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赳赳氣昂昂,柳州水營船隊逆流而上。
風兒鼓起了船帆,槳兒推開波濤,大喜鵲旗在桅桿上獵獵飄蕩。金士麒站在領頭的「旗船」的船頭,他昂首挺胸,面目冷峻,殺氣逼人,猶如一隻憤怒的大鳥。
未及午時,船隊便返回了瓦塘鎮的江面。
它們列作一個縱隊,總計10條大河船,每條河船上都裝著4架「二號武器平台」,簡直是勢不可擋!
兩條一直在此地巡遊的小船也迎了上來,報告瓦塘鎮的情況:就在一個時辰之前,本鎮的賊兵們便陸續回來了,抓回了10幾個官兵俘虜。更嚴峻的是,今兒上午從內陸又趕來了幾支賊兵隊伍,看架勢是要支援瓦塘鎮。如今賊兵總數大約在千人,他們正在河邊修造工事,甚至還架設了大炮。
「炮?」金士麒一驚,這幫山賊也有炮?「你們說的『炮』,是塞火藥的那種?還是像是大彈弓的那種?」
「是千斤鐵炮。」軍官謹慎地報告說:「10尊呢。」
其實這潯州的山民跟南丹衛一樣,也曾經世世代代被潯州衛、奉議衛僱用當兵,因此也有人懂得用火炮。等到本地土王胡扶龍插旗鬧事,那些蠻族炮手們也追隨其後。至於這10尊火炮,據說是廣東某支部隊帶來的,據說是花了上萬兩銀子請澳門蠻子鑄的,後來「一不小心」就流落到胡賊的手中了。
此時此刻,陽光明媚波濤平緩。河風綿長有力,正是適合打仗的好天氣!
金士麒凝重地望著不遠處的瓦塘鎮。他猜測那碼頭上正瞄準著自己的10尊大炮。大概是中型的「紅夷炮」類型的鐵炮,目前全廣西的衛所還都沒裝備過,反而先讓賊子們得了去,又讓他迎面趕上了。
這算是一種緣分吧!
船隊靠近了瓦塘鎮的港灣。
只見岸上聚集著上百的民壯,他們正輪著斧子、鎬頭拆卸那兩具竹木碼頭。忽然那發現水營船隊歸來了,那些民壯們「哇」地一聲大吼,全跑了。
金士麒仔細一看,原來這幫人在修造工事。他們把岸邊小船、竹樓、碼頭都拆下來。正在瓦塘鎮外緣修造一層臨時的柵欄。當然啦,那構造比柵欄更結實一些,都是一人高的竹子和木板,後面再用土石加固,可以抵禦火銃的射擊。總體而言,可以看作是一個簡化版的「小長城」。這幫天真的鄉民,想靠這個保護他們的鎮子。
就在這時。從鎮子後面又衝出了幾十個賊兵,一邊呼喊著一邊向江面上的船隊不停地射箭。水兵們立刻抬起火箭箱架在「武器平台」上。還沒等金士麒下令呢,那些賊子弓箭手就全跑了。
水營千總吳永博笑道:「嘿,他們倒是不傻!」
金士麒卻指著瓦塘鎮中散亂的幾百間房舍,「老吳,你還記得那黑衣賊王的老巢在什麼地方?」
「當然。老子差點把命丟在那!」吳永博瞪著那小鎮子的中央。
「好好,那勞你大駕,再去指認一下。」金士麒一把將他推下小船。
金士麒這次有備而來,他的計劃是:使用水營新裝備的火箭彈,用前所未有的優勢火力。瞬間擊潰這幫山野蠻賊的心裡防線!火力要強,要准。要盡量少死人。
金士麒派出了吳永博和兩隊「暗箭」士兵,潛入瓦塘鎮東、西兩側的制高點進行觀測。東邊的是一座小山丘上的山神廟,西邊的則是鎮邊上的一座佛塔——據吳永博回憶,從那賊首的院子裡就能看到那座佛塔。在加上拋錨在江面上的船隊,總計三個觀測點。
藏寶港所屬的幾支特種單位都學習過金士麒的「三點測量法」:從三個觀測點分別測量幾個目標點間的夾角和距離,再把三組數據分別繪製在三張半透明的宣紙上,再層疊在一起比對位置,就能獲得各個目標點的相對坐標。
有了坐標,竟能計算出射擊諸元。再之後,就是炮手的工作了。
……
水營各部正興高采烈地忙活著,瓦塘鎮卻派了一個人來。
來者是一個黑瘦的漢人,他自稱姓高,就住在鎮子裡,常年在廣西各地做油料生意。他這次是為了鎮子裡的百姓而來,懇求將軍能高抬貴炮。這鎮子的婦孺老弱小貓小狗都是無辜的,與胡扶龍毫無干係!說完,那黑瘦子就跪下連續磕頭,「將軍,你積德啊!」他再抬頭頭來,已是淚流滿面。
金士麒卻不動聲色地問:「你是給賊子們做說客的?罷了,這鎮子真有很多漢家人?」
那高瘦子忙介紹道,這瓦塘鎮雖小,但它位置卻很緊要,歷來都深受商家、兵家關注。它西北臨郁江,而且這一帶江面寬闊平緩,是潯州西部的重要渡口;鎮子背後就是連綿數百的山嶺地區,被稱為「六萬大山」和「大容山」,那邊就完全是蠻民的地界。這鎮子本來也是邊民酋王所有,後因交通商貿發達,漢人也就越來越多,如今佔據了常住居民的六成。
高瘦子又介紹:本地那賊酋名叫東甸,其實他對胡扶龍起事一直不怎麼積極參與。只是出於江湖義氣,才跟著喊了幾嗓子、胡亂射了幾箭……殺了幾個人、搶了幾門炮。最近潯州戰況有變,胡扶龍連敗了幾十場,眼看就不行了。這東甸土王也見風使舵,準備尋求自保。他只要求官家不來打殺他就好。所以將軍你們昨日突然來瓦塘鎮,這未免就造成了誤會。
「哈,還說你不是說客?」金士麒冷笑道,「我不跟你糾纏這個,你把東甸老賊的條件直接說了吧!」
那廝支吾了幾聲,便笑著問:「將軍你要什麼?」
「很簡單!」金士麒便掰著手指頭。提出他的停火條件——
1、把抓走的官兵全部釋放。2、落在鎮子裡的水兵屍首,全都還給我。3、鎮子外面那層破爛工事。實在是太難看了,統統拆掉!4、我大柳州水營要在你這小碼頭駐兵,你們不許攻擊我。
金士麒一邊說,那高瘦子就一邊搖頭。他最後表態:釋放官兵、歸還屍首都好說,但「駐兵、撤防」卻不能答應。
「哈!開始砍價了?」金士麒卻沒生氣,他還表示:不駐兵也成,但「撤兵費」不能少。
雙方進行了一番討價還價,最後以2000兩銀子達成協議。最後擊掌為誓。誰若失信就淹死在這郁江上,淹死一百次!
姓高的商販開開心心地回去了。
那幫賊子磨磨蹭蹭,拖拖拉拉,直到太陽偏西才抬來了25具屍首,都是昨天傍晚一戰中殉難的水營兄弟。有的被一擊斃命,有的身上殘留著許多傷痕,甚至是肢體殘缺。那定是死前遭受了折磨。
又過了一陣子,碼頭上押來了16個官兵。其中10人是金士麒的水兵和私兵,其餘6人竟都是潯州衛的人,他們是在昨晚江邊的混戰中被擒獲的。幾乎所有人也都遭受了毆打折磨,他們爬上金士麒的大船,都哭得稀里嘩啦。
看到這一幕。水營水兵們無不悲恨交加,怒氣爆棚!
最後,岸上又抬來了4箱銀子。那姓高的商販大喊道:「將軍,咱們兩清了!」
「我呸!」金士麒厲聲道:「還差一個人,潯州衛蔡文豹!」
「沒這個人啊!」高瘦子拍著胸脯喊道。
「你不守信用!我有人親眼看到你們捉他。」金士麒開始胡說。
「當真沒有……」高瘦子急得快哭了。
金士麒戴上了鐵盔。「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令旗一揮,柳州水營進入戰鬥準備。
水營所有的「天野」級大船都安裝了4架「二號發射平台」。但發射火箭彈,還需要使用配套的發射管,只有今天早晨抵達戰區的4條大船具備發射能力。
4條天野,對付岸上的10門千斤火炮,足夠了!
「上架!上架!」各船的旗長們呼喊著,水手們從內艙裡搬出了「胖仔」火箭插入發射管,檢查保險插片、連接導火索、校準方向。這是他們第一次實彈殺敵,一個個緊張得手指僵硬、汗水橫流。「把火繩拿開!」旗長一腳踢過去,「不要命啦!」「反啦!」旗長一拳砸過去,「火箭彈尖頭朝前,你想炸死老子嗎?」
實在是太緊張了。
每條船上的16名槳手則只顧著悶頭划槳,10名帆纜手呼喊著號子搬動絞盤調帆。4條裝備了火箭彈的「天野」河船紛紛調整方向和角度,很快就在碼頭上游列成了縱隊,只等將軍一聲令下。
對此同時,瓦塘鎮的碼頭上卻一片寧靜。
風很大,天藍得刺眼,所有人都跑光了。那道臨時搭建的「木城」好像一條大蟒般橫臥在鎮子之外,在木頭的縫隙中依稀有些人影在飄動,有些火銃刀劍的光影在閃爍。忽然間,一群白色的小文鳥呼啦啦地落在了碼頭上,它們聚集在一處低窪的水坑旁邊滋滋地喝著水,很好喝很開心的樣子。
號角聲乍起!
那群白色的小鳥驚駭飛散!
那道木城上,幾塊門板突然被推開,露出了10個黑漆漆的炮口。
戰鼓聲頓時敲響,郁江江面隨之一震,各船上300多名水兵的血液頓時滾湧,每個人的太陽穴上都發出咕嚕嚕的聲響!百根的船槳拍擊在浪花中,百根纜繩繃緊,4道大帆嘩啦啦地升上桅桿。那4條天野戰船列著長隊衝向碼頭方,他們都用側舷對準目標,在敵人陣前橫向移動。猶如一隊「迷你版」的戰列艦。
剎那間,炮響了!
緊接著,各船上白煙翻騰,火光閃爍,一根根火箭如流星般飛了出去。
他們釋放的是60重的胖仔火箭彈,每個發射架上只能釋放1支,4條天野一次齊射就是16支。
這是水營第一次使用火箭彈進行作戰,金士麒站在不遠處的旗船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些彈道。「高了!」他吼著。有的火箭從敵陣頭上飛了過去,甚至有的劃出一道弧線直飛到了鎮子後面去。也有射的准的,直接打在了木牆上,卻被彈射回來迅即爆炸,騰起三丈高的火團!
那翻騰的火焰啊,真真是極妖艷的!
有幾隻火箭射低了,別急,它們正在地面上彈跳著、滑行著,猶如保齡球般滾到那木城上,爆炸了!頓時那木片爆裂砂石橫飛,把木牆炸開了幾處缺口。
與此同時,賊子的大炮也接連開火了。幾處炮位上白煙綻開,耳邊傳來炮彈劃破空氣的淒厲尖叫聲。
剎那間,那江邊上、碼頭上、小鎮上空遍佈著道道煙痕。火光四射、血肉飛濺,呼喊聲、爆炸聲、火炮聲,伴隨著連綿的火銃和箭矢的聲音,簡直如山崩地裂一般激盪在山川之間。
第一輪對射很快就結束了。
賊子們2炮啞火,射出了8發,只命中了1發。那顆幸運的炮彈命中了一條天野的主帆,留下了一個心形的洞。這是在戰後才發現的。
水營發射了16枚火箭彈,直接炸在木城上的有6枚,每一個爆炸處都形成一個猙獰的缺口。「威武!」水兵們望著那一處處爆裂的木架、深騰的黑煙、翻騰的火苗,皆齊聲歡呼起來。
這一切才剛剛開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