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19名銅頭勇士步入紅蹄寨的山谷時,現場的氣氛很友好。
幾位銅頭首領熱情洋溢地圍繞在他們身邊,引著他們一直向山谷裡面走。穿越了一片片的民營和兵寨,又越過了一道拒馬樁。山谷中央的高地上搭建了10頂牛皮大帳,有精兵拱衛,路上灑在祭祀的血跡,帳前還樹立著大號牛角圖騰,看起來很神聖的樣子。
銅頭勇士們按照規矩,把幾桿火銃留在馬鞍上,只擎著一桿鱷尾圖騰走了過去
忽然間那大帳掀開,一個壯如健牛的人影鑽了出來。
「猛坎!」
金士麒的身子一晃,心頭好似挨了一錘子。
一個月未見,猛坎消瘦了許多!他髮髻高高紮起,身上披著一件臃腫的黑色長袍。這妖怪的出現也是合情合理,但這廝不是重傷了嗎?怎麼仍活蹦亂跳的,臉上還有猙獰的笑容?
那猛坎的眼睛一亮,隆隆地喊道:「夏孔,兄弟!」說著就張開一丈長的手臂擁抱了過來。
男人間最偉大的友誼,就是當你被追殺時,有人與你並肩逃跑。
夏孔也是個膀大腰圓的漢子,卻如小男孩般被猛坎抱得雙腳離地,然後又「砰」地放下了。猛坎雙手壓著他的肩膀,「夏孔,真是你!」他的聲音如磨盤碾壓,「我剛聽說,你把銅頭寨出賣給官家?快告訴我,那是假的!」
這一刻,夏孔驚駭得好像挨了一刀子。
那對話翻譯到金士麒的耳朵裡。他也好似挨了一斧子。
沒想到,銅頭寨的消息竟然傳了這麼遠、這麼快!金士麒死死盯著夏孔的背影,生怕他這一刻會崩潰、會反水……會被猛坎一掌拍死。
「我不是……叛徒!」夏孔淚水滾滾而下。「我……我是救銅頭!」他哽咽著,竟對著猛坎怒吼,「若不是我,銅頭就會被屠城!我的名聲無所謂,我對得起祖先和銅頭!」
夏孔的聲音如斧劈頑石,卻又語無倫次,「我今日任憑你們說吧。燃*文*百年後銅頭人自會感激我!我們還要殺回去……」
猛坎的臉上抽動著,他一把抓住孔夏哈哈大笑著。「好!」他瞪著不遠處的金士麒那一群面色蒼白渾身顫慄幾乎隨時轉身要跑的漢子們,「是你的兵嗎?」
「我帶來了400兵。在外面候命。」夏孔傲然回答。他還說500銅頭甲兵都被南北坡那幫叛徒殺害了,我帶的這些只是些赤腳仔。不過他們與明軍都有「寨恨家仇」,在戰場上一定都是勇士。
這一番內容都是金士麒教給他的,他們沒想冒充那500甲兵。因為甲兵與赤腳兵根本就是不同的階層。其刺青、氣質、膚色、武功、脂肪含量全都不同。他們索性就以赤腳兵的真實面目示人。
「好!好!」猛坎大吼著。他在那些銅頭勇士身上逐個看過去……最後盯在金士麒的臉上。
他迎著金士麒走過來。
金將軍。心懷豹子膽,腳下如生根,他硬著頭皮站在那,這一刻他只能靠滿臉青花偽裝色保護自己……但他那挺拔的鼻子寬闊的大嘴長長的眼線,實在是太醒目了。當初猛坎在船上見過金士麒,雖然光線昏暗,但金士麒騎馬撞他、揮刀砍他,還曾衝他大喊:「我是金士麒。你來殺我呀!」
猛坎只在幾尺之遙,已經能嗅到他身上一股草藥和腥臭混雜的氣味。此刻。銅頭勇士們至少有10只手在摸索著手雷,剩下的手都抓住刀劍。
猛坎握著拳頭站在金士麒面前,大聲說了一句什麼。金士麒微笑著點點頭,其實他一個字都沒聽懂。
忽然,山谷入口處傳來了一聲號角。
猛坎還想說什麼,但緊接著後面又傳來了馬蹄聲。猛坎立刻側身去看,只見山谷外面又有大隊的兵馬出現。
「哇!」猛坎爆發般的吼叫一聲,口水噴了金士麒滿臉。那妖怪的表情立刻變得鮮亮,他大笑道:「來了!」
山谷中又來了很大的一隊車馬,比之前跟隨銅頭大隊來的那一支多出兩倍。前面引路的騎兵就有100多騎,大車更有百餘輛,前面的車上還高掛著一道道白色旌旗。
看來這紅蹄寨果然是化整為零分頭逃散,現在又聚集在此處。眼前這一支更是主力。
金士麒低聲問旁邊人,「剛才猛坎跟我說啥?」
「他說:他大個子勇士,今晚與我喝酒!」
「我……我點頭了?」金士麒擦了把汗。
此刻,新來的車隊中有三騎奔了過來,並翻身下馬趕到猛坎面前說著什麼。那猛坎逐漸面露喜色,他猛然大吼一聲,指著早先就在的那些紅蹄首領:「我現在兵馬聚全,我還有銅頭兄弟助戰,你們還是不聽話嗎?」
金士麒心存疑惑,暗中觀察那幾個紅蹄首領。那幾個老傢伙都是一副吃壞了肚子的表情,好似暗藏苦衷。但礙於猛坎的威風,他們卻不敢應聲。
猛坎又指著金士麒,正要說什麼,忽然幾輛馬車也來到了近前。
山民的馬車都沒有車廂,上面只有木頭圍欄和棚子,但這幾輛卻多了幾面旌旗。車上坐的是一群女子
有幾名美貌的婦人,還有好幾個可愛的女孩子!
那一刻金士麒正被幾個銅頭夥伴拖往僻靜處,他卻忍不住停住了腳步,「別拉我……我要看看!」
4名艷美的婦人先從車子上下來,在場的紅蹄寨首領兵將們忙低頭恭迎,銅頭勇士們無瞪大了眼睛。她們都是未及三十歲的盛年女子,渾身洋溢著甜熟的韻味。一位面若桃花,眸子中盈盈chun露;一位目光晶潔。抬眉傲然如雪;一位朱唇貝齒,含笑中若驕陽燦美;一位長髮如絲,靜雅若秋水藏情。
那些小女孩也搶著跳下馬車。也是衣著華貴,粉粉嫩嫩。年幼的只有六七歲,稍長的十歲出頭,一個個都精靈般可愛!一共7個女孩如小鳥般雀躍著奔向猛坎,扯著他、摟著他、攀爬著貼伏著他,都膩膩軟軟地喚著「爹爹」!
那一刻,金士麒心頭酸得好似灑了一瓶番茄醬!
「哎呦!」金士麒緊緊抱住旁邊的大樹。開始撕樹皮。嬌妻美妾、好多的女兒……這簡直就是金士麒「30歲人生目標」!真是讓人好生艷慕。但是奇怪了,為何猛坎生的都是女孩……而且他不過20歲出頭,這年齡也對不上啊!
猛坎咧嘴笑著。他原地坐在地上……他坐下來也有5尺高,就像是個大獅子一樣摟抱著那些女孩,親吻著、愛撫著她們,壓著嗓子隆隆地說著體貼話兒。稍後。他突然咳嗽了起來。那些女兒們就忙著給爹爹揉弄胸口敲打後背。那幾個美貌妻妾也紛紛跪下來嬌聲問候著,她們滿臉的心疼。
「哎呦!」金士麒奮力地砸著那棵大樹!
「都是猛坎搶來的!」旁邊有人低聲說,是夏孔。他來到金士麒的身邊,悄聲解釋著
這些女孩都是紅蹄寨上一代土司的女兒!6年前,猛坎兩桿鐵槍鬧起事,奪了紅蹄土司的寶座。他把那土司家的男孩全摔死,只留下幼年的女孩……養著玩兒!那位土司的20幾個妻妾,凡是生育過男孩的都被掐死。再折磨死一批,現在只剩下這4位……留著玩兒。
「哎……」金士麒傾著身子靠在那大樹上。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被扭曲了。他恨得要命,無論如何此刻猛坎是這般恩愛纏綿,享受著愛的滋潤,我的達妮又在何處!
忽然間,金士麒發現了一個細節。
猛坎的臉色更蒼白了,他不停地咳嗽著。而且幾個女孩都皺著眉頭,還有個小女孩在悄悄煽著空氣。
「他有傷!」金士麒猛然明白了。
猛坎身上確實有藥味和**的氣息,那一定是從他口鼻中飄出來的。沒錯,弟弟士駿戳他肋下一槍可不白給,雖然沒當場戳死他,但他的胸肺一定是重傷。
發現了這個秘密之後,金士麒的妒火稍微減弱。
此刻,這小小的山谷裡彙集了紅蹄寨的全部逃亡者,總人口近6千。
據夏孔打探他們分作了7支,剛才抵達的這一支是猛坎的嫡系人馬,有他的妻女、近衛、僕從農奴,還有100多名甲兵。他們被安頓在主營的後面,與猛坎的10頂牛皮大帳互相依存,互相保護。
猛坎跟妻女親熱了好一陣子,就召集各部的首領進入大帳,商討戰事。
銅頭大隊統領夏孔也受邀參加。這一次金士麒沒跟去,他需要時間平復心靈的傷口。
……
此刻,天色如大海般暗藍。
銅頭大隊駐守在山谷的入口處,被隔絕在外。而金士麒這些勇士們被留在大帳不遠處的一個山坡紮營。猛坎派來10個奴僕給他們搭建營帳,挖灶造飯。猛坎還派來了20名精銳甲兵,在他們前後左右分別設哨,時刻都友好地關注著他們。
奴僕們又端來2張大鐵鍋,一個煮肉,一個煮米。18個漢子今晚是死裡逃生,自然吃得痛快。
山谷裡遍佈著一片片的營地,木車連接成城,馬匹被趕進臨時的木圈中。四處炊煙升騰,火光點點,一片瑰麗的景色。只有甲兵和富戶能住在帳篷裡,其餘幾千人都只能風餐露宿。
雖然看上去挺美的,但奔波的日子不易啊!馬可以吃草,人卻只能依靠車上的積蓄,有時候連乾淨的水源都沒有。不知道要去何方,不知道還要走多遠,不知道能堅持幾日……
金士麒都替他們發愁!
金士麒更替自己發愁。
他評估了敵我力量對比,呃,還不算糟!猛坎手中的騎馬甲兵有300多人,赤腳步兵約千人。以銅頭大隊1:3的交換比,應該能與之戰個平手。但要命的是:金士麒等人被軟禁在紅蹄寨的大營中央,無法與大隊聯絡。一旦有個風吹草動,他們瞬間就會被砍死。
金士麒想起猛坎凝視自己的那種眼神,覺得他已經識破了自己身份,只是想等待最佳時機……或者要戲耍一番再下手。
「剛才那麼多人,他為啥只挑我來喝酒?我長得像酒鬼嗎?」金士麒越想越焦躁,「必須離開這險地!」(未完待續。)