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士麒在潯州戰火剛剛燃盡時,就推出「特等功勳」和「戰功授田」這種極震撼、極鼓舞軍心的新政策閱讀緊接著各營又得到消息,將軍們還要推出「優秀士兵選送講武堂」、「長期營兵制度」、「戰功積分升職制度」、「復原士兵轉衙役」等一攬子計劃,各營官兵怎能不振奮!
其實這些規章制度都已策劃許久,直到今日才忙不迭地推出來,其實是將領們想平抑軍中的低迷情緒。
從三月到八月,南丹衛各營已經轉戰小半年,難免思鄉心切。原本都說好了,只要打敗了胡扶龍就可以回家團員,沒成想那又來了一道什麼「巡海出戰」的軍令。要去什麼澎湖,剿殺什麼海賊!你娘的,海裡的賊幹嘛要折騰咱山兵啊!而且一去又是數月,搞不好就回不來了。
南丹衛士兵大多來自廣西山民土著,他們對於「出海作戰」頗感畏懼。「大海呀,據說波濤像小山一樣。」「那深海裡有大魚,便是武騰號也一口就吞掉。」「若是葬身魚腹,咱們還能飄上花婆娘娘的園子嗎?」「大概不能吧……」
幸虧金士麒明察秋毫,及時推出了「戰功授田」等一系列政策,各營的士氣才逐漸回暖、升溫,直至熱情高漲。這世上的道理很淺顯,只有出征才能賺得軍功,賺銀子授田地,脫貧奔小康!
管你是高山險阻還是汪洋大海,我們來了!
但金士麒卻保持著清醒。他深知此次遠征的艱險。
這一年來他誅猛坎、戰胡扶龍、挑逗靖江王爺,藏寶港大軍一向是「持強凌弱」。尤其是武器技術方面。與山野蠻兵相比,他們具備跨時代的優勢。再加上兵力、後勤、士氣方面的優勢,勝利自然是水到渠成。
但這一次不同!
這一次的對手是荷蘭東印度公司,是當前世界上最先進的軍事貿易集團。
關於荷蘭人,金士麒曾經絞盡腦汁想要搜刮相關的歷史知識,最後只想到了「海上馬車伕」這個詞。記得教科書上說那荷蘭雖然小,但在這個時代壟斷了歐洲人的海運事業,三大洋上超過半數的船都升著荷蘭旗。四大洲超半數的銀子都落入荷蘭人口袋。
荷蘭人的兵器技術,他們的戰爭經驗,他們的資金和資源,比金士麒只強不弱。他們還有遠洋戰船,還修造了城堡,裝備了大口徑直射炮——那是用鐵水鑄造的真正的大炮,不是廉價的鍛造貨。
總而言之。金士麒這一次要啃硬骨頭了。
經歷的戰爭越多,金士麒就變得更加謹小慎微。他生怕把南丹衛的全部兵力都葬送在荷蘭紅毛的炮火中——在概率上,這絕不是杞人憂天。他更擔心一場海嘯襲來,上萬大軍就化作一片泡沫。在古典時代的戰爭歷史上,這種悲劇多有發生。
南丹衛各營大軍是金士麒兄弟苦心經營所得,是他們的老本。決不能裝在一個籃子裡。
金士麒與查應才等人商議後,決定針對此次出海作戰重新整編部隊。
首先,以「三里營」為基礎組建一支遠征營,主要由重步兵和炮兵組成。此外再以馴象衛的名義組建一支新陸營。抽調遷江營的軍官來擔任骨幹,招募潯州、橫州本地山民充當輕裝步兵。這支新建的「馴象營」主要承當輜運、營造、拱衛中軍的任務。並作為預備隊使用。
要招募那麼多的新兵,說難也難。說不難確實不難!
要肯花本錢,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也要會花本錢,針對不同市場採取不同策略。
潯州——硝煙瀰漫傷痕纍纍之地。餓殍遍野,饑民成群結隊。金士麒便用糧食來招兵。
潯州的漢子應募之後,根據身體素質分等,可以預支30到50石不等的糧食。你若是有戰鬥經驗,或曾擔任過首領,最多可得餉糧百石。什麼?你曾是賊兵的首領?沒關係,戰爭已結束,咱既往不咎。只要放下賊刀扛起追雲火銃,你就是戰友兄弟!
金士麒現在手裡有糧,任憑潯州百姓蜂擁而至他心裡也不遑。曾經有人問他,潯州百姓都餓成這樣子了,將軍你給個三五石他們就死心塌地了,何必給那麼多?太浪費啦!
金士麒便說出了心裡話:這些糧食不僅是給應募新兵,更是分給潯州百姓。那幾十石上百石的糧食,士兵們全家都吃不完,自然會流入其他百姓口中。無論是借、是賣,還是賣身換糧,這些應募新兵們都將憑此建立威信和社會地位。再經歷靖海遠征一戰,他們終將成為我們在潯州的基石。
橫州——金士麒新領之地。馴象衛名下的幾十萬畝良田,都被橫州各界朋友們佔據了。金士麒的應對策略,就是募兵授田。
金士麒拜祭伏波廟的次日,就在橫州各地張榜募兵。他宣佈要招募2000名漢子,每人可獲得200畝的「承租權」。
你沒看錯,不是10畝,也不是20畝,而是足足200畝!不需要你榮立戰功,更不需要你拚死拚活,只要你應募從軍當天就給你。
當然了,那總計40萬畝土地就是馴象衛名下的那些軍田,正被各地的鄉紳地主首領們霸佔著。因此那告示一出,那些霸佔者都緊張起來,不曉得金士麒要用何等手段收繳他們的田產。
最開始的幾天,各地的大戶都在觀望。只有些地痞、流民、貧賤戶趕來應募。凡是身體合格的,都得到了「200畝田」的許諾。
又過了幾日,終於有些人逐漸感悟了金士麒的意圖,他們開始坐不住了。
第一個來拜訪金士麒的。是橫州城東的一個錢姓老財主。
錢財主跪拜,奉上孝敬。然後小心地探問:「金老爺,參將大將軍!草民知道老爺你軍務繁忙,那就直說吧……如果我領來20個漢子給你,那我們霸佔……阿不,借用那4000畝土地,是不是就永遠『承租』給我們啦?」
「正是。」金士麒親切地說,「不過你那20個漢子要身體合格,瞎子瘸子可不成。」
「那當然。保證都是棒小伙!」錢財主樂得暗自拍手,「哦,草民還有個事兒,鄰村的『李扒皮』也佔著將軍你幾千畝地,那老土鱉壞著呢,說是打死也不讓人來咱馴象衛應募。」錢財主滿臉的義憤填膺,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他臉色一轉又諂笑道:「金將軍。如果我多領幾十個漢子給你,你能否把李員外那地也轉給我?」
「當然可以!」金士麒很開心,心想終於有人開竅了。他走下台前握住錢財主的大胖手說,「我初來乍到,跟誰都沒交情。反正誰給我兵,我就把地租給誰!」
錢財主樂得直跳。他忙追問:「那那、那李員外若是賴著不給呢?」
「我會用大炮轟他走!」
「金將軍,這可是你說的!」
「本官一言九鼎,你放心去做吧!」
錢員外如小鳥般拍著翅膀飛走了,次日就送了50個好漢來。只可惜他的對頭李扒皮也得到消息,早他一步送了60個人來。於是一傳十十傳百。小小的橫州頓時蜂擁而動!霸佔著軍田的地主們都慌忙收羅漢子,有的是家人。有的是奴僕,有的是長工雇農,只要湊齊了名下土地數額,那些土地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承租。
對此,又有人追問金將軍:這些地主惡棍曾欺凌咱馴象衛上百年,將軍你就甘心把田租給他們?
金士麒笑道:這田里只要能長糧食,租給誰種還不一樣?你們放心,只要把這些土地重新納入我們名下,便是我們俎上之魚肉,再也跑不掉了!
……
天啟七年,八月二十日,金士麒回到了的藏寶港。
這一次他走的是山路,從橫州向北翻越山嶺,一路馬不停蹄人不洗澡,五天之後就望見了藏寶港的輪廓。
闊別三月,金士麒貪婪地看著藏寶港的一切。那山坡上放風箏的孩子,歡笑著奔跑著;城牆邊的水果小販,把晶瑩的清水澆灌在芒果和桂圓上;箭塔上的兩個哨兵,正用手遮擋著烈日,凝望著遙遠山路上出現的商旅馬隊。
忽然間,金士麒覺得藏寶港是他種下的一棵小樹。他給它澆水施肥,它奕奕生長著。每當他離別許久再重新歸來時,它總比印象中更挺拔更繁茂,在舊日的輪廓中總是增添了許多陌生的景致和氣息。
步入將軍府,金士麒終於見到了他魂牽夢繞的達妮。
數月之後,當金士麒漂泊在遙遠的大海上,被胸口的傷痛和內心的悲慼所折磨時,他總是不停地回憶著這一日重歸藏寶港忽見達妮時,她那副俏媚可愛的樣子——
當時,達妮正站在一棵大柚子樹下,斑斕的陽光如碎銀子般灑在她週身。她一手護著已經隆起的肚子,另一手高舉著一桿蠍尾槍,正在聚精會神地割樹上的柚子。
有兩個小婢女扯著達妮要替她來做,達妮卻笑嘻嘻地說:「你們不知我要哪個。」那桿蠍尾槍足有她3倍的長度,被她費力地舉上樹冠小心地割扯,終於「嘩」第一聲落下個柚子來。達妮和小婢們便「呀」地叫著跳開。
那只青綠的柚子咕嚕嚕地滾過草地,最終滾到金士麒的腳下,被他輕輕碰了起來。他笑吟吟地說,「這才八月,至少再過半月才會熟。甜甜的,你又等不及了?」
「是老爺!」那兩個婢女立刻歡叫著,開心得好似要撲上來。
達妮卻不敢相信般瞪大了眼睛,稍後卻哧一笑,那晶亮的眼睛如彎月般瞇了起來。她把手裡的蠍尾槍「嚓」地立在土地上,便向她的男人招招手,又輕撫自己的肚子說:「來,摸摸兒子。」(。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