聲音竟帶上了清澈透骨的涼意「你想從納蘭依然那裡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