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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71章 澳門狂歡 文 / 頑城

    傍晚時分,9條荷蘭船緩緩抵近了澳門海岸。

    它們是被拖進來的。

    它們是金士麒的戰利品!

    荷蘭人出動的13條快帆船,其中3條已被大火吞噬。那條「維蕾德」號也沒能堅持到最後。雖然金士麒派了4條快船拖拽它,它還是在距澳門海岸半里處沉沒了,只剩下一小截桅桿露在海面上。

    被繳獲的9條船也都傷痕纍纍,有的被燒黑了半邊,有甲板上還有明火在蔓延。最淒慘的桅桿和帆全都燒光了,只剩下一具光禿禿的船體。

    荷蘭總兵力900人,在海戰中戰死、淹死、失蹤了近300人,其餘600多人全都被俘獲了。他們被趕上小船,一批一批地運抵澳門海岸。就在半天之前,他們還夢想著殺入澳門搶掠財富,成為這裡的主人。他們現即將登上這海岸,卻是作為「俘虜」的身份,那心情一定很糟。

    但是澳門人的心情卻很好呀!

    澳門上萬市民已經傾城而出,市民商人士兵們男人女人黑人白人葡人明國人……擠滿了西邊的海岸。當載著荷蘭俘虜的小船靠近了海岸,岸上頓時響起一輪火銃,嚇得許多俘虜尿了褲子。他們再睜開眼睛一看,原來那是幾百桿火銃在沖天鳴放。緊接著,澳門各處的炮台也開始隆隆開火,滾雷般的炮聲震得各處的屋瓦亂飛!

    第一條戰俘小船剛抵達碼頭,一大波澳門人便「哇」地歡呼著衝過來。抓住俘虜綁住了手腳,把他們高高舉起來。可憐的俘虜就在人群頭頂上起伏、翻滾。被千百隻手不停傳遞著,漂向了前面的戰俘營。

    緊接著,又有小船載著些商品貨箱靠岸了。那都是荷蘭人這幾日搶掠的罪證。澳門人又「呀」地歡呼著把所有的貨物高高舉起,再卡嚓卡嚓地砸在地上,絲綢銅器香料布匹被瞬間搶奪一空。

    緊接著,又有小船載著廣西水兵們上岸了。澳門人仍然是「嗷」地衝過去,英雄們高高舉起來。那些血污疲憊的身軀在人群的漩渦之中漂浮、迴旋,被一次次拋起,被萬千的手掌觸摸!水兵們大叫著:「你這娘們,別亂摸!」「那裡,不可以!」「你們鬧個屁啊,東邊劉香佬還沒殺呢!」

    「劉香佬早他娘的溜了!」「紅毛一敗。劉香賊就跑個屁的了!」澳門人聲音歡呼聲四起。「金參將在哪兒?」「今天。我們都是南丹人!」「姐姐,我們去抓金士麒!」

    這是置於死地而後生的放縱,這是對美好人生之讚美。那些高鼻子的西洋番。卷毛的黑人,**著身子的暹羅人,包著腦袋的阿拉伯人,所有的臉龐都淚水奔流,所有的喉嚨都在歌唱。

    澳門小城陷入了癡狂!

    天色瓦藍!黑壓壓的人群湧入城區,他們點起火把,宛若一道道熔岩在街道上流淌,把沿街的商店酒店全都搶掠一空。葡萄牙士兵和民兵門揮舞著刀劍奔來,也加入了打劫行列。

    天色深藍!癲狂的人群衝開了一個酒廠,喝光幾百個大酒桶。他們又衝進東港口的水營大寨。要與金士麒乾杯。

    天色昏黑!他們又重返西港口,正看到一條被繳獲的荷蘭船,他們就對著那大船齊聲咒罵,開火銃射箭丟火把。他們千人合力把那條船硬生生地拖上了碼頭,然後點起一把火,把它燒了。

    金士麒的戰利品減少到8艘。

    在碼頭上警戒的廣西水兵忙上前阻擋。「鄉親們,理智啊!」他們話音未落,立刻被狂亂人群掀翻。水兵們被灌了滿嘴的酒,髮髻上插滿了鮮花,渾身軍服也被撕成碎片作為這勝利的紀念品。甚至還有些洋番女子在水兵身上胡亂摸索揉捏,真是無恥!那些老水兵也就罷了,可憐幾個十幾歲的小水兵都未經人事,被嚇得嗚嗚直哭。

    夜幕降臨,人們湧到了城東的戰俘營。

    所謂的戰俘營是一處殘破的貨場。外面架設了木柵欄和鐵絲網,裡面用木板隔成了20間,就像是一個露天的大羊圈。畢竟這勝利來得太快了,戰俘也太多,只能委屈他們了。

    那一刻,夜色迷離,海風煦暖。數千支火把匯聚成一道紅燦燦的銀河,澳門人圍繞著戰俘營旋轉、奔走、狂魔亂舞。他們唱的聖歌如雲浪般在城市上空繚繞,他們鬼哭狼嚎地呼喊著金士麒的名字……

    戰俘們都嚇壞了。他們像小母雞一樣簇擁成一團,哆哆嗦嗦地注視著鐵絲網外面,生怕這些壞人會衝進來欺負他們。

    「衝進去!」終於有人怒吼,「燒死他們!」

    戰俘們立刻崩潰了,哇地哭了出來。澳門人卻毫不客氣,蜂擁而上撕扯柵欄,卻都被鐵絲網刺傷。他們又衝擊戰俘營的正門,水兵們立刻用楯車阻擋,甚至用鉤鐮槍扯翻了幾個帶頭醉漢。澳門人絕不罷休,沒多久就有民兵拖了2門火炮過來。

    水兵們終於忍無可忍,釋放了幾十發毒煙火箭彈。人群這才鬼叫著一轟而散,踩傷踩死無數……

    澳門,終於平靜了。

    ……

    從下午到晚上,水營中軍卻一直保持著平靜。雖然每個人都喜氣洋洋的,但卻沒有正式的慶祝。

    對他們來說,這場戰爭還沒結束。荷蘭人的主力雖被全殲,但在遙遠的台灣島上還有一座大城堡在等著他們。過早地慶祝,會讓人疲憊懈怠,會人產生厭戰情緒。

    從下午到晚上,澳門本地的官員名流不停來找金士麒,請這位拯救澳門的英雄與他們共享歡樂。但所有人都被衛兵攔在了門外,連澳門總督、澳門主教也不例外。

    「明天再來!今天,將軍很忙。」

    從下午到晚上。金士麒走遍了水營的每個中隊、每個船組。他親手收斂水兵的屍體,為他們擦去血跡,為他們換一件新軍服。他詢問每個死者的名字,詢問他們來自哪個部落或者城鎮。詢問他們是否還有兒子。他把這些人的戰鬥事跡和犧牲過程都寫在紙上,蓋上了將軍印,然後用火漆封存。

    明天天一亮,這些死者就會被送回藏寶港。他們的名字會永遠雕刻在英武祠堂的石碑上,永受香火供奉。

    直到半夜,金士麒卻不知疲憊地踏入一座倉庫。

    那房門剛剛開啟,裡面就閃爍著一片璀璨的星光。

    那堆積的都是他繳獲的武器,修長的西洋劍,精緻的火銃,彎曲的鋼刀。凶煞的大戟。敦厚的火炮。雕刻著獅子紋樣的板甲,頂著金色桂冠的頭盔。琳琅滿目,光潔珵亮。上千件金屬器件在燭光照耀下閃爍著點點光芒。

    這裡就是一個17世紀歐洲武器博物館。有了這些實物,再與明軍當前的裝備互相對照、研習,藏寶港的兵工產品又能上一個台階。

    這時候,親兵千總王萊送來了一份統計單。那是「澳門之戰」的戰利品清單:

    一、西洋帆船8條

    二、金銀銅錢合計5萬8千兩銀

    三、各色貨物480餘箱包,計價約8萬兩銀

    四、火藥600桶,約重200石

    五、西洋甲80副、頭盔68頂

    六、長短刀劍槍戟鉤叉980件

    七、長短火銃380件

    八、火炮280門。

    「280門!」金士麒嚇了一跳,忙掀開最後一頁看詳細內容。在繳獲荷蘭帆船上裝備著種類繁多的火炮,有重型加農炮,有短身材大嘴巴的臼炮,也有輕巧的迴旋炮和子母銃弗朗機。大大小小尺寸各異,總數確實有280門之多。按照金士麒的制式規格,這280門火炮統計如下:

    10斤以上的重炮:直射炮25門、臼炮10門

    5斤至10斤的中型炮:直射炮40門、臼炮18門

    2斤至5斤的輕型火炮:前裝炮20門、後裝子母炮27門(弗朗機)

    2斤以下的小型迴旋炮:前裝炮90門、後裝子母炮50門

    「那些臼炮也就罷了,十斤以上的重炮竟有25門之多。」金士麒驚呼,「王萊,我們發財了!」

    「老爺,還有呢!」王萊笑道,「據俘虜們交代,那條沉在海邊的大船名叫維蕾德號,是他們的旗船,那船上也裝備了20多門直射炮,都是十斤以上級別的!」

    「撈上來,回頭就撈上來!」金士麒大叫著!

    他早就知道荷蘭人的船上有大炮,他早就垂涎欲滴,所以才千方百計要俘虜對方。但他沒想到火炮數量如此之多,口徑如此之大。

    在大明軍法軍規中,金士麒覺得最合理的一條就是:誰繳獲的武器誰佔有。由此一來,他的重型火炮數量已經超過了整個遼東軍!

    金士麒忽然撲哧一笑,「王萊,你猜猜我現在最想看到誰?」

    「猜不到。」王萊本想說丁家小姐,但他沒敢說。

    「小卜加勞!」金士麒微微一笑,「就是那個賣火炮的混蛋!他今天上午開了三倍的黑心價,他娘的,真以為老爺我不懂行情呢!」

    王萊忙說:「那洋番,分明是趁火打劫。」

    「發國難財,無恥!」金士麒舉著那本統計小冊子,「等明天看到他,我就把這目錄摔在他臉上!」

    「老爺,那小卜加勞剛才就來了。」王萊卻說,「可是你吩咐過,誰都不見……除了丁小姐……那廝又不是什麼重要角色,所以我就沒報告。」王萊說著就從懷裡掏出了一定銀子,竟是5兩的小銀元寶。「老爺,這是那廝給的。」

    「喔?」

    原來,水營凱旋之後王萊就負責管理戰俘。他與梁通事一起訊問了所有戰俘的名字、國別和職務。王萊說他今天可是大開了眼界,他本以為荷蘭船上都是紅毛番,現如今才發現真正的荷蘭人只佔很少數。總計600名戰俘,非荷蘭籍的竟有400人之多。

    原來荷蘭船上也僱用了各個國家的水手,什麼蘇格蘭愛爾蘭普魯士,還有黑人,還有亞洲人,甚至還有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這些人都是誰給的銀子多就替誰賣命,一群數典忘祖的混帳。

    王萊故意打散了戰俘的「籍貫」,把他們分在了不同的圍欄裡。又把所有軍官、軍醫、文官買辦和隨船牧師等有身份的人拎出來,duli關在一個圍欄裡,這是為了防止首領與屬下竄連。

    他們剛忙活完,那小卜加勞就跑來了。

    小卜加勞他說有一個名叫「戈登」蘇格蘭朋友,也在這隊荷蘭船上……商人嘛,總有一些跨越敵我陣營的業務往來,這也正常。小卜加勞想知道那朋友是否活著,如果被俘了……他絕不敢奢求放人,只是希望明軍稍微照顧一下,別讓那朋友吃苦頭。

    當時王萊還未答話,一旁的梁通事就立刻說:「他活著!我記得呀,瘸腿戈登,就關在四號欄。」

    小卜加勞連聲稱好,便就掏出了兩定銀子贈給了王萊和梁通事。

    這銀子,嚴格來說是「賄賂」。但在這個時代則屬於一種慣例、陋習,金士麒也並未嚴加杜絕,他自己也沒少送別人銀子。梁通事一邊收了銀子,一邊讚歎著跟著金大將軍做事真幸福。王萊卻心生疑慮,就向金士麒著實匯報了。

    「銀子你收下。」金士麒一笑,「你有何疑慮?」

    「也沒啥……」王萊嘀咕著,「只是小卜加勞聽說那瘸腿朋友還活著,他臉上卻並不快活。他行色匆匆,我怕他還有些勾當……莫非是要求那澳門總督出頭,請老爺你放人?」

    金士麒想了想,便說:「嚴加看管。給那人換個房舍,明天再審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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